老宫女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使劲握着沈玫发凉的手,后怕道:“福生是太子的侍卫,见了他就得像见了太子,姑娘真是不要命了。”
她使劲拍着自己因为害怕而起伏不定的胸脯,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担忧,“沈姑娘,日后我们还是安分点好。”
沈玫看着老宫女,若有所思地点头,竟然连福生都觉得自己是攀龙附凤的人,这下好了,他说了这一番话后这么多杯茶还有谁会帮自己做。
沈玫暗自苦恼,一众人作鸟兽散后,长脸宫女跑过来,拽住她的衣服哭哭啼啼,“沈姑娘,你不是说太子会喜欢的,怎么福主子说这舞蹈入不了太子的眼。”她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埋怨沈玫,清早化好的妆容因她这泪全化了,脸上一道道的胭脂色的泪看起来像滑稽的小丑。
“福主子又不是太子,他怎么知道太子不喜欢。”沈玫正烦心,恨恨道。
她走到茶那拿起属于福生的茶杯,是只暖玉色的杯子,晶莹剔透到看见里面的茶水,沈玫拿了片苦叶,放进里面,交给旁边端水的侍女道:“给福主子的,此茶败火。”
侍女小心翼翼地端过,转身离开,她看着侍女远去的身影,她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此时的福生正在竹叶林练剑,侍女递给他茶水,他望了一眼乌绿色的茶水,也没细想便一口喝进嘴里,然而,猛得,又全吐了出来。
这茶水也太苦了点了,他看着地上茶渍,嘴里还有残留的苦味,侍女顿时低着头战战兢兢,心里直埋怨沈玫,“主子,是沈姑娘说此茶败火。”
败火,他冷笑,一张白瓷的脸抽了抽,他何事上她的火了,比苦瓜还苦的茶水是来整他的吧。
福生摸了摸下巴,自己呆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姑娘,还没见过像她这样的。
他端着茶杯,看到茶底还有些许乌绿色茶水,嘴角扬起笑意,端起来把剩余的茶水饮尽,苦涩过后竟有些甘甜。
午后阳光正好,明媚地像金子般金灿灿地洒在水上,有微风轻轻拂过水面,荡起微微涟漪,泛起一层层细小的波浪。
慕凌轩临水而立,眯了眯眼睛享受般看着御花园里的碧池,他伸手接过宫女递上的鱼食,随手往碧池中一撒,随着哗啦啦的一声响,多种多样的鱼类争先恐后地钻出水面,不相让地抢着鱼食。
他瞧着没有抢到鱼食的一尾橘红色的小鱼,正吐着一串串水泡干在旁边游来游去,轻轻一笑,对旁边福生道:“你不争,只有挨饿的份。”
而福生站在他身旁,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并没有回应,慕凌轩把手中剩余的残渣放回鱼食罐里,转过头去看他。
“福生。”他皱眉,不悦。
福生这才回过神来,忙回应他,“太子说的是。”
慕凌轩拍了拍手,反问他,“本太子说什么来,你说说看。”
福生弯腰低头,半晌没有回答出来。
慕凌轩有些恼怒,忍不住斥责,“你最近怎么了,不会是想怎么背叛我吧。”
福生一听这话,忙单膝跪地,为自己辩解,“福生对太子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太子的。”
慕凌轩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刚想说什么视线不经意间瞥到身侧宫女腰际上的东西。
他越过福生,一把拽下宫女携带的东西,仔细一看这不是普通的锦囊,而是只红色的心,慕凌轩把东西拿到宫女面前,直视面前的宫女,“这是什么?”
宫女的头使劲低着,下巴几乎要触到脖子,一连好几个这。
“这是什么?”慕凌轩显得不耐烦,提高了声音,因为用的力气大手背上青筋暴起。
扑通,宫女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重重地一声闷响,肩头抖动着战战兢兢道:“是沈姑娘给奴婢说是能带来福气。”
沈玫,慕凌轩想起那个女子,没想到她还有空闲去做这个。
“福生,去偏房。”自从她来了之后,整个东宫就没一刻平静,今日,他一定要把她赶出宫去。
福生忙不迭地跟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开始为沈玫担忧,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待走到偏房,慕凌轩恼火地一脚踢开有些破败的房门,正看到沈玫一声碧色衣裙坐在石桌上绣着什么。
听到巨大的声响,她放下手中针线,不可思议地望着来人,慕凌轩竟然来了,她真是没想到,可他这样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沈玫上前行礼,慕凌轩就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拿过她放在桌上还没做完的一颗心,“沈玫,你以为你是皇后派来的就可以在我东宫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她怎么就肆意妄为了,她只不过是要绣几个心送给那几个宫女让他们帮自己煮茶而已,不然自己怎么就做完了,这叫肆意妄为?
慕凌轩重重把手中东西摔到地上,一双眸子里满是怒火,“在宫中胡乱绣东西本太子完全可以把你乱棍打死。”
沈玫望着慕凌轩,久久的,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浮起一层水雾,她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做了这么多,他却对自己说要杀了自己。
她委屈,绝望,想起以前种种,他让她去电影院结果是帮他拿球,她给他绣心他以为她攀龙附凤,她想接近他如今他要杀了自己。
沈玫俯身,捡起地上的心,突然就跪在地上,仰起头来看着慕凌轩,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落到地上,“太子既然要杀奴婢,那奴婢就认命了吧。”
慕凌轩俯视她,本来开口说要乱棍处死的,可是却生生住了口。
她目光太过哀伤,这种眼神慕凌轩没在以往处死的宫女身上看到过,她们眼里大多是哀求自己,或者恨着自己。
沈玫流着泪,泪水溅到慕凌轩的靴子上,顿时明黄色的布料更加鲜明,慕凌轩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看到自己去世的母妃。
那个短命温柔的女子,从不会用心机,到最后也不知道被谁下药害死了,她到死也没有见到父皇一面。
慕凌轩还记得,母妃临死前一直望着东方,那是父皇住的地方,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嘴里一直念叨父皇,然而,直到她死了父皇也没有看她一眼。
慕凌轩转过身,不再看沈玫,按下眼里的泪,声音尽量如常,“福生,三十大板后赶出宫去。”
说完,他快步离开,三十大板打下去不死也得是个废人,他不能心软,也不能动情,否则下场只能跟母妃一样,到死也不知道是谁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