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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劳燕飞(四)

但听一阵雷声响过,雨却渐渐小了。忽见一道闪电夹着一声焦雷,唰的一声劈开庙门,但见门外伫立一人,此人一身道装,有几分仙风道骨,身后背负一剑,脸色白里透亮,正是华山剑派掌门“铁面判官”华真逸。

众华山弟子见掌门来了,纷纷拜见。华真逸冷哼一声,进得庙内,向柳无忝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华山剑法是好是坏,还轮不到魔教弟子加以评论?华山剑派的荣辱,更与魔教无关。嘿嘿,听闻魔教逍遥左使柳无忝柳大侠,剑法犀利,一柄飞龙剑横行天下,今日得见,果然丰采神奕,华某那不成器的大徒弟都死在你的手中,剑冰又怎是你的对手?”

沈剑冰神色一凛,道:“师父恕罪。”华真逸一挥手,道:“师父教徒无方,又怎能怪罪于你。”沈剑冰听闻师父语气不对,不禁惶恐,道:“师父责罚。”华真逸道:“你有幸见识魔教神技,便知强中更有强中手,以后华山门户全靠你了,你要多加练习。”沈剑冰喜欢小师妹华婉君,华山剑派上下皆知,自从朱鹤真死在飞龙剑下,沈剑冰更是如鱼得水,此刻听到师父有意让他接掌华山门户,也就等同于答应他娶小师妹为妻,心中甚喜,道:“多谢师父。”

华真逸瞥见司马青风,心中惊诧。华山和王屋山虽近在咫尺,但十大剑派和金刀盟共争龙虎,那是老死不相往来,虽然华真逸之妻秦凤隶属金刀盟,但华真逸很少向秦凤打听金刀盟的事情。华真逸道:“可是司马盟主?”

司马青风见到华真逸,也是一怔。假“柳无忝”纠集天鹰门和三十六洞大闹华山一事,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而十大剑派之中除了青城、七星、北冥三派群龙无首,其余六派却按兵不动,竟无一个门派前来相助华山剑派。华真逸身为华山剑派掌门,不在华山攻守天险、率领弟子巧设安排,却孤身一人前来潼关,让人大惑不解。当下,微微一笑,道:“正是司马,华掌门最近可好?”

华真逸苦笑一声,道:“司马盟主对江湖事知之稔熟,华山剑派近来燕雀处堂,恰如宴安鸩毒,果然山雨一来,登时成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本来极好的朋友也不来帮忙。可他们也太小觑华山剑派了,华山剑派若连天鹰门和三十六洞的墙鲁之兵都对付不了,一二百年的基业便荡然无存,让人贻笑大方了。”

司马青风道:“金刀盟和十大剑派一向分庭抗礼,各有千秋,那是互相佩服的了。尊夫妇一位十大剑派掌门,一位金刀盟掌刀,更是武林佳话,华山剑派有难,金刀盟岂能置身事外?”

华真逸道:“江湖传闻司马盟主与柳无忝关系甚密,倘若司马盟主相助华山剑派,那是与柳无忝为敌了,不知司马盟主如何处置?”

司马青风笑道:“那准备大闹华山之人,并非是柳无忝,而是有人假他之名。柳无忝一直与小女在一起,他的内力已失,至今未能恢复,怎有能力纠集天鹰门和三十六洞?那假冒之人用心险恶,想坐收渔翁之利,要不然也不会停在潼关不前。他们之所以停止不前,就是要等贵派和柳无忝火拼之后,坐收渔利。如果华掌门真的动怒,岂非中了奸人毒计?”

华真逸忽然身子一欺,右手闪电般扣住柳无忝手腕,暗运内力,试探他的武功。柳无忝生性倔强,手腕之处虽如箍钢套,痛彻心扉,但脸上仍自带着笑容,道:“华掌门侠名远播,在下甚是仰慕。那日在庐山谷帘泉与华掌门匆匆一见,未曾识荆,实乃憾事,而在聚宝庄,在下又分不开身来,无法和华掌门促膝长谈,真是遗憾。华掌门大概是想念在下,才会如此亲热,可华掌门却忘了在下身体不适,承受不了华掌门这么大的热情?”

华真逸见入手绵软无力,知他果然没了内力,又见他额上汗水直流,却仍面不改色,倒是佩服他的倔脾气,松开了手,道:“对不住了。”

柳无忝笑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在下早已习惯。”

华真逸以一派掌门之尊如此试探一个人的武功,还是第一遭,脸上不禁一红,转念却道了一声“惭愧”,心下忖道:“枉自己称作‘铁面判官’了,一向以明察秋毫自居,今日却阴沟里翻了大船,怎的忘了魔教有一种神奇武功叫息元大法,可瞬间将自己的武功内敛,由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变成缚手无力、丝毫不懂武功之辈,这柳无忝身为魔教逍遥左使,在魔教中地位仅次教主,大有可能修习了这种武功?哼,华某若非对息元大法有所耳闻,岂非上了你的大当?华某这次可就栽定了。”言念至此,嘿嘿一笑道:“刚才柳左使一根枯枝便将剑冰的长剑击飞,端的是神奇之技。魔教秘剑,威力无俦,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华山剑法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今日若不讨回颜面,华山剑派便威名扫地了。华某大徒弟本来尽得华山真传,可未想到竟英年早逝。今日,司马盟主说柳左使并非前来与华山为敌,那是决计不会是了,司马盟主为金刀盟一盟之主,口出金言,绝不会说谎,看来定是有人假冒于你,这件事情就搁置一边,暂且不论。但鹤真之仇不报,华山剑派人人便如鸡猫猪狗一般,那鸡猫猪狗尚且有感情,何况咱们?至于你是魔教逍遥左使一节,本来华山剑派乃是名门正派,见到魔教中人必定一死相拼,今日也不想再论此节!华某只想为鹤真报仇,剑冰非你敌手,看来只有华某与你一搏了。”

柳无忝淡淡一笑,道:“想报此仇,放马过来便是,何需啰哩啰嗦?”他知解释无用,索性承认便是,明知飞龙剑事件并非自己所为,也懒得辩驳。在他心中,所见到的魔教中人竟比大仁大义之辈要友善得多,也分不清谁好谁坏了,便打定主意:魔教也好,正派也好,谁对自己好,就做什么样的人。他一念至此,便决定了他以后定要经历许多磨难。

司马青风见柳无忝竟然接受华真逸的邀战,不禁站起身来,道:“无忝,快向华掌门赔罪,以你的武功,就是内力未失,又怎是华掌门的对手?你在华掌门面前耍剑,岂非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华真逸哈哈一笑,道:“司马盟主为何如此慌张?金刀盟与十大剑派分庭抗礼,司马盟主武功高强,在黄山神刀大会中,还不是柳无忝一刀定乾坤?今日怎么反而怀疑了他的武功?”

司马青风摇了摇头,道:“那日不过是他一时侥幸,能得以成功,全靠他机敏,但华掌门机智过人,‘铁面判官’之称便是佐证,他在华掌门面前,还怎敢胡言乱语?”

柳无忝道:“世叔不用再说了。小侄明白世叔苦心。金刀盟和十大剑派渊源颇深,不要因为小侄而动干戈。大丈夫敢作敢为,若是小侄做的,就是小侄做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没什么大不了的。倘若不是小侄所为,别人还是杀不了小侄的。何况华掌门身为一派掌门、一代宗师,只是试剑,又怎会和小侄动真格的,当然会手下留情的。”

司马青风顿足道:“你……你太不知好歹了。”他之所以阻止柳无忝,是因他深知华真逸为人,华真逸名为“铁面判官”,还含另一层意思,那是说得罪了他的人,终究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以他今日之身份地位,想毁了柳无忝岂非易如翻掌?

只听华真逸嘿嘿笑道:“司马盟主,既然他心意已决,就不用再劝阻他了。”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站定。

柳无忝知他身份尊殊,自己若不出剑,他是断然不会出剑的。柳无忝也知华真逸的剑法不知要高出沈剑冰多少倍。那日在谷帘泉一招“见风使舵”,长剑化作白虹击落彭亮瑜长扇,那一剑似已超过雷霆,就是那一剑已非自己所敌。当下,心中将无忌剑法默记一遍,想从中找到破解华山剑法的剑招,但细细想来,华山剑法虽有破绽,但那是在沈剑冰手中使出,若在华真逸手中使出,怎还有破绽可寻?他对无忌剑法尽窥堂奥,对“料敌机先”四字更是刻骨铭心,牢牢记住,见华真逸不愿先出剑,正合其意,便走到司马晴身旁,从干草下拿出长包,缓缓解开,里面正是剑圣赠与他的**剑。他按开机簧,呛的一声,弹出长剑,寒气森森,便听见众人唏嘘声一片,自是惊奇这柄剑了。

柳无忝道:“华掌门武功盖世,乃是当世高人,在下与华掌门比剑,那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在下不识抬举,还望华掌门手下留情,在下出剑了。”当他说完“华掌门手下留情”七字时,已提起**剑刺了一剑,说“在”字时又刺了一剑,说“下”字时又刺了一剑,说一字刺出一剑,五字说完,竟已刺出六剑。他受伤虽无内力,但剑势仍快速异常,当胸向华真逸刺去。

华真逸见柳无忝长剑化作六道光影,分袭他双肩、胸、喉六处,不禁一惊。他熟知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却未曾见过如此招式?无忌剑法的要旨是以“无招胜有招”,对敌之时,见招拆招,自己根本毫无剑招可言。柳无忝刺出六剑,敌人根本没有出招,他刺出的六剑更无招式,这六剑虽无招式,却也如匹练般刺向华真逸。

华真逸冷哼一声,暗运玄功,忽听呛的一声,背后长剑自行弹起。华真逸右手一抄,已握住长剑,信手一挥,一招“含沙射影”,只听当当六声响过,便接了柳无忝一招六剑。

柳无忝见华真逸手持之剑,只不过是寻常的青钢剑,剑尖半尺之处倏地变窄,正是华山门下惯用长剑,不禁暗生佩服。**剑本是陨铁所铸,在棠溪水中淬泡而成,断石削铁,如切豆腐一般。但华真逸却用一把寻常铁剑挡了**剑,却不折断,可见华真逸内功之高,当是胜过柳无忝千万倍。

柳无忝仗着器利,与华真逸斗了数招,更是佩服华真逸武功精妙。华真逸所用剑招只不过是华山剑派的寻常剑法,刚才他本已看过,也知每一剑招的破绽之处,可是他提剑刺出之时,华真逸手中剑招早已变化,将原来的剑招破绽一遮而过。他长剑所刺之处,便如刺到一堵墙上一般,被堵在了剑网之外。

斗了数招,华真逸笑道:“魔教秘剑也不过如此。”只听他轻哼一声,左肩一沉,右脚一滑,横削三剑,使了半招,急划柳无忝左胸,陡的剑身一翻,直刺柳无忝咽喉,所用招式正是华山剑法的绝招“华山残铭”。

柳无忝见沈剑冰使过,知接不了此招,便施展灵犀微步,谁知脚刚动,却见无数柄剑尖刺向周身大穴,不禁大吃一惊,忙横剑四削,哪知那无数柄剑尖全是虚招,华真逸左脚猛踢,**剑呛的一声插入神像之中,只露剑柄。华真逸一招得手,长剑直进,想一剑毙了柳无忝。众人但见剑光一闪,长剑便已到了柳无忝胸口,相救已然不及,就连司马青风也是鞭长莫及,力有未逮。

司马晴啊了一声,突然生硬停下,就像有人用一把剪刀生硬将声音剪断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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