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还是不免一沉:这下可麻烦了。
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惠妃大发雷霆之怒,你们也要遭殃了。”
尹墨香却道:“这回姐姐可估错了。”见沈婉儿诧异地转过头来,笑道,“其实我们也深觉诧异呢!惠妃娘娘昨日一回去,大家都大觉不妙,人人自危。可是最后,她只让我们都出去,一个人闷在寝室里整整一天。待到掌灯时分,大家伙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请示传晚膳,便见她自己从寝室里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还和往日一样交待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沈婉儿听得更加诧异了,还微微皱起了秀致双眉:“是么?她竟然一点儿也没发作?”
尹墨香点头。这事别说沈婉儿不相信,就是她们自己亲眼看到,都还不敢相信呢。
沈婉儿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除了交待想吃的东西,她还说了其它话没有?”
尹墨香摇了摇头:“没有了。昨晚睡得也早。以前不管陛下来不来,总要等一等,可是昨晚竟是一点儿也没等。用完晚膳,略乘了一会儿凉,喝了一盏茶,就径自上榻歇了。连派个人去打探一下都没提。”
越想越觉得奇怪,便问沈婉儿:“你说,这惠妃娘娘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沈婉儿不觉一声短叹:“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最近你可要小心当差。”
尹墨香也笑着叹了一口气:“婉儿姐姐,在丽景殿里给惠妃娘娘当差,哪一人敢不小心,哪一日敢不小心?”
沈婉儿:“我也知道。不过这几日,须得比平日还要加倍小心。”
尹墨香见她说得认真,不免也有一丝紧张:“莫非,惠妃娘娘的心思,姐姐有什么头绪?”一把拉住沈婉儿的手,央求道,“好姐姐,你一定要提点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沈婉儿:“我是真猜不出来惠妃娘娘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一向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人,突然收起一切气焰,大有从长计议的意思。这样的人不会白白忍住一时之气的,总归是将来要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发泄出来的。这下可真是麻烦了。比大发雷霆之怒还要麻烦得多。”
尹墨香大悟:“姐姐说得极是。没有姐姐的提点,墨香还傻乎乎地暗自庆幸,哪里知道这正是暴雨前的平静。”
一想到这里,尹墨香便也坐不下去了。她出来也有一会儿工夫了,虽然今日不是她当值,现下也不敢不小心了。
沈婉儿送她离开,便又拿起衣裳,缝了没多时,却又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以为是尹墨香去而复回,便不等她敲门就自己去开了门。
“还有什么……”
还没问完,一看到眼前人便不觉停住了。高有忠笑呵呵地站在门外朝她行了一个简礼。
“沈姑娘,”即使面对的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良家子,他也仍然很恭谨,“老奴冒昧来访,实是为拜谢昨日姑娘的搭救之情,还请勿怪。”
沈婉儿怔了一下。想起昨日离开时,并没有和高有忠说起自己是谁。一定是高有忠在来之前,就先查清楚了。以他现下在宫中的身份地位,想查出来并不难,难就难在他有这份心。
慌忙将高有忠让进了屋里。进屋之前,高有忠却朝着跟来的那名小宦官看了一眼,小宦官便停在了屋外。门虽然没关,但小宦官煞是机灵地左右看着,却又不会太过明显。崇光院里除了沈婉儿,还住着其他七位良家子。早有人看到这边的动静,站在门前窗边,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过来。因看到小宦官在门前,便又多有顾忌,默默地躲开了。
沈婉儿心里叹服,高有忠果然是宫里处变不惊的老人了。若是为说话方便关了门,反倒与人口实,就这样正大光明地开着,打从一开始说是为了拜谢,反而让有心人不好多想。只这一点儿,就足见处事细致。便一面替客人沏茶一边暗暗猜度:他来,恐怕也不光是来谢昨日的搭救之情情。
其间,高有忠先看见她放在一旁的衣裳。衣裳有她亲手绣的一些花样,瞧了几眼便赞道:“沈姑娘好精细的绣工。”
沈婉儿笑着将茶放在他面前:“多谢高内侍谬赞。高内侍在宫里当差大半辈子,什么稀罕活儿没见过。这等粗活也入得您老人家的眼。”
高有忠:“沈姑娘快快请坐。
沈婉儿推辞道:“高内侍面前怎敢造次。”
高有忠意在言外:“沈姑娘快别推辞了。老奴永远都只是一个奴才,沈姑娘却不一定。”
见他如此坚持,沈婉儿也不便坚持,道谢而坐。
高有忠将那衣裳又看了几眼,笑道:“是秋衣啊!炎夏而知凉秋。想不到沈姑娘年纪轻轻就已想得这么周全。”笑着叹了一口气,“老奴像沈姑娘这么年轻的时候,还不曾懂这道理。难得,真难得。”
沈婉儿低头道:“不过闲来无事,也算打发时日。倒没有高内侍说得那么周全。”说着,便要将那衣裳收起来。
高有忠看那绣工越看越熟,心里一动。不由得伸了手道:“得罪沈姑娘,可否容老奴再看一眼?”
沈婉儿便将衣裳递过。
高有忠眯着一双眼睛看了又看。果然越看越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虽然不通刺绣,可是正如沈婉儿所说,他在宫里什么稀罕活儿没见过。各种各样的刺绣见过成千上百,也足够练出一双好眼睛了。每个人的刺绣就算是同一流派、同一师傅,难免还是要受个人影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就跟人的长相一样,各人都有各人的模样。
这针法分明就是……就和那幅童子献桃的枕巾是一样的。
这个念头一跳出脑海,高有忠便心里一动。忽然想起那日在甘露殿外,傅彩云分明并不知道枕巾的寿桃上还藏着一个福字。不如……且试她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