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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是猫妖我怕谁 (1)

那天我踱着标准的猫步,轻盈的行走在一排平房上面,正前方胖乎乎的麻雀有一个非常美味的背影,我一只肉垫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运用另外三条腿儿健步如飞,悄无声息的朝它俯冲过去。

猫的江湖里,我约摸就是轻功独步武林的“猫中草上飞”,虽然我胖我承认,比如我叫“花十二”,这个十二带上单位其实就是我的体重。

可如果换了左邻的母猫“白银”,或者右舍的公猫“黑财”——听这名字就知道他主人八成想发财想疯了,踩着这些青瓦走路会如同踩在琴键上一样叮叮咚咚,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扯远了,说回眼前。

只见我爪起爪落,晚餐的一道荤菜就稳稳的被我摁在了肉垫之下,我刚想仰天长笑三声,忽然听见脚下的“地面”发出诡异的不详之音。

于是0.01秒之后,猫大爷我不幸被年久失修已历百年的青瓦暗算,还来不及使出空翻的绝技,就连着破碎四溅的瓦渣子,像一颗铅球一样,嘴角抽搐表情惊恐的砸进了空无一人的老瓦房。

晚餐当然是鸡飞蛋打了,它临飞走时还报复性的往我英俊的猫脸上拉了一泡鸟屎,我一动怒,全身都反馈回了尖锐的疼痛,就好像关节被拆得七零八落再拼装回去还忘记加油的那种疼法。

我大字型躺在灰尘三尺厚的地上,很久动弹不了,开始想念小主人——的猫粮罐子,那天他默写的古诗是怎么说的:古来圣贤皆饥饿……不能不说,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从屋顶破开的洞看出去,天上居然挂着枚亮闪闪的“金戒指”,是我衰弱得都出现幻觉了吗?对了,今天是15号,小主人“麻瓜”叮嘱过我不要跑太远,下午和他一起看百年难得一遇的日环食。

主人,我好想你!你说得没错,人的世界是险恶的,危机四伏的,可惜本猫知道得太晚……

我饥疲交加,意识正在逐渐远离,我怀疑自己大限将至,灿金的瞳子里滚出一滴热烫的泪:“喵——”(翻译:麻瓜——)

“皇兄,你见过会流泪的挪威森林猫吗?”

“住手!我的玉皇大帝观世音啊,公主你居然给畜生吃九转还魂丹!今日月影重日有缺,天地间至阳至刚之气匮乏,一切的规律秩序已然失衡,你还胡做妄为,这猫要是不但起死回生,还成了精可如何是好?”

“安啦安啦,我试过它的魂魄,宛若无暇白玉,倘使它得了道,必然也是个心如明镜之人,保管比大部分人类还善良!”

“可要是被父王知道了我们身为上仙却藐视天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混沌中我听见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并不懂得其中的意思,不过他们的声音十分清明悦耳,像有韵律似的。

2. 流浪不一定是在远方

被两个锦衣华服的人强灌下去一颗珠子后,我迷了过去,最后一秒钟还在思索,我见了阎王该说我是摔死的,饿死的,还是被毒死的呢?

祖训里写我们猫有九条命,果然不是诓人的,也不知道迷了几天,我起死回生后第一秒发现这个世界变“小”了,第二秒发现前面一种观点是错误的,其实是我变“大”了。

我赶紧推门出去照老房子外面的水沟,内心的震颤无法言喻。

亏了我不是一只不学无术的挪威森林猫,平时麻瓜看电视读小说,温习生理卫生功课我都有跟着,我检视自己的细皮嫩肉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材,立刻意识到倒映在水沟里的生物,在人类世界被称作“女性”,按这无皱纹且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的面相看,准确说是——“女孩”。

可是,我大概好像隐约记得自己是只公猫啊……水沟里女孩的一张脸俨然变成了一个“囧”字。

我坐在废品收购站门口,这几天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都在脑袋里打架,想不明白只好顺其自然,就算明早起床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霸王龙,也随遇而安好了。

收废品的老奶奶好心收留了我。那天从老房子出来,人们见了我都惊恐的摸出手机拨号,喂喂青山精神病院吗,查下你们有病人脱逃了没?

只有老奶奶在我光溜溜的身体上麻利的披了一件长衣服说,模样多好的女孩啊,可惜脑袋有问题。

我想辩解我在猫中智商超群,张嘴发出的全是各种调子上的“喵”单音,我虽然长出了条人的声带,可我还没有学习人类语言……老奶奶看我那眼神于是更加的,悲悯。

自打与麻瓜分离,我无时不刻的思念着他——看过《哈利波特》的人都知道,自己不会魔法,也压根不相信魔法的人就叫“麻瓜”,主人就是那种人。

我想麻瓜此时一定也正坐在窗前,对着窗口大榕树上的麻雀窝,撑着他秀气的小脑袋,眉目含霜的唱:“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猫认路超强,但我变化人形后,这能力消失,就着实找不回去了。

这天我在街上闲晃,忽然发现一夜之间满城尽带牛皮癣,这次涌现的不是办证、贷款、治疗不孕不育,而是一则“寻猫启示”。我凑近了一看,不正是倜傥的本猫——过去的照片么。

启示上又用文字详细描绘了某只纯血挪威森林猫的样貌,包括左右各几根胡须,丢失原因是离家出走,至今未归,如有人发现请用此猫最爱的墨鱼仔哄骗至清水街恒隆小区流星大道26号,主人备有重金相酬,叩谢好心人。

麻瓜的作文要是能写得像这则启示一样富有真情实感,催人泪下,语文就不会不及格了。

麻瓜留了电话和家庭住址,但我现在说汉语,两个字就是极限,即使见了面也无法相认。

我抱着那根贴了寻猫启示的电线杆,悲从中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哭得撕心裂肺,模模糊糊看见最后一排是麻瓜的学校地址……

3. 与悲伤麻瓜的重逢

走失的第二个星期,我成了菁才中学高一年级的学生。

到昨天为止我还在为学费发愁,偏巧傍晚的时候来了几个收保护费的地头蛇,他们恶形恶状,我安抚着惊恐的老奶奶,顺便从那装满了不义之财的荷包里“挪”了一点点学费。

——我发现成为猫妖之后还附赠了一星半点技能。本来像“点石成金”、“无中生有”,都是很实用的敛财魔法,但我这种初级妖怪,只会“乾坤大挪移”。

一大早,本猫门神似的把守着箐才高中的大门,如愿见到了消瘦不少的麻瓜。在我眼里,那是一个点缀着小肥天使的慢镜头,一片哈利努亚的圣歌中,花朵在麻瓜周围源源不断的开放。

麻瓜没看到我,一路微笑着和碰见的老师打招呼。“顾嘉寒,早。”有老师应他。那是麻瓜的真名。

我嘴一瘪,两颗酝酿好的金豆子就要夺眶而出。

我是花十二啊,每天晚上被你压得好几次险些窒息而死的抱枕,你冬天膝盖上的生物能暖炉,你上网时的护腕那个花十二啊!

我冲过去,打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在他胳膊上蹭,把他的牛仔裤当磨爪子的砂纸。来到近处,发现顾嘉寒愣愣的,可能看见这个女孩面容很端庄,行为很疯狂,于是一脸“你要干嘛”想后退的表情。

而我嘴巴里急于要表明身份的吼叫,也变成了不成气候的:“我是……花、花……”

噗,他居然笑了:“花花你好,你的名字让我想起我的猫……可惜它不久之前离家出走了。”

看到顾嘉寒眼睛瞬间黯了下去,我胸腔里一颗人心还是会像当年的猫心一样为他牵动,不过不是离家出走好不好,我分明是受害者啊。

我急得满头大汗,比划着说:“我……就是……”

“我知道,昨天老师有讲,你就是今天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花步阮。”——其实我想给自己起名叫“花不完”的,钱永远也花不完,多吉利。他握了一下我的手以示友好,“欢迎你。”

这家伙能不能听别人把话说完呐?

“嘉寒,站在这里干嘛,早自习的预备铃都敲过了。”突然冒出一个中等个子,打扮可爱的女孩,小鸟依人的凑到顾嘉寒身边说。

记忆中主人除了和他血亲以及花十二亲近,和其他人的关系都礼貌而疏远,基本是个孤僻小孩,难道是猫走茶凉,这家伙趁我不见了这段时间趁虚而入了?

“你好新同学,我是嘉寒女友墨雪。”她倒是大大方方的朝我伸出手来,我发现主人和我一样在轻轻皱眉。

我在箐才待了N天都没能找到和顾嘉寒主宠相认的突破口,口不能言,手不能书,深切体会到了文盲的可怕。我每天除了郁闷的看主人被他的新女友黏,就是因为读不好课文,写字像蚯蚓这些破事儿被各路老师骂得找不着北。

有天顾嘉寒突然找到我,要让我帮个忙。原来他听和我一起逃过课的同学说,我翻起学校那堵一人多高的围墙是身轻如燕,如履平地,所以要劳驾我帮他翻过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物——居民住宅区的墙。

我得意的扬着眉毛想,当然本猫可是人称,哦不,猫称“猫中草上飞”啊。

4.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花十二

据说真爱一个人的话,他是好人,我跟着他除暴安良,他是坏人,我帮他杀人灭口。虽然没听说过顾嘉寒从小有当江洋大盗的宏愿,不过他就是要偷空这住宅区,我也多半乐意当搬运。

我们避开保安耳目,来到围墙僻静的一隅,他压低声音说:“如果在小区里看到一只金瞳,围颈的鬃毛很长,颜色是灰黑相间,尾巴壮丽的猫,就把它给逮住从铁栅栏缝隙塞出来。唉花十二平时就喜欢在附近转悠,我担心它是误入这里然后出不来。”

“……”那时我已经骑在了高高的围墙上,才知道,被委托的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千辛万苦翻墙越瓦找的生物居然是——我自己。

我轻轻落在小区里“认真”搜寻了一遍,翻墙而出时,在墙头上发生了意外,我被一只来路不明的乌鸦袭击了!它像有深仇大恨般的对我一阵猛啄,害本猫摇摇欲坠差点摔下墙头,那句俗话怎么说的:爬墙爬墙,摔断脊梁。可见偷鸡摸狗之事还是少做为妙。

关键时刻,顾嘉寒捡起一块石头向乌鸦掷去,它才尖叫着飞走了。他担忧的看着从墙上下来乱七八糟的我,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被啄伤?

记得很多年前,我还是一只被遗弃的猫崽子,在大雨滂沱的傍晚我遇到了麻瓜。

大雨淹了我的“家”——街道垃圾桶旁边一个纸的鞋盒子,也把我淋得毛全贴在身上,瑟瑟发抖。小伙伴们嬉闹着向前跑,一柄透明的小伞移到我的头顶,只有麻瓜在我面前停下来,不嫌脏的把我从水里捞起。

“你没事吧?”稚气但温厚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你要跟我回家吗?”在我高兴的舔了一下他的手背后,我成了他的家人。

雨雾将天地氤氲成一片混沌,却有炯炯的眼神,撕裂那迷雾成为阴暗中灯塔般的存在。或许早在那个时侯,我就突破种族的障碍爱上了温柔善良的顾嘉寒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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