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收起身子,迅速穿过满谷果树林,到得肉身旁,猫下身子藏在草窠里。骆笙忽的皱起眉头,“差点忘了一件紧要的事,想那割人头的谷主必不是寻常之辈,我等魂魄已脱肉身,窝在草窠也不济事,恐防发现,我得回肉身处取那隐魂咒,烧得一帖,方藏身无虞。”话毕,便动身从草窠里出发,准备去取那符,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车轮声,陈云海一把拽回骆笙,窝回草窠里往外瞭望。
却见一个没有头的人,推着一辆独轮车,正吱扭吱扭的朝这边赶来。待那人走近,众人看得真切,一身樵夫打扮,腰里别把斧头,却是没头的行尸走肉。众人屏息不敢妄动,那人把独轮车支起来,走到四人的肉身处,却仿佛没有头也能看的清,用胳膊夹住一个肉身就放到车上,那肉身被他一夹,竟似催眠了一般,连夹了四个,最后把那九斤红的肉身也一并扔车上,用个麻绳缚的紧了,推起来便走。
众人吃了一惊,满头雾水,急急追了上去,只见那樵夫看似走的慢,却是越来越远,陈云海说道“此乃缩地之法,千里之地,也可缩成一尺之遥,我等如此追下去,绝跟丢了!”众人一听大惊,陈云海说了句勿忧,便开始闭目蠕动两瓣嘴唇念起咒来,不时竟从前面独轮车上涌起一股黑烟,黑烟散处跑出四个光屁股红肚兜小孩儿,七八岁上下,头上扎着牛角辫,赤着脚丫子。一边儿俩小孩儿,用力反方向推起了独轮车。
骆笙会意,“莫非此乃陈大哥怀中鬼纛所养四小鬼?力道非同一般,竟能阻住独轮车不前。”陈云海捋了捋白毛胡,对着四小鬼摆了摆手,四小鬼便不再阻碍那独轮车,都跳上车,跟着车走了。那行尸见车不动,只懂往前硬推,四小鬼猛地跳上车子,行尸一个趔趄,差点倒了独轮车。正了正身子,接着往前驶去,只是再也没有方才的缩地步法
。
众人紧跟着车子,看他推到哪个地方。
不多时,独轮车在一个葱郁的树林处停了下来,此时,已近午夜,皓月当空,照的大地一片惨白。那无头樵夫走进树林,过了一泡尿的时间,从里面影影绰绰的跟出来四五个人,全是无头的行尸。那行尸走到独轮车前,每人往肩头扛起来一个就走,不时都进了树林。
众人心下又好奇又担忧,想来自己的肉身处境不妙。陈云海把四小鬼招到跟前,开了个短会。铁牛焦躁道,“何等时候,还有功夫开会,真真闲的蛋疼!”陈云海也不理会。四小鬼听完吩咐,幻化成一片黑烟,黑烟散处,出来四只小黑蝙蝠。陈云海对另三人说道,“你我现在皆为魂魄,速速附着这蝙蝠背上,跟进树林,看端的如何!”众人大悟,忙收起魂体,骑在蝙蝠背上,往树林飞了进去。
四只蝙蝠负着四人,贴着夜幕飞身进了树林,只见行尸扛着肉身正往树林中心走去,不多时,听到前方一阵聒噪,却是到了树林中心的一小片开阔地,中心烧着一堆火,旁边围了一群无头行尸,那火通体血红,也不知烧的什么东西,火头上下跳跃,仿佛有千股怨气在往上顶。
四只蝙蝠歇身倒挂在临近的树杆上,居高临下,对下面发生的事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只见火堆旁有个齐腰高的大青石,与其说青石,不如说是个大石案板,案板的面隐隐泛红,众人心想,八成是剁头的地方,看那血已经把个大青石沁成了鸡血石。
众行尸见扛肉身的行尸回来了,都从没有头的腔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上百行尸一起咕噜,仿佛来到了夏天刚下过雨的池塘,一片青蛙叫,叫的人心发慌。
不多时,从林子另一头想起了哼哧哼哧的声音,却是一头野猪身上负着个大炉子,后面被两只狼模样的动物驱赶着往前吃力的走着。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两只狼模样的动物是两条狗,浑身炭烧似的黑,四个雪白蹄子,尾巴尖也是霜降似的白。
“狗奴!”王小炮忍不住脱口而出,被陈云海赶忙捂上了嘴巴,做了一个静声的手势。指了指下面,意思是接着看,见机行事。
野猪走到火堆旁,四个行尸把炉子卸下来,架在火堆上,众人看得真切,那炉子上凸刻着“烹尸炉”三字,众人心头一紧,原来它们聚在一起是要吃火锅呀,可惜吃的不是地锅鸡,干锅鸭,却是他们被野果喂的饱饱的肉身。两头狗奴虎狼般沿着空地四周巡逻了一圈,确定安全,对着夜空一阵狼似的长嚎,只见树林另一头一阵躁动,却是跑出了二十多头狗奴,为首的正是被九斤红啄掉一只眼的狗奴首领,众狗奴排成两列,像是在恭敬的等什么人。又是一阵跑动声,众人这下算是亮瞎了眼,竟跑出了一队日本鬼兵!足足有三百多人,把个树林中心空地跑动着围了两圈,只见这鬼兵帽盔已经锈蚀,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连战死时候的伤口都裸露着,仿佛在彰显自己的军功,虽然破败,却依然军容整齐。一个大佐模样的人(日军军官在二战时采取三极九等制,即将、佐、尉,又各分大、中、少。其大佐相当于上校,可统帅大约千人。)挎着把雕着樱花纹饰的指挥刀,一身鬼气的弯腰低头立在空地口,像是在等待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