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头一紧,听声音是白袍道人无疑,想来国军的炮火并没有干掉这厮。听到声音,王小炮飞身上了一棵大古槐,身形灵巧如猿猱,嗖嗖两下爬到了树冠,此时黑云已随着国军亡魂的退去而隐去,露出大半个月亮。王小炮斜靠在枝桠上,手搭个凉棚往远方窥去。
“炮爷,上面怎样?能看到吗?”铁牛仰着脖子喊道。
“看到了!那白袍道人骑着马钻进正东的茂密深山去了!”说完,顺着树身噌噌滑下了地面。
众人一商议,这样冒昧追过去,免不了中了埋伏,说不定白袍道人嘴里的穿山巨灵不是随口胡邹,弄不好此刻一个大野猪正穿着大裤衩猫在白袍道人跑过的路上,单等着我们上钩呢。又转念一想,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白袍道人是唯一的线索,众人一咬牙,决定,追!
打点行装正待出发,却发现九斤红站在烹尸鼎上不愿离去,陈云海心生疑窦,这鸡跟自己多年,自己是养鬼人,它也可以算得养鬼鸡了,说不定鼎里有好东西。当下走到鼎前,往里一看,真真是吓了一跳,只见里面乱麻麻的交叉挤满了鬼魂,都是断头枉死的冤魂。陈云海叹了口气,这些冤魂只能发放到北阴帝君的枉死城里了。
王小炮听得师父叹气,忙跑过来,把个脑袋往里一窥,百十个鬼魂挤成一团,脑袋相互交织,手足重叠,正伸手往外挣扎。要问这王小炮缘何看得亡魂,却是他难得的造化,话说那次帮阴兵运粮,嘴里含了根儿至阴的牛睫毛,竟吐不出来了,用手一摸,好家伙,那睫毛在舌根下面安家落户,直接长上去了。铁牛用的是骆笙的岭南方术,虽偶尔跟骆笙学些玄黄的本领,却始终不肯拜师。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二人都明白,百十号人挤在一口大锅里面,不知道挤了多久,每次烹人,还要跟着下次油锅,受那烹炸火烤的苦。遂决定把群鬼先养在鬼纛里,鬼纛虽小,却可容乾坤,也算落得自在一番。等灭了那干尸鬼姥,再送他们去那枉死城,说个人情与帝君,早些发落他们入那轮回。
陈云海祭出鬼纛,嘴里祝道“众冤魂,听我纛令,荒野露寒,无纸糊麻屋,拊拾皆恨,吾等报之!吖嘛訇!”祝毕,烹尸炉里浮出一股火红的烟,如火龙般灌进了鬼纛。陈云海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声“走吧”便一言不发的率先朝着白袍道人的方向去了。王小炮明白,那是师父的慈悲之心泛滥翻腾的结果。众人随后跟了下去。
天大亮时,算是走进了深山腹地,却不见任何踪迹线索。饥肠辘辘之时,铁牛打了些山鸡野兔回来,众人看前方有棵参天大树,树旁便是座山峰的侧面,光滑如斧劈一般。便在那里暂时歇脚,可以遮山风。生了火,开始烤野味儿吃,不多时,便熟了,众人开始撕着吃,边吃边聊这几天所亲历的惊险。正吃间,忽觉大地震动,有个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
众人皆惊,却不似地震,回身一看,个个踉跄着往后退了几大步。却是那光滑如镜的山体,中间裂了条大缝,像是有个家伙在山的内部在左右开弓的推开这座山头。山的轰隆声越来越大,却从裂缝中挤出一个长嘴巴,接着出来一个披着黑褐色鳞甲的家伙,长相怪异,头呈漏斗状,眼睛很小,长嘴巴。对着众人一张嘴,露出极长的舌头。
陈云海看势头不对,拔腿就跑,铁牛却不愿动,准备战它一战,想来是新得了五祖戒刀,势正盛。王小炮看铁牛不动,知道他的想法,边一把拉过他的身子,“你忘了蛇祖岭上的大蛇了?!”铁牛却把身子一转,对着王小炮“小爷我现在手里鸟枪换炮,今非昔比,再说,此物不除,如何杀得鬼姥!”王小炮见劝不动,又一想,铁牛说的也有道理,便掣出九劫禅杖,与铁牛呈扇面把个“穿山巨灵”围起来。
陈云海正跑着,突然一股孤独感莫名生出来,左右看看,没人在旁边跟着跑,回头一看,好家伙,三人都在那对峙着呢,自己已经跑了段距离,觉得有点丢老脸,便随手捡了根棍子,跑到众人身后,气喘吁吁的掩饰道“这怪物一出来,我老陈就想一马当先,过去跟它搏斗一番,一瞅,就这根棍子趁手,这不紧赶着捡过来。干它!”
“怪不得陈兄跑得如此飞快,一大把年纪了,跟兔子似的,鞋跑掉了都不知道,原来是去捡武器去了!”骆笙边嘲讽边把陈云海跑掉的破鞋递了过去。
“看此物长相,想来是成了精的穿山甲,普通穿山甲顶多长到一米的身长,这只却足有七八米,看它的爪子上戴着人工打造的金甲护爪,想是鬼姥家养的,大家当心了!”
那穿山巨灵朝着众人爬动两步,把鼻子贴在地上嗅了嗅,便迅速朝王小炮爬了过来。“穿山甲视力基本退化,全靠鼻子,大家抓住它弱点,合力攻杀!”骆笙生死关头,尚记得给大家扫盲,普及科学知识,让陈云海大为感动,“我说小骆啊,它眼睛不行,你是不是给它整幅眼镜戴上,否则胜之不武啊。”
王小炮,铁牛没有斗嘴的雅兴,王小炮见穿山甲攻来,掣出九劫菩提,身子如燕子般腾空越起,对着穿山巨灵使了招“罗王震山”,兜头打了下去。那穿山甲嗅到王小炮如燕身形打了下来,一歪脖子,那禅杖在地上砸了个坑,王小炮见落空,忙提起禅杖准备攻它脖子下的软肉,穿山巨灵却猛然掉转布满鳞片的巨尾劈头扫了过来,王小炮忙后移身形,嘴角还是被尾尖伤到,顷刻吐了一口血,也顾不上擦那满嘴血,用禅杖一点地,迅速撤出了巨灵的攻击圈。
铁牛见王小炮受伤,想起蛇祖岭救命的恩情,不觉心头火起,提起五祖戒刀便冲了上去,戒刀上的铜环随风舞动,仓啷啷一阵响,随着铁牛的大力劈杀越发激昂的脆鸣。那穿山甲听力也是了得,何况铁牛这铜环一响,比那上课铃还招人烦。穿山甲待那刀离得近了,竟嗖的一声吐出舔吃蚂蚁的长舌,卷着铁牛提刀的腕子拉至近前,劈胸一爪子下去,铁牛一声大叫,斜着铁塔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山岩上,用手捂住胸口,嘴角蜿蜒渗出一股血来。
骆笙见两位后生皆受了伤,又见那巨灵听力,嗅觉端的了得,不能硬拼,他回头一看,那棵参天老树身后有一个山坳,形状很是像那烹尸炉,便思量出一计。
只见骆笙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管,对着竹管的口朝天吹动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嘶声”,不时,一只翠绿的身影出现在空中,继而下落在骆笙伸出的手上,正是那芙蓉金丝雀。骆笙用手指了指巨灵,又指了指老树身后的山坳,金丝雀何等机敏,当下会意。
那穿山巨灵正沿着血的气味,朝王小炮爬去,金丝雀鼓动双翅,一下飞到半空中,对着穿山巨灵的鼻子猛地刺了下来,巨灵防备不及,被狠狠啄了一下。鼻子吃疼,也惹怒了这只平时不喜动怒的巨怪,当下摆动尾巴,迅速朝金丝雀追来,金丝雀不紧不慢的飞着,不时便引到山坳口,那巨灵对此处地形了如执掌,用爪子一探,便知到了坳口,便迟疑起来不愿动,金丝雀看它犹豫不前,又是飞身一啄,这下彻底激怒了这只庞大的穿山甲,也顾不得许多,迅速追了上去,不多时,便爬到了山坳的底部。
骆笙看时机已到,忙对铁牛大喊,“快过来砍树,树头往山坳里倒!快!”铁牛也不知骆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到叫喊,挥起五祖戒刀,忍着伤,对着树身砍了下去,一刀下去就是碗大的疤,不时就听见嚓的一声,老树的一层树皮再也经不起千斤的身躯,轰然倒下,沿着山坳滚了下去,那穿山巨灵听到一阵轰鸣,赶忙朝对面山上爬,奈何山体陡峭,趴下来容易,上来却难了,当下被老树压在山底,动弹不得。
骆笙双手一捏,祭出一张燃着的黄纸,准备丢进坳里,连树带穿山巨灵一块烧了。王小炮忙上前兜手抢了,说道“骆师父不必赶尽杀绝,这巨*也不是罪大恶极,想是被鬼姥控制的蠢物,饶他一命吧。”骆笙看他佛性至善,本是跟了紧那罗菩萨的十余年的徒弟,当下便允了他。
两人伤也无甚大碍,陈云海取了些穿山巨灵打斗时刮落的鳞片,磨碎给二人敷上,又收拾几片放怀里,备用。(穿山甲鳞片乃上等中药材,外敷消肿止血。)歇了会儿脚,便收拾起来,一行四人匆匆朝茂林深处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