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好些日子,约好的踏青折柳终于搬上了行程,有了上一回落水的事件,苏侯氏对丫鬟们的忠心打了个折扣,已然不放心女儿只带一个丫鬟出门,让牡丹和绿意一并跟着,又提请让身边的妈妈去敲打了一番。
苏清蕙这次并没有邀请李妍儿,上一辈子李妍儿占了她家后还对她娘颐指气使的,苏清蕙想起心里就不待见,却到底顾着苏李氏的脸面,并不好做的太明显,可从得知茉儿和李妍儿这时候便有了勾连开始,苏清蕙对着李妍儿那张脸是再难露个笑脸了。
苏清楠这边也收到爹爹的警告,没敢邀请李焕,提起踏青的事,也只是淡淡一句:“几家小姐请妹妹一起去踏青,娘让我跟着看看。”
李焕听了心下苦笑,这是连正常的见面都不允许了吗?可是清楠都说是别家小姐邀请了蕙妹妹,并不是蕙妹妹请她们一起出去玩的,他和妹妹又怎么好厚着脸皮跟过去呢!想到妹妹得到消息,定会又委屈得掉眼泪,李焕心里便有些莫名的无力感,他们寄人篱下,这些委屈也是不可避免的。
到了踏青那一日,苏清蕙特特挑了件玉色绣折枝堆花粉霞茜裙,梳了个易于活动的凌云髻,她随意挑了个宝蓝点翠珠钗,一旁的绿意又加了个金累丝镶玉嵌红宝牡丹鸾鸟纹分心,灵动之余又多了几分富贵。
“又不去书院,小姐也不能太素净了,一会遇到其他家小姐,难免有狗眼看人低的!”牡丹知道小姐一向头饰偏简,怕她不乐意多戴,劝慰道。
苏清蕙看着两个丫鬟有些闪烁的眼神,知道这两个丫头怕是得了娘亲的嘱托,她明年便及笄了,娘怕是也准备给她相看人家了,她可不就得好好装扮一下了。
问绿意道:“我病得时候,李家兄妹可曾来看过?”
绿意一顿,如实道:“都曾来看过,但老爷都没让进来,说小姐正在昏睡!”苏清蕙点点头,不再言语,爹娘上辈子便看不上李家的家世,这辈子怕是同样如此,难怪自她醒来后,似乎一直都没见过李家哥哥。
上辈子李焕哥哥确是待她一片情深意重,终生未娶不说,更是为她远走他方,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只是重来一辈子,知道两个人之间花了一世都没跨越的横沟,苏清蕙却是不想再来一遭了,李焕哥哥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明朗的人生。
她上辈子想过很多次,如果不是她每每在李焕哥哥面前露出对他的情意,这个壮志凌云的儿郎该是在庙朝堂之上施展拳脚的,她相信以他的才华定会位极人臣,而不是浪迹天涯!
“你们觉着,要不要再配一个红宝石手镯?”苏清蕙细细打量了下镜子里明眸善睐的女孩子,歪着头问道。
牡丹和绿意眼前一亮,连忙应道:“奴婢们疏忽了,小姐说的对!”心急的牡丹便去壁橱里扒拉出一个金镶玉嵌红宝手镯,一个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欢欢喜喜地问道:“小姐喜欢哪个?”
苏清蕙指了指左边的金镶玉嵌红宝手镯,“看着简单大方些!”
“蕙姊姊,听说你要去踏青,妍儿也想一同去!”苏清蕙正在挑着镯子,李妍儿竟大喇喇地冲了进来,对着牡丹手上的一对红宝石镯子,瞬间有些移不开眼。喃喃地说道:“这宝石的成色当真好!”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苏清蕙一脸茫然地问着李妍儿。
李妍儿面上一窘,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蕙姊姊带我去吗?”
“我还要哥哥带着去呢,你先回去问下李焕哥哥便是!”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多留妹妹了。”
李妍儿惊惶地抬起头,她什么时候和苏清蕙关系变得这般差,竟然一丝情面也不给她!李妍儿是哭着跑出去的。
苏清蕙一时也有些意兴阑珊,觉得欺负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意思,一时想到这就是条毒蛇,心里的那点不忍又顿时散去,吩咐绿意问下守着院子的妈妈,怎地没通传一声,李妍儿就能进了她这院子!
守门的妈妈也是苏家的老人了,得苏侯氏信任,才能来守小姐的院门,得了绿意的责怪,一时面红耳赤,待绿意走过,才咂摸出,这小姐怕是不待见李家小姐了,不然好端端的为这事来责怪她做什么?以往哪次李小姐不是随意进出,也没见小姐这般动干戈呀!
等苏清蕙收拾停当跟着苏清楠赶到城郊的时候,除了席斐斐,众人都来齐了,莫漪是跟着哥哥莫毅来的,顾彦随着哥哥顾武、顾文过来的,吴明兰是长姊,有一个弟弟吴明轩,今天也跟着来了。
众人一看苏清蕙,都不由笑道:“真是头一次见阿蕙装扮的这番好看!”
苏清蕙笑笑不语,几个女孩儿都是盛装打扮,十几岁的女孩子哪有不爱首饰不爱美的,不过以前是怕刺激了李焕哥哥和李妍儿罢了,况书院里又尚简朴,今个踏青,自是没有这些顾虑的。
没过一会,席斐斐带着丫鬟也匆匆赶到,她一下马车,众人都觉眼前星光闪动,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刺绣妆花裙,元宝髻上端插着一根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底部是一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耳上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手腕上松松套着一对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
莫漪不禁嬉笑道:“斐斐,你今天是特地来埋汰我们的不成,你这样子,让我等家贫者何以适从?”
“少来,别往你自个身上扯,我今天这身行头可不是穿给你看的!”席斐斐白眼一翻,傲娇地微微抬着下巴。
“不过别说,斐斐这一身打扮还颇有几分京城贵女的感觉!”顾彦忍不住嘀咕道。
一行人都到齐了,男女便开始分为两拨,女孩子们在前头,男孩子们跟在后头,男孩子多说些书院和市井趣事,女孩子们也聊起了城里的八卦。
没了张刘氏那边的顾虑,苏清蕙便将张家作为一个平常人家看待,此时也有些好奇地向小姐妹们打听:“听说东城张家大房的公子在议亲?你们知道吗?”
“怎么没听说,他家竟然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还遣了媒人来问,也就一个小城里的举人罢了,当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成!”席斐斐一边扯了一把路边的迎春花串着项链,一边讥讽地说道。
吴明兰捂嘴笑道:“怪不得你今天穿成个花蝴蝶一般,是想让他家知难而退呢!”
近来,席斐斐常和她们一处,顾彦、吴明兰几个也都习惯了她的脾气,知道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也不甚在意她说话的方式,苏清蕙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怎地,他家还打你的主意!”
便是几个姑娘往日里看不惯席斐斐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但是不可否认,张家确是与席家差了好几个档次的!张家往上数三代是走街串巷的行脚商人不说,便是那乌泱泱乱糟糟的一大家子,也是够让人头疼的,更别提张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举人名头的公子。
席家可是世代官宦门第,席父更是当朝吏部尚书,掌管文武官吏的选试、迁叙、荫补以及封爵、定勋、尝罚等,固然张家要是攀上席家自此仕途风顺是不必说的,但是张家好歹也要看看自家是个什么光景啊!
苏清蕙也有些鄙夷道:“没见过这般痴心妄想的!”前世若不是她被泼了一盆污水,和李焕哥哥的事又闹得人尽皆知,苏家也是不会考虑将她下嫁给张家的。
几人正议论着张家,忽见从北边的官道上隐隐约约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都不住朝官道上望去,片刻,便见尘土飞扬,四五个骑着高马的儿郎呼啸而过,打头的看上去颇为年轻,大概未及弱冠,面容白皙,红唇齿白的。
席斐斐笑道:“这个小郎君好看,瞧着比苏清蕙都美!”
苏清蕙心口一窒,看了眼席斐斐,这姑娘真是啥时候都不忘打击她,只是,苏清蕙又抬头看了一眼消失在飞扬的尘土里,不见身影的人,为嘛总觉得好像很熟,那衣裳料子也颇为熟悉,不禁问道:“你们可看清他们着的衣饰,我怎么瞅着,像是从蜀地过来的。!
顾彦摇头道:“不一定,只是衣裳料子是蜀锦罢了!”
后头的顾武却忽地箭步上前,涨红着脸对着众女说:“我隐约听着你们刚才在说东城的张家张大公子?”
顾彦奇道:“大哥,你还认识他不成?我听说他自幼在京城长大的,这回中了举才回来的!”她这整日里只知道武枪弄棒的大哥怎会认识这等文人,一时又忍不住去看二哥顾文。
顾武却道:“我之前和二弟去外祖父家,恰好和这位张大公子住在一家客栈,你们可知道,这张大公子是个最怜香惜玉的,十七岁的年纪,便有京城的头牌跟着送君千里,直送到仓佑城外,那头牌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苏清蕙一时听住了,不自觉地问道:“顾家哥哥知道这位头牌姓什么吗?”
“我听他家仆从说,这美娇娘姓柳,也不知真假!不过,为兄觉得,此人并非良配,诸位妹妹要当心才是!”顾武说着还瞥了一眼席斐斐,见自家妹子看过来,面上飘过一朵可疑的红云。
顾彦在自家大哥脸上使劲瞄了几下,又看看众姊妹,最终锁在席斐斐和苏清蕙脸上,概因刚才引出张家这事的是苏清蕙和席斐斐,回去得和娘说。
寒食节前后来城外踏青的人很多,今日一路上她们便碰到了好几队,都是如花似玉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成群结队,饶是如此,苏清蕙都不会料到竟能在河堤上遇到自家大伯和丘氏!
几个男孩子都是仓佑书院的学生,见到院长,自是要恭恭敬敬地行礼的,女孩子除了苏清蕙倒是都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只是敲到苏志远身旁和她们一般大小的妾侍时,都或低头或转身。
苏志远不知是携妾踏青被学生撞见,还是见到苏清蕙便心里不痛快,竟冷丁丁地说了一句:“哼!一群男男女女的,成何体统!”
几个男孩子都怔愣在那里,不知道院长何出此言,清明男女踏青是藜国一直便有的习俗啊!
“老头子,你胡诌些什么?”席斐斐听了这话,立即就跳脚了!
“自个为老不尊,还倚老卖老,也太恬不知耻了!”贼眉鼠目的,她刚远远地便看见这老头子的手捏着这妾侍的腰来着!席斐斐瞪着眼,气哼哼地看着苏志远,这般东西也想往她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