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男性友人后来这样劝慰我说,女生实际的时候特别残忍,天真的时候又相当傻缺。只有你们能小鸟依人甜言蜜语,就不准我们对着姑娘多点温柔敦厚、古道热肠了?我们也要了解市场需求,也会与时俱进的好吗?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什么狗屁暖男,那就是你们自己强加的暗示,如果我就是想单纯找个女闺密呢?如果我就是想广泛撒网,重点培养呢?
怪不得有人拿暖男跟中央空调做比喻,碰到他们,接触着无伤的外表、无害的个性,很容易就失去防备,乐于靠近,进而一步步给自己和他同时设想出一个美好愿景。并且,暖男一旦被我们设定,就自动默认为不会反抗,没有还击和破坏能力的特性了。殊不知,这时候的他们,也许在以守代攻、愿者上钩,也许只是想扮猪吃老虎,来一次平凡人生的绝地反击。
原来在男人的世界里,也有绿茶一样的装饰物。
那天经过兰桂坊,灯红酒绿中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一周前,他被我一位女性友人带到了我们的聚会中,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这个举止彬彬有礼、面孔阳光俊朗的人给予零差评。他会提醒她不要喝太多酒,唱歌飙不上去就及时端过一杯温水,就连散伙的时候,他替她系围巾的动作都让我至今印象深刻。不过,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左拥右抱着辣妹,嘴里叼着水烟吞云吐雾,动作的自然和连贯让你只能相信,这张面孔,才更贴近真实的他。
至于暖男,到底是他的伪装还是她的想象,我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姑娘,你可以有野心,但不能没心肝
听说要去友台参观,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绝不是有多高的职业追求和学习欲望,是因为终于有机会能瞻仰到室友口中的这位传奇人物——郑小姐了。
在这个圈子里,郑小姐是墙外开花墙里红,外人不熟悉,可同行纷纷对这个名字肃然起敬,闻之就立马虎躯一震。她的经历就好比是入门版的邓文迪,平凡的身世衬托着神秘土豪的现状,怎么看怎么像一出名叫《我豁出去了》的一个女人的奋斗史,让人一边琢磨议论着,一边直听得心驰神往。
两年前,香港八卦小报上惊现一条新闻,新开盘的千万豪宅被一位内地客人买走了,买家是个30岁出头的姑娘,在港从事传媒行业。一时间身边人全都炸了锅,原以为自己干的这一行是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什么时候也能逆袭成一掷千金了?嗯!一定是自己的努力方向不对。
没过几天,室友就神神秘秘地说,还记不记得之前跟你提过的郑小姐,那个从西班牙回来的?原来买豪宅的人是她!啊不对,是她干爹!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带着韩剧女主角车祸痊愈的架势,任凭记忆如洪水猛兽般四处泛滥,真是说不出地百感交集啊。
其实这个话题在我俩之间,都快变成老三样了,一切都要从室友当年打水漂的年终奖开始说起。
那会儿我们刚工作没多久,有一天她突然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一开门就带进来一股杀气,然后像日剧弹幕一样噼里啪啦源源不断地飙脏话。大意就是有个在西班牙记者站的贱人,告了上司性骚扰,录像、录音证据确凿。公司如五雷轰顶,眼看着就要城门失手,名声扫地,急忙展开任人宰割式的屈辱和谈,以私了为宗旨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最后究竟赔了多少不知道,反正羊毛都是从羊身上剪掉的。
遮天蔽日的民怨连同大家锱铢必较的好奇心,郑小姐就这么还没正式亮相呢,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有流言说,这位有家室的上司其实是在追她,太太知道了以后粉墨登场地大闹了一通。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闹掰了,结果上司还被摆了一道,轻松愉快地掉进郑小姐设的套里,不出几天就上了异国他乡的被告席。
我说那她挺厉害啊,要是咱们,哪知道什么证据好使,怎么诱敌深入管用呢?室友说,“这你就外行了,人家当时找了一个律师男友,身兼编剧、导演外加服装效果和场外技术指导,有资深从业人员的实力做担保。什么话要引对方说出来,录到哪个程度不伤害自己还能安全撤离,那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我茅塞顿开,感慨还是外国男人义薄云天,室友说本来她也没打算闹大,就想要赔偿,都怨公司派去的人太无能,连个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瘫了。
又过了一阵,室友一惊一乍地说,郑小姐被派到香港工作了,据称也是平息性骚扰事件的条件之一。她极度兴奋地憧憬着见到真人,就跟期待动物园里非洲直运的大猩猩要首次开放给公众参观一样。
我心里知道,之前那些充满了色素和香精的小道消息都是仅供娱乐的,在活人面前,什么都比不上眼见为实有震撼力。无奈即便所有人都抱持着众志成城的心态,也总不能成天到晚排队去人家部门那儿伸脖子吧?所以郑小姐报到了一个月有余,我室友跟她的接触也仅仅是打个照面而已。
据多次传来的现场描述显示,郑小姐果然阔气得名不虚传。从墨镜到包,再到鞋,全一水儿的名牌,只要是出差采访,必带上数十条围巾,轮流更换着出镜。本人姿色中上,腿十分细,走路姿势挺胸抬头,处处显露出傲人风骨,就算公司严格推行打卡制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胆儿这么肥,肯定是上头有人罩着。
可不是,她刚莅临东方之珠没几天,就罩来了一套好几千万的不动产。我手脚并用算了好久这之后的零,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没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干爹这种事,拼的还不止是投胎的运气,没有金刚钻,就别非议人家揽到瓷器活儿。
后来因为一起同声传译事件,室友跟郑小姐终于有了路人以上的交集。当时有一个突发新闻,他们急需西语同传,就找到了郑小姐,但人家当天根本没上班。于是,郑小姐把电话直接打到室友那儿,说,你是谁谁谁吧,帮我个忙。就这样,室友拎着许久不用的二外临时上阵,幸运地在高级餐厅吃到了郑小姐请的一顿饭。
室友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她说小二告诉的,这个小二是我同事,一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当初我们三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实习过。室友有点蒙,也没再多问。这顿饭吃下来,虽然对郑小姐的认识仍旧皮毛,但她可以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有着很容易区分的特质,目标明确,直截了当,从不说废话,也从不跟普通人深交。回到家,我室友就一直感慨,说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直接地说自己喜欢钱的。我说我也喜欢啊,我也总说啊,她说你那是攒几个月工资买一块表,跟人家挥挥手就一栋房子能一样吗?而且人不是富二代,这钱,都是自己挣的。话音刚落她觉得不合适,改口说,哦,是自己弄的。
我说那你没问问她房子的事儿啊?室友说我还没问呢,她就自己提了,她说你们肯定讲什么的都有,那是前男友分手给的补偿。我使劲儿吞了口唾沫,分手赔一栋房子,算上之前的那笔,这创业都攒两桶金了!室友坏笑着说,咱们跟小二打听打听,我总觉得他俩有事。
我一个不假思索回过去,不能,小二才有几个钱?
果然,我不得不佩服室友的直觉和联想能力。不用多拷问,小二就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跟郑小姐的地下情。两人在一次采访中认识,然后从精神到肉体都打得火热,究其根源还是郑小姐主动。让我们都惊讶的是,这是一场至今没有涉及到巨大数额的投资业务,除了金银细软等日常开销,两人顶多只比普通人奢侈那么一点点儿。唯一不同的是,小二知道比自己大四岁的郑小姐的来路,也深知比起家底是九牛一毛,但仍旧情深意重地盼她“安定下来”。
拜郑小姐所赐,有段时间小二特别消沉,找我们喝酒每次都酩酊大醉,天天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要郑小姐不理他,他就会闯进我们家,让室友第二天去公司探探情况。这可为难了中间人,总不能告诉他心上人跟一个老外出国度假去了吧。
郑小姐生日,他请了七天年假,不吃不喝窝在家里画了幅油画,画中的郑小姐比他人描述中的要柔软和美好许多,给我们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约而同表示要把自己的肖像权无条件转让给小二。结果,据室友说,那庞然大物至今还罩了块破布被扔在墙角。
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郑小姐是在耍他,什么鬼扯的地下情?纯粹就是没事儿的消遣。但在小二眼里,郑小姐绝非我们想的那般物质和绝情的女人,都说女人傻,可我眼瞅着男人发起傻来也是惊天地泣鬼神。他像鬼迷心窍了一样坚持自己的真爱能打动在外漂泊的心,还曾因为收入原因想过跳槽,但我们都劝他,这么有才华也深得重用,不坚持一下就白费了。
后来真就白费了,小二被公司解雇,原因是春节出外景的时候,报销的账目有问题,一多半让他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不知道这事儿跟郑小姐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两人还是不是保持着关系,我听后也只能苦笑。几万块跟几千万比,还真渺小得让人不忍直视啊。
从此以后,小二就不怎么跟我们联系了,有关郑小姐的新闻也越来越乏善可陈,不是换着模样的豪车接送,就是又跟哪个高层传出绯闻,但这次不是性骚扰,据说年底节目改版,她挤走了一个资深记者,马上就要接手黄金档了。
正当我满怀期待、朝圣般地走进郑小姐工作的地方,却怎么都找不到跟照片里相似的那个人,只能打电话给室友寻求支援。室友说,你没看早上的新闻啊?一个妙龄女郎在自己家门口让人给捅了,家里也被翻过了。
我说看了啊,咋了?她说那就是郑小姐!人在医院呢刚抢救出来,说没生命危险,但这一年半载肯定是见不着了。我下意识地说,啊哟,这谁干的啊,赶紧找出来又能赔不少吧?室友乐了,说,那可不!
解high王的圣战
几年前,林宥嘉唱过一首歌叫《解high人》,讲的是一个男生跟人群格格不入,扫兴煞风景,却依然那么酷。复古的爵士风,慵懒散漫,好像展开了一个异类的心灵地图。那个时候我刚到香港,每次插上耳机,旋律响起都莫名缺氧,又抑制不住地喜欢这种特立独行,好像不被全世界理解,是一种最高的骄傲。
后来,歌词都记不住了,歌名却成了我挚爱的形容词,跟那时傻到冒烟的想法相反,解high,我总能对照着找出很多精准调侃的对象。如果把一年365天做成一个分布带,那我们偶遇、结识、撞到解high人的概率真可以算是旱涝保收。这类人四肢健全,没有异化的五官,也吃五谷杂粮、上班休假、结婚生子,有的人甚至有比你更高的薪水和更舒适的生活。但只要他们出现,哪怕是出现在手机另一端传来的信息,就一定会以自恋为圆心,以偏激的想法为半径,向四面八方推送出足足的负面情绪。不管你是多么心花怒放,兴致勃勃,此刻所有的high都被他解决殆尽,像无端被人放了气的皮球,竟无语凝噎。
起初,我还感激自己居然被留了活口,慢慢才发现是自己太傻太天真。其实早已化身学校门口小摊贩笼子里的仓鼠,还有个洋气的名字叫阿姆斯特熊。活得好好的,被撂在滚轮儿上绝望地疾速蹦跶,偶尔恩赐喘口气,只是为了接下来爆你更没商量。
公司里来过一个精于解high的实习生,我们这帮大姐姐以为逮到了作威作福的机会,结果没两天就被人把脑子踢晕了。
比如,大家在热烈讨论一个品牌,她会提出异议,“这个牌子不怎么样,早过时了,而且爱用它的都是二奶范儿”;我们疯狂追一部电视剧,她会说,“太小儿科了,主人公好幼稚,剧情的编排都是bug”;组里讨论周末去哪儿聚餐,她又慢条斯理地发言了,“我以为你们职业这么高端,都不吃火锅呢。火锅吃一身味不说,多像农民工啊”;就连放个假打算出去玩儿,姑娘都会好心好意地劝告“华盛顿啊,也就那么回事,没有大城市气息”云云。相信不用我把例子举完,你已经没有力气翻页了。
还有技能扎实的,几乎每句话里都带着对你兴奋点的鄙夷,附赠对自己独特见解的炫耀,这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异常壮观。更难过的是,我们因为生活、职业、人情等种种复杂因素,不能痛快地与之切割,只能一边接受凶险彪悍的寒冰掌,一边默默掐紫了大腿,特想撞墙以谢天下。
不得不提那个用到滥的谚语“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内在想法的表现都不相同,而解high者跟常人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他们信手拈来、天然去雕饰的发挥随便就能给别人带去极大的不快和尴尬,而自己的浑然不觉又在某种程度上加重了效果,以平方、立方的形式反弹到对面人身上。等你浑身枯萎的时候,他们就像经历了一次舒畅的排泄,神清气爽,还不禁为自己如此真性情叫好。
我曾经跟朋友讨论过,解high这种特质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再造的。虽然没有统一结论,但无疑都是身体里有一块非常异质的元素,就像血液中的癌细胞,或者脸上一颗突兀的媒婆痣。这期间有人觉察出不对劲儿,赶紧寻医问药,临床治疗。而更多人则抱持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立志不与众生同流合污,让自己的哲学和教义无拘无束。
性格这个词太大,但它无疑决定了你跟周围的相处风格,和接纳周遭气场的方式。性格好的人,可以安之若素,通情达理,得到的反馈自然是善意的。人们不会因为你的失误而跟你斤斤计较,更不会在你为难的时候过河拆桥。你的理解和宽容不是墙头草,更不是对谁的妥协示弱,只是在尊重和稳定的前提下的一种礼貌,同时,也给往后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