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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奔跑(二)

你愿意相信我吗——

就像两个古代的勇士,面对千军万马,他们将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

你愿意相信我吗,金小渝?

程观月运球向前,这一次,他明显加快了步伐。林森看着19分的领先优势正慢条斯理地回防。可就是这一瞬间的疏忽,程观月已经运球甩开了他的防守,冲过了半场。

“可恶……”他低声咕哝了一句,转身,漫不经心地追了上去。

他本就不是一个尽心防守的球员。

一方面,他的进攻天赋太出众,他也需要将更多的体力分配到进攻上;另一方面,他瘦小的身体限制了他防守的能力,面对高大强壮的控卫他往往无计可施。

也是为了姑息他的比赛风格,同时最大化他的进攻能力,教练才给他配备了4个防守型的队友。

不过,防守程观月应该还是很轻松的吧……程观月的速度没他快。他快步跟了上去,贴住程观月的右边,逼迫他用左手运球。

程观月速度不减,继续向前。而陈宇则从左边逼了上来。

“不要急啊!缓下来!”马良跟在后面,有些着急地冲着程观月大吼。

他当然记得,上半场徐小松是怎样因伤退场的。就算程观月不会受伤,但这种漫无目的的急躁进攻,除了浪费机会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程观月左手运球,冷静地面对扑上前来的陈宇。

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思想澄明,目光如炬。在他的前面,每一个队员的位置与行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那些球员像是被太阳的引力所牵动的恒星,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其特定的运行规律。

篮球弹地之后回到他的手上,然后他手腕发力,将篮球往前一送——

篮球从陈宇的身侧穿过,笔直地飞向前方!

处于冲刺状态的金小渝接到了程观月的传球,而他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球像是有魔力一般,就在他的前进路线上等着他。此刻他身处对方的罚球线,全力冲刺,全力起跳,直接三步之后扣篮!

“休想!”穆志帆大喝,也高高跳起。

他的个头比金小渝高,但是他挡不住全力助跑后起跳的金小渝。金小渝单手握球,如同擎着火把一般高高举起,身子似乎是从空中滑翔而过。穆志帆碰到了金小渝,但金小渝依旧毫无阻碍地完成了一次力拔山兮一般的劈扣。

“咚”的巨响,整个篮球架都在摇晃。

整个球馆仿佛都被这一次扣篮而撼动!

“嘟嘟!”裁判哨响,指着穆志帆,“犯规,进球有效,加罚一球!”

金小渝的罚球一般。这个球在篮筐上磕了两下,运气还算不错,跌了进去。

31:47。

这便是他的能力。心思缜密如电,努力计算对手和队友们下一刻跑动的轨迹;他洞察全局,目光如鹰隼一般犀利,在对手看似严密的防守中寻找稍纵即逝的破绽。然后,他用手术刀一般精准的传球,撕开对手的防线,引领自己的队友,用最轻松的方式得分。

曾经的教练这样评价过他——程观月,是一个让所有队友变得更好的球员。

下一轮进攻,林森持球一步突破程观月的防守,面对严阵以待的凤阳高中队员,他冷静地将球传给侧翼无人防守的穆志帆。可是穆志帆的投篮准星稍差,篮板球被马良得到。

“快传球!”程观月朝马良大吼。

马良将球传给程观月,程观月带球飞奔两步,还没有过半场,忽然双手发力,将球奋力掷向对方半场。

篮球高高地飞起,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线。

“你疯了吗!”马良吓得大叫。

好不容易拼到的进攻机会,本来还指望控球后卫稍微组织一下。可是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将球扔出去了,眼看就要白送给对面一次球权。

马良已经准备好训斥一下这个喜欢乱来的新人了。对方半场空无一人,这球扔得又高又快,是要给外星人传球吗?

等等……不对!

金小渝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马良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穆志帆出手的瞬间,站位略为靠外的金小渝根本没有回撤抢篮板,而是直接朝前场跑了过去。

他记着程观月的话——

你愿意相信我吗?

不要停下来,跑吧!

所以他根本没有回头,一骑绝尘地向前,把所有人——包括飞晨中学的防守球员全部甩在了身后。此时此刻,他已经接近对方篮筐,而回防最积极的陈宇,才刚刚到三分线而已。

篮球从空中而来,沿着彩虹般的轨迹滑落。充分助跑后的金小渝高高跃起,展示出整个上半场也没有表现出来的惊人弹跳。

他的身体在上升,不断拔高,拔高,身体完美地舒展开来。时间像是变慢了,观众们似乎都产生了错觉,好像这个少年会永远停留在半空中。

篮球恰到好处的落在了他的双手中。他大吼一声,整个身子向后弯曲,像是一张巨大的弓。然后,他腰部、手臂同时发力,身体向前折叠,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篮球狠狠地砸入篮筐之中!

空中接力!

这一波进攻,只用了3秒钟!

33:47。

不仅场上球员,就连场边的观众,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那种弹跳,那种近乎变态的身体素质……

“我……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杨旭东喃喃地说道,“他……他跳的好高……”

金小渝“踢馆”那天,杨旭东正好带着王浩去医院治疗脚伤,头一场比赛他也并没有在现场。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到金小渝展示自己的弹跳和身体素质,顿时目瞪口呆,内心深处竟然隐隐开始为自己球队的内线感到担心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程观月站在后场,重重地朝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如释重负。

金小渝狠狠地拽了一把篮筐,这才落地。刚才那个扣篮太过爽快,压抑了二十多分钟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

他抹了一把汗,觉得身体有些发软。

其实刚才那个球很悬,他只要稍微慢了半拍,就绝对接不住球了。他在起跑的时候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可是随后就坚定了相信程观月的念头。

没有那么多的理由,就是单纯的相信。

跑回半场的时候,程观月站在三分线外一步等着他,并且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啪!”

有力的击掌,两人相视一笑。

马良看了看金小渝,又看了看程观月,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防守吧!”他大声吩咐。唐傲和姚若虎仿佛这才从刚刚那个球中回过神来,连忙寻找自己对位的球员。

“别担心别担心,刚刚只是大意了,做好防守就是了。”林森运球过半场,大声鼓励队友。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四个队友在阵地战中的防守能力是很强的。刚刚凤阳高中只是趁着自己立足未稳打偷袭罢了。这种打法,只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稍加注意、退防及时,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了。

他有节奏的运着球,连续两个胯下运球,仔细地观察着程观月的身体。当看到程观月的重心便已经出现了偏移,他立刻一个加速,过掉了程观月。

程观月是对方的第一道防线,但这个防线却脆弱到形同虚设。程观月踉跄转身想要勉强跟上,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有些生锈。

凤阳高中的另外四人立刻向内收缩,堵死林森突破的路线。

这几乎是自杀式的防守方法了。在这一瞬间,除了林森以外,飞晨中学另外四名球员全部处于一个较大的空档位!

林森这一次没有选择传球。他向内运了一步,突然急停跳投!

几乎在同时,金小渝也一跃而起,伸手干扰。

他的指尖,稍稍蹭到了篮球。

“篮板球!”他和林森同时大吼!

穆志帆卡住了位置,将弹出的篮球摘了下来!

“遭了!”程观月低声说。

然而,就在穆志帆落地的瞬间,一双手忽然从侧边伸出,将球切了下来!

偷袭他的,是3号唐傲。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穆志帆的身边的。他很聪明,根本没有起跳,而是等着穆志帆抢到篮板后松懈的瞬间,将篮球夺了回来。

拿球之后的唐傲毫不犹豫,将球传给了程观月。程观月抬起头来观察队友,然后他忽然愣住了——

金小渝、马良、姚若虎呈一个三叉戟形向前狂奔,直插对手的心脏。林森和龙一川最先反应过来,在身后狂追,但毕竟仍然慢了半拍。

他们……他们都在奔跑啊!

不回头地跑着,将后背交给了自己。

这是他们对自己的……信任!

程观月觉得,很久很久以前那种熟稔的感觉,正在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拔腿向前奔跑,篮球在手中欢快地跳跃。陈宇在他的身后,拼命追啊追,可就是追不上。

眨眼间程观月已经杀到了三分线附近。金小渝和马良一左一右,如同两把尖刀从肋部插入。看起来,似乎只要程观月将球往天上一抛,就能完成一次空中接力。

是金小渝,还是马良呢?

场上的球员们在猜测,观众们也在猜测。

程观月果然行动了。他收球入手,停住脚步,双手将球平推而出。

“休想得逞。”穆志帆说道。他紧跟着金小渝,而林森紧跟着马良——虽然林森很难防住马良,但至少能让他接球变得很不舒服。他们只需要延缓两到三秒时间,等其他队友都回防了,凤阳高中的偷袭就失败了。

马良高高跃起:“来吧!”

下半场开始后,金小渝已经几次扣篮了,马良的心里早就痒痒的了。他大致明白了程观月的强项所在,所以这一次,他冲在了最前面,甚至比金小渝跑的好快。他在程观月传球的瞬间,便跳了起来,做好了空中接力的准备。

他要用暴扣一抒心中的闷气。

可是……球没有来。

篮球从金小渝和马良的脑后飞过,一点也没有停留,贯通了大半个场地,飞向另外一边的底线。

“我靠!”马良大骂一声,“你在传什么?”

程观月的嘴角却噙着一丝笑。

等在底线的,是姚若虎!

无人防守的姚若虎接到篮球,以惯常的姿势瞄了一眼篮筐,张手就投。

刷!干净利落,空心!

程观月传球之后便立刻转身回防,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一切如他计划中一样,他的耳边听到了篮球落入球网后清脆的“刷”的声音。

他是优秀的传球手,进攻的指挥官,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别人猜到自己出球的轨迹?

球场狭隘拥挤,充斥着肌肉碰撞和火星四溅。可是他来去如风,鬼神莫测——程观月觉得,那个如精灵一般在赛场上舞蹈的灵魂,正穿越了几年的时间,逐渐回到自己的身上来。

36:47!分差缩小到11分!

这个时候,下半场开始仅仅才4分钟。

飞晨中学的教练起身,请求暂停。

“姚若虎,你太棒了!”乔语在看台上扯着嗓子大喊。王浩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可真是邪门,那个姚若虎上半场表现那么差,下半场突然这么准。凤阳高中的运气真不错。”杨旭东看着兴奋地乱跳的乔语,不屑地撇撇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运气好。”王浩缓缓说,“而是因为,那个人的上场,改变了局势。”

“那个人?”

“没错。那个13号——程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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