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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林森的反击(一)

用王浩的话来说,下半场的凤阳高中,甚至不能用“判若两队”来形容。他们简直是——脱胎换骨。

每个人在球场上都充满了干劲。只要队友一拿球,他们便撒开丫的往前飞奔,一直跑到对手的腹地。

他们不知疲倦地来回奔跑,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一股不可阻挡的青春与活力。而只要到位,篮球总能适时地被传过来。

有观众开始注意到新来的13号。篮球在他的手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欢快地去寻找着处于最佳位置的球员。而凤阳高中的进攻如同闪电一般,电光火石而又水银泻地。球被迅速地传递着,直到出现最好的机会。

观众们的情绪也没点燃了。凤阳高中每一次精彩的进攻,都能引得他们雷鸣般的喝彩。

本来嘛,大部分的到场观众都处于中立的地位,他们想要看的,无非是精彩的比赛而已。之前是林森的发挥征服了他们的心,而现在,则是凤阳高中全队奔腾开放式的进攻撩动着他们。

第三节进行到后半段,凤阳高中的投篮命中率逐渐恢复了正常。无论是什么样的队伍,也不可能在一场比赛中始终保持着畸高的命中率。可是,相比于上半场,他们打得更加轻松,再不是那种滞涩有如泥沙淤积河道的进攻,人与球的移动更加顺畅,进攻也更加游刃有余。

又是快攻!姚若虎和马良一左一右,侵略如火,刹那间便掠过中线。他们的奔跑像是尖刀利刺,每一次都扎得飞晨中学鲜血直流。程观月控着球紧跟其后。尽管他看上去是最不显眼的那一个,可是比赛进行到现在,场上球员都非常清楚,他就是那一只握着兵器的手。也只有在他指东打西的指挥之下,凤阳高中才会突然蜕变为一把绝世宝剑。

龙一川和陈宇已经回防到位,摆好了防守的架势。可是他们的心情却异常紧张,汗水不断地流下。

会是谁?姚若虎,还是马良?

或者说,程观月会选择自己进攻?

第三节程观月也两度尝试投篮。可惜的是,都没有投进。

毕竟好长时间没打球了,短短一节的比赛,还不足以让他找回曾经的感觉。

而这一次,他又上了!龙一川还坐镇篮底,程观月却忽然收球,脚步向左边跨出,迎着龙一川冲了上去。

龙一川的精神反倒是一振。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他张开手臂跳了起来,已经卯足了劲要给程观月一个大帽,杀一杀对方高昂的士气。

可是程观月根本没有自己上篮的打算。见龙一川已经起跳,程观月便看也不看,将篮球朝着自己的脑后扔了出去。

“什么!”龙一川惊呼一声。

唐傲拍马赶到,接球之后面前一片开阔。陈宇被姚若虎拉到了三分线外,龙一川则被程观月吸引了注意力。不过唐傲似乎也无意过分展现自己,手指蜻蜓点水一般在篮球上一拨,将球再度传出。

篮球来到了篮下的马良手中。直到这时候飞晨中学其他球员也还没有防守到位。马良毫无阻碍地跳起,单手将球扣入篮筐之中。

凤阳高中士气大振,反观飞晨中学,则失去了上半场那种锐不可当的气势。从第三节开始,林森似乎受到了更加重点的“关照”,处于半隐身的状态。凤阳高中的队员们,进攻端一旦顺畅起来,连防守也变得格外卖力。夹击、补防、换位,一时间也是像模像样。

还好,飞晨中学的高大中锋穆志帆在第三节有了更好的发挥。这位本来是以防守见长的球员在教练的刻意安排之下,有了更多的进攻机会。毕竟,他拥有的是高出金小渝十多厘米的身高优势。虽然他的进攻效率只是差强人意,但总算稳住了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的飞晨中学,使得球队得以继续保持微弱的领先优势。

第三节的最后一次进攻,依然是凤阳高中的一次快攻。金小渝抢下篮板球的瞬间,另外四人已经撒腿狂奔。程观月接到金小渝传球的时候,自己已经快到中场了。他也根本不运球,直接甩给了姚若虎。

此刻,姚若虎已经站在了对方的三分线外。面对回防的陈宇,他没有选择投篮,而是将球直接传给了后排插上的马良。

马良运了一步,看到了站在内线的穆志帆。于是他忽然起跳,在罚球线附近,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将球抛了起来。

抛投!

篮球从穆志帆的指尖划过,正面打板入筐。

与此同时,第三节比赛结束。随着马良的这个进球,凤阳高中只以52:55落后3分。

胡星站在休息区,看着场上的球员,大力地鼓着掌。

脱胎换骨——是的,他也想到了这个词语。

上半场的进攻太过滞涩,很大的原因在于球员们都陷入了效率极低的单打独斗之中。没有传球,没有空切,一人拿球便四人围观。但是第三节,随着球员们开始奔跑,随着程观月一次次的快攻组织,其他人开始愿意传球,更多的跑位和空切配合也出现了。

就拿刚刚那一次进攻来说——从前的姚若虎,是从来不会传球的。在他的大脑里,似乎只有“投篮”一个脑回路。除非是被防守到连手到没法伸直,否则,只要进入了他的射程范围之内,哪怕只有一丁点的空隙,他都会选择投篮。这也就导致了他在比赛中投篮命中率一直非常低下。

胡星曾经给他指出过这个问题。不过,姚若虎对此的回答是:“反正传出去他们也投不进,不如我来赌一把,进了还是3分呢。”——

他说得好有道理,胡星竟然无言以对。

但是刚才的进攻,姚若虎面对陈宇,竟然丝毫没有犹豫选择了传球。

他将球传给了机会更好的马良,让第三节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是你改变了他们吗……”胡星看着场上的13号,瘦小的身影在长人林立的球场上隐隐约约。他知道,是程观月在逐渐改变着他们。不需要长篇大论地讲道理,只需要在球场上默不作声的实际行动,自然而然地让队友们接受了他的风格——

那就是,奔跑和分享。

此刻,观众席上,乔语正得意洋洋地望着王浩:“怎么样,我说我们能赢吧。这一节追到了只差3分,第四节再一鼓作气,就能击败对手了!”

王浩埋着头,默不作声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乔语同学,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们球队还没到放松的时刻。作为观众自然可以有美好的展望,但是如果作为场上的球员,有丝毫的放松的话,那就万劫不复了。”

“王浩同学的意思是,我们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柳源源问道。

“是的。第四节,才是真正的决战开始。”王浩说道,“你们的快攻很厉害,第三节基本上都是靠这种快速的反击来进球,打了飞晨中学一个措手不及,这很好。可是你们却没有发现,一旦快攻没成功,落入阵地战中,你们的进攻依然很糟糕。整个第三节,你们没有一分是阵地战中得到的。”

柳源源点点头:“确实如此。”

“换句话说,快攻是你们扭转势头的关键,是你们已经亮出来的底牌。但这一招不可能维持整场。相反,飞晨中学还留着最后的底牌,等待着第四节的决战呢。”

“你说的底牌是指?”

“林森。”王浩微微一笑,“他可是在面对我们都能得到30分的人,你不觉得他第三节太过沉寂了吗?整整一节,他只拿下了4分。你真以为凭借你们的防守就遏制住了他?”

“难……难道说……”

“没错,他在蓄力。他第三节隐藏了自己,是因为他还在观察你们的进攻,看你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王浩的声音忽然肃然,“他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第三节,你们队伍似乎是脱胎换骨了,而林森却避开了你们的锋芒。他是一头藏在暗处的狼。他现在还在观察你们,但是自己已经蓄势待发。等他露出了自己的爪牙,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别说得这么难听。”乔语“哼”了一声,“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王浩淡淡一笑,目光重新移回场内,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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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观月!”

第三节结束的时候,林森叫住了程观月。

程观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程观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篮球呢?”林森问道。

程观月一愣。他没想到,林森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在那个刹那,突然有很多事情在他的眼前闪过。

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淅沥沥的雨声,可是夏天燥热的气息一点也没有散去。篮球击打在积满雨水的场地上,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而那雨幕之中,隐约有五六个跳跃着的身影。雨水从他们的头上滑落,从他们赤裸着的上身滑落。他们的个头不高,面孔稚嫩,动作笨拙,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张扬的神色,那是雨水也无法掩盖的热量。

他的心中,又掠过一丝“曾经被全世界抛弃在外”的悲观想法。所以他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林森的话。

“我们俩,其实是一类人吧。”见程观月不回答,林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都不高,身体也很瘦弱,本来就不适合出现在这种激烈对抗的赛场上。可是,我们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告诉我,程观月,你的理由是什么?”

程观月咬咬牙:“你的理由呢?”

“哼。”林森沉默了一下,忽然冲程观月一笑,“如果我说,我是为了长高,你相信吗?”

程观月又是愣了愣,这时候金小渝远远地冲他喊道:“诶,程观月,你在干嘛呢,还不下场来啊!”

“就来!”程观月应道,朝林森点点头,然后向场下走去。

“程观月,你们第三节,也得意够了吧。”林森忽然说道。

林森的语气忽然变得森然,但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我常常被人称作小狼崽——因为,若是将我逼急了,我是会露出自己的獠牙的。”

“我等着。”程观月说。

“第四节,才是真正的决战。”林森说道,“程观月,我不会输的。”

“我也不会输的。”程观月转身离开,“我回到球场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帮助他们,取得比赛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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