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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

光绪十七年三月,秀水陶公奉巡抚新疆之命,嗣君拙存侍公,行历秦、晋、赵、魏、齐、燕六国之地,西逾长城,渡瀚海,入月氏、鲜卑、车师、蒲类诸国,以达新疆都,行一万一千余里。凡山川关隘之夷险,道路之分歧,户口之多寡,人心风俗物产之异同,罔不勤诹广稽。取其事有关于经史及体国经野之大者著于篇,名之曰《辛卯侍行记》。呜呼!何其都也。窃尝以为,古者图与书并重。《周官》大司徒之职,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地域广轮之数,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物。而夏官司险,职方氏又各有专职,以掌其图。嬴秦焚书,独律令、图书藏于史相。汉祖入关,萧何收而有之,遂具知天下厄塞、户口多少强弱,亡秦破楚以得天下。汉时郡国舆地之图,掌于司空,累朝不绝。隋、唐以来,图学渐就微灭,而私家著录之书,间有存者。自时厥后,浮文日盛,重书而不重图。于是周、秦以来,历世相传之图,荡然无复留遗。而郡国之沿革分并,山川之名,宫庙、舆服之制,下及草木鸟兽虫鱼,一名一器之微,莫不名实淆杂,纬乖离。学者求其详而不可得,往往敝精焦思,索之影响,纷纭聚讧,如瞽者之求日于盘,及闻钟而遂以为真日也,可不谓大愚乎?吾尝私怪司马子长氏,以通博有识之儒,其所为《史记》,立体大备,独于图焉阙而弗载。班、范而后,相沿相袭,以至于今,卒未有能悟之者,可叹也已。拙存夙精于图学,其记是书也,独能于古图亡灭之后,躬履其地,一一详究,以求得其一当。其大旨以山为经,以水为纬。以古书之方向里数,定土地之沿革。以方言土音之变转,证古名之是非。自汉、唐巨儒,迄今鸿学赡才,精研地理之士,凡其言之参差舛牾,不合于古而戾于今者,皆综核而析辨之,旷然如迷者之获康途以逝也。余向读《禹贡》一书,深以雍、梁徼外之地,若积石、猪野、黑水、三危诸说,惝恍支离,不可典要。今既喜得拙存之说,录而存之,复为之序,以志服膺之意。今年三月,拙存由塞外随侍入关,屈指是书之成已五年矣。每一披览犹喟然想见当日怀铅握椠于风沙雨雪中,踌躇四顾时也。

丙申五月二十八日,世愚弟王树楠敬序于金城节署之西堂

《诗·陟岵》、《苞栩》诸篇,大都人子行役,远离其亲之所作也。岂不以轮蹄仆仆,寝膳依依,势固不能兼及者哉?陶君拙存,见示《辛卯侍行记》六卷,盖侍其尊公由陕藩简授新疆巡抚,自入觐以洎履任,备记程途日月,酬应往来。英荡式临,负弩矢者骈集。幨帷暂驻,拥冠盖以鳞差。而君随侍其间,亦几忘风尘况瘁,天伦之乐,际遇之荣,有昔人所未逮者。顾其中所过名都下邑,建置沿革,特详水道、邮程,脉络并分悉具。或辨讹而考古,或救敝以论今。征引诸书,不下数十百种。自非便便腹笥,蚤裕居恒,抑岂匆促倚装所能立办?且夫世之所谓佳公子者,吾知之矣。当其席丰履厚,体泰心奢,裘马翩翩,不减五陵年少,此亦何足为君论。又或聪明特达,卓荦不群,及壮盛之年华,乘父兄之余荫,鹏搏霄路,骥骋天衢。鼎养承欢,本无俟毛生之捧檄。策名仕,乃竟同温峤之绝裾。舲辙东西,庭闱旷隔,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陶君博识前闻,究心时务,算谙《周髀》,注析《桑经》。象寄译鞮,采异闻于《稗海》;兜离禁,慨披发于伊川。固不徒帖括能工,洵乃体用兼备。倘令出其所学,驰骛当途,唾手三旌,定堪操券。而乃频年节署,依然键户下帷,定省晨昏,编研午夜,佗无耽玩,不妄交游。其性天之纯笃,识趣之高明,有迥越寻常万万者。兹以河湟不靖,中丞公奉命督师,小丑陆梁,行当殄灭。君复追随节钺,密赞戎机,所记道里山川,不啻画沙聚米。墨磨盾鼻,氛息旄头,行箧所储,当更有裒然成帙者,谨拭目俟之矣。

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巡卿弟丁振铎序于北庭之柏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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