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飘萍离开三日后,惊蛰,春雷乍动,奔流直下的天龙河游上来一条百尺白鳞,随后跃入云海,不消片刻云海里龙吟半日,随后金光满天,一物冲天而去。
整个齐天城沸腾了,早闻鱼跃龙门能化龙,想不到这龙门之路竟然就是天龙河的源头,龙门之槛便是第一重天,那么云海中就是化龙池了?
一些人准备了很长的绳子,跃跃欲试,准备下云海一探究竟,可惜没有任何结果。
就连钦天监里少有走动的大监正都不辞辛苦下山观水再登山到云海崖查看,不过大监正待了半个时辰就赶回皇宫向皇帝汇报。
如此重大的事情,能仿佛不知道的,整个齐天城也就两个地方了,一个是读书人的圣地太阴宫,不说记名学子表现如何,但凡正式学子,都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沈王府,府中即便是仆人也决口不提云海化龙之事,这种严谨就是皇宫都无法办到。
相对于这种惊动整个齐天城的大事,沈王府的仆人们更好奇桃花苑里那个陪三少爷的美丽女子是谁。
府中的五位管家听到有人谈论猜测,也不责骂,当然也不会参与,只会挥手将家仆们驱散,仿佛主子的私事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显然,这并非是沈王府家法不严,而是有人暗中指使,让整个王府的人推波助澜煽风点火,为什么这么做,聪明绝顶的沈定西自然清楚,却也不说破。
这时,一个家仆跑到负责府中所有事务的大管家跟前,说皇太孙殿下想见三少爷。
大管家点了点头,说三少爷三天前就吩咐过了,皇太孙殿下想来见他可直接带过去。
家仆点头就要去办,大管家想到什么,又叫住家仆,说。
“等会儿到了桃花苑还是先请示下三少爷,毕竟那位姑娘也在桃花苑中。”
一刻时间后,穿着依然朴素无华的刘信经过四个家仆的带路后,站在了沈定西面前,他低着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沈定西身边不染俗尘的白衣女子。
三人在园中的亭阁里,圆形的石桌表面是刻好的纵横十九道棋盘,两盒棋子早就准备好了,沈定西示意刘信坐下。
不须沈定西多言,刘信捻起黑子在棋盘连落两子,这是沈定西和他下棋的习惯,让先且让一子。
沈定西捻起白子落下,道:“听说那天你和平安下了一局。”
刘信点了点头,落下第三子,道:“虽然平安提议和棋,但是最后我看了很久才看出来,是先生曾和东方冶十番局中第九局出现过的镇神头,一子解双征。”
沈定西愣了一下,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沈平安与他说了下棋的事,却未细说,到是忘乡居柳三姨的事情叔侄二人讨论了一会儿。
沈定西浅浅一笑,再落一子,轻道:“一千年前颜圣人与仙人下棋,首创一子解双征,被后人称为镇神头,二十年前我与东方冶下十番局也下出了镇神头,暂时领先他一局,岂料天有不测风云,本想一鼓作气再下一局,第十局拖延至今日还没有结果。”
刘信知道该说什么,如实回答道:“这几日皇爷爷与长春仙君一直谈长生,东方冶见了皇爷爷一面后,就一直在藏书阁里,连吃饭都是让人送进去,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沈定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皇太孙犹豫了一下,又道:“平安似乎不愿再见我。”
“你太急了。”沈定西再落一子,举态依然那么淡雅,提醒道:“沈家那点事情你知道,平安心中有怨不奇怪,前科在前,疑点重重,陛下解不开,我爹解不开,我也解不开,至于你能不能解开,就看你有多少耐心了。”
“学生受教。”刘信站起拱手弯腰行礼。
要是以前,沈定西肯定避开,现在他受这一拜,道:“坐下下棋。”
待刘信重新入座后,又开口问道:“太子可有好转?”
“托先生施手,前些日子拿到万宝阁送的药引子,入药后,现在已经好多了,只是余毒还是没有排出,只是压住了毒性。”刘信凝重说道,脸上还有些犹豫之色。
沈定西微笑道:“我既许你来下棋,就无须考虑过多。”
刘信如负释重,感激地看着沈定西,道:“这几天,皇爷爷几乎把所有精力放在长生上,对下面的子女几乎没什么过问,我父皇也多数时间在修养,近几年,我那几位皇叔颇有动作。”
“你想怎么办?”沈定西见刘信没有落子,也干脆把手从棋盒里拿了出来。
“学生不知道。”
“是不敢吧。”沈定西看穿了刘信的想法,又道:“你还是太多顾虑,瞻前顾后固然是好,但是想让事情完美反而做不成事情,你这些年表面上隐忍不发,偷梁换柱不下三次吧?二皇子现在都不知道他藏的那件东西只是虚有其表,这件事做的不错。”
刘信诧异地看着沈定西,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有几个人知道,这齐天城有什么是先生不知道的?想到这里,皇太孙心中对沈定西的敬畏也又多了一分
沈定西浅笑道:“二皇子野心勃勃,才华略有,却秉性自大,他想要的东西需要通过什么途径得到,都不难猜出。你父亲恶疾染身,精气神早被淘空,虽贵为太子,今生也无望荣登大宝,如此一来三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也才敢有所动作,只不过没有二皇子那么明目张胆罢了。你从小心怀天下,壮志雄心,既然你父亲坐不上那个位置,你又怎么可能把机会让给他人?”
刘信再拜,诚恳道:“先生依然算无遗漏,请先生教我。”
沈定西将棋盘上的一颗黑子移到天元边上,再把第二颗黑子移到前一颗黑子后面,道:“等,等偷天换日的机会。”
“敢问先生机会何时有?”
“我若知道还会让你等吗?留神看着便是。还有,你那八百食客,散去吧。”
“散去?”刘信惊讶地抬起头,满脸不解,那八百食客可是他的根本啊。
沈定西摇了摇头,道:“你也愚钝了不少,散去肯定有人要用他们,近来江南风光不错,可以去游玩一番。”
刘信顿时豁然开朗,这八百食客就是创造偷天换日机会的鱼饵,又想说什么,沈定西先开口道:“我再说一次,不会有完美的事情,八百食客最后留在你身边很有可能十不足一,信念不稳的留着反而碍事,破而后立,记下了?”
“学生受教。”
“你去找平安吧,黄阁今天不是有一场酒宴吗?切勿急躁,谨记。”
刘信走了。
白衣女子轻笑道:“你的学生对你到是言听计从啊,你怎么不全部告诉他?”
沈定西轻轻握住女子纤细白皙的手,轻叹道:“真对我言听计从他就不是皇太孙了,别的不说,那位此生无望大宝的太子恐怕不止一次教他事后如何铲除沈家,所以我总要留些底牌吧?唉,刘楚王朝这张大棋盘也终于落子了,可惜想下棋的人很多,能下棋的也只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