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九窍随着光阴飞逝夜不成眠。是该向权贵折腰将女儿送给刘大人做妾,还是该尊从族长的意愿把女儿许给身份卑微的木隶?手里拿着个烫手的山竽,恨不能抛入水中,倘若未生养这个女儿倒是清静。说来,那刘大人也真是个不守晚节的主,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所到之处尾随女人垂涎欲滴,就算扔给你一块骨头未必啃咬得动啊。可是回绝了他,从此算是没有了遮风挡雨的罩子,这可是好比丢掉了一堆金山呐!转念又叹,族长是在世祖宗更是忤逆不得,要是真的惹恼了他,堡内的林木一棵也甭想得到,这同样是取之不尽的财源啊!伯父啊伯父,您要是相中木隶那厮,何不将秋虫许配于他?哦,舍不得亲孙女便来搬我女儿?如此行事,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我爹?
最近他与女儿的关系很不融洽,得空便训斥:女儿家须自修边幅;女儿家须懂得何为羞耻;鲁家子孙必须顾及祖宗颜面……
子鸽偏要对木隶热乎,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他家送。今日她把园子里的辣椒茄子连根拔了,足足装满两大竹篮。这可气歪了鲁九窍的鼻子,“哎哟!日子过不得喽——距离霜降还远着呢,辣椒树仍在开花,仍在结果呐——连根捣毁,不如来掏我心肝——”
子鸽不理不睬,挎起篮子出园子,“锅内还有剩余的饭菜,晚餐加热享用,不要等女儿回来。”
鲁九窍双手拍膝,“嘿!当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成仇家啊——”
每天傍晚,隶母做好饭菜站到门口等待儿女回归。最近隶母脸上总挂着忐忑不安的表情,担心子鸽热情过头惹出事非来,有心劝说又害怕得罪了这个大家闺秀。
隶母翘首企盼,终于望见了蚕蛹的身影。她步履缓慢神色怠倦,形似落难的孤雁。隶母迎她进门,“今日又是独自一人回家,为什么不跟隶一起回家?回头娘叮嘱他,别不开心。”
蚕蛹露出笑容给隶母看,“娘,切莫多心。刘大人催货如追命,兄长晚些收工,是女儿等得不耐烦了。”
这些日子家里的风头全给子鸽占尽,那气势俨然是持家主妇,大事小情都要插一杠,和谐的氛围全让她给搅和了。其实隶母早有心让儿子娶蚕蛹为妻,“你心中委屈,娘心里明白。婚娶之事,做娘的说了算,不要忧虑。”
蚕蛹把头埋进隶母怀中反劝,“娘,兄长与子鸽自幼一处成长,可谓是青梅竹马,二人之间表冷内热,您千万不要横刀阻拦。子鸽姐姐脾气虽烈,却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样貌又是天生丽质,不知胜过蚕蛹几多倍。”
人不在,隶母就敢指点她的不好,“啐!娘横竖看不上她,有事没事过来搅和。长辈之间还没通气,怎么可以这样随意?好歹当中插上媒婆才是!外人戳她的脊梁骨全然不知?要不是顾及雅士的颜面,娘早就给她扣屎盆子了!害得我直不起腰来。”
“娘原本就有些驼背。”蚕蛹娇气地摩挲隶母的后背。
隶母嘻嘻笑着揪她的鼻梁,“女儿,对娘可要说实话,你真的是街头小丐蚁吗?识文断字,精通算术,又会刺绣……我看你是一个大家闺秀。”
“娘又在胡思乱想了……”蚕蛹不免有些紧张,前日那群乌鸦飞入堡内传递齐国家讯,她含着泪打发了它们。
隶母把她拥入怀中抚慰,“好,好。你不愿说,娘不会寻根究底,娘只是担心丢失了你这个宝贝女儿——”
蚕蛹抱紧隶母撒娇,“娘无需顾虑,蚕蛹只想一辈子陪您过平凡的日子。”
隶母牵回了话题,“来年秋,娘可为你二人完婚。我儿心中有你,娘早已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