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村里住了十多日,张家和李家的事,还在持续着,李二的尸检报告证明他是死于脑部缺氧,虽然具体病症尚需核实,却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这个结果使得李家人也不敢再闹事,匆匆地将李二下葬之后,便远离了这条巷子。
李二出殡的那天,张丽来给他送行,尽管她脸上被李家人打的伤还没有好,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却披麻戴孝,一直到李二下葬,又在坟头哭了良久,这才被家里人带走了。
不知是看到了张丽对李二感情这般深的原因,还是怕了张家那群娘子军的“挠功”,李家的人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没有再为难张丽,让她以妻子的身份陪李二走完了最后一程。
在这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张丽,后来听闻她又嫁了人,生活过的还不错,但因彼此的生活圈子已经差距太大,也没有什么详细的消息。
李家人和张家人完全地离开了这条巷子,李二的死导致这里剩余的两户人家也搬了家,整条巷子,完全只剩下了我们祖孙两人,冷冷清清,不过,平日间就是如此,搬走了人,倒也不怎么明显,除了多了一团“岁头”之外,似乎再无其他变化。
大姑这两日来了一次,意思是让我劝一劝爷爷也搬走吧,不说别的,一旦我也离开,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万一出点事,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实在让人担心。
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早就想和老爷子商量一下,但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眼见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提起这件事,倒是正为合适。
但是,当我将这个意思对老爷子说出来之后,老爷子却是淡淡一笑,说道:“我都多大年纪了?八十四了,还能活多久?折腾这个有必要吗?”
我说:“您这就是愚民思想了,如果造你这样想,张三丰会蹲在屋子里等死几十年,彭祖会等死几百年,吕洞宾……”
“你这小子,说着说着就提尽提那些没影的事,吕洞宾都出来了。”
我嘿嘿一笑:“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东西,你相信他有,他就是有,你相信他没有,他就没有,如果和我爸说村里这些事是中了咒,他一定会骂我这些年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既然,这下咒是真的,那为什么就不可能有吕洞宾呢?”
“有没有和我们搬不搬家有屁的关系?”老爷子瞅了我一眼,深吸一口烟,又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这件事就不用提了,我还没老糊涂,怎么做,自己心里有分寸,你才吃了几年的盐,这里面的事,和你说了,你也未必懂得。”
“那您老不说,我就更不懂了不是?”
“你以后会懂的。”老爷子说着,下了炕,走出屋子,我有些奇怪,跟着走了出去,只见他来到院子右面的水井旁边,探手下去正在吊什么东西过来,我想要过去帮忙,他摇头示意不用。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木盒从水井里吊了起来,这木盒,我并不陌生,正是当初爷爷替春秀姑姑治病的时候,拿出的那个木盒。
木盒被抱回家之后,老爷子打开了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了数十个小瓷瓶,在瓷瓶的旁边,还有一只半个鸡蛋大小的银碗和一双银制的短筷。
老爷子将瓷瓶一个个拿出来,不知又从哪里弄了一些浓黑如墨一般的东西,将所有的瓶子全部都涂黑了,递给我,对我说:“把他们擦干净,一点污渍也不能留下。”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您这是怎么了?咱们如果实在闲着没事,去洗洗那些煤球多好,玩这个?”说实话,我心里对这“玩意儿”还是有些排斥的,因为我知道这里面装的都是虫,更何况刚不久,我才吃过这东西,所以实在不想碰它。
“让你擦,你就擦,哪里来这么多浑话。”老爷子面色十分的严肃。
虽然自幼老爷子就很疼我,平日里宠的和个小祖宗似的,但是他老人家一旦严肃起来,我便不敢再和他开玩笑,尽管心里老大的不情愿,我还是仔细地将爷爷递过来的瓷瓶全部都擦了干净,在拭擦的期间,老爷子不让我用任何东西接触瓷瓶,完全是用手来擦,我原本以为,今天的手有的洗了,但让我奇怪的是,才擦了几个,我就发现,被爷爷涂在瓷瓶上的黑色东西就好像是什么活物一般,完全地浸入了我的皮肤之中,起先还显得有些漆黑,没过多久,肤色就完全的变成了正常模样,好似那东西从未出现过一般。
当我将所有的瓷瓶全部拭擦干净,老爷子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随后,又将银碗和短筷交到了我的手上,让我将这些东西全部都存放整齐。
完全按照老爷子的吩咐,以前后顺序,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之后,老爷子便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瓷瓶发起了呆来,呆了约莫有十多分钟,正当我已经忍不住想要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这才抬起头,道:“好了,你这小子是这块料。”
这句话说的我满头雾水,老爷子却没有解释,直接伸手将我的背心给揪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老爷子是要做什么,低头一看却是瞪大了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从我的左胸心脏位置到腹部这里,居然多出了一个怪异的纹身,这纹身的颜色很淡,如果距离稍远,便看不清楚,线条却很是清晰。
我隐约间,感觉好似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纹身,想了想,恍然记起,这不是爷爷身上的纹身吗?我以前还问过他为什么要纹这个,他只告诉我是年轻时候弄的,并未说原因。
我终于明白了点什么,老爷子之前那套看似普通又无用的程序,是在进行某种传承,爷爷彷如看出我心中的想法,将自己的衣服撩了起来,在他胸前,那个跟随了他几乎一声的纹身已经微不可查,几近消失。
“这、这到底是是什么?”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呆呆地望着爷爷问道。
老爷子将木盒合上,点了一袋烟,缓慢地和我讲述起了这些,他说,这瓷瓶里面的虫,便是术经中所记载的“虫术”中的虫,这些虫与自然界的虫,有着极大的区别,具体的谁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爷爷也只是有过一些猜想,认为这些虫是一种灵体的实质化表现,但这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猜想的层面上,以他的本事是无法求证的,至于现在的我,更是连猜想都无从猜想。
爷爷还说,我的天赋比他好,而且现在的社会条件也比较自由,不像他们那个年代,或许以后我能够弄清楚。
或许是因为我现在的层次还太低,因而使得我对术师的虫到底是什么东西,不感兴趣,反倒是对这“虫术”想要了解的更多一些,因为,爷爷给我的《术经》中记录最完整的,乃是“驱妖术”这种已经基本没用的手段,其次便是“煞术”,最不完整的就是“虫术”。以至于,我从《术经》中只能了解到虫的种类和一些用法,至于这些虫怎么培养,怎么保管,我完全是一无所知。
面对自己的爷爷,也没什么“不耻下问”之说,我心中有了这个疑问,便毫无顾忌地问了出来。
爷爷给了我一个,早知道你会问这些的眼神,随后,将我想要知道的,慢慢地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