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像个老小孩,对我炫耀着自己的本事。
“师兄,给我说说呗……”
我厚着脸皮问道,知道这些东西像是明朝的不假,但再多的,我就一点也说不出了。
“这些东西虽说都是元末明初的东西,但物件过小以及均有很大程度上的修护以及补色,这是朝代遗留问题,同样也导致了这些东西严重贬值。在高端收藏爱好者里,这类东西并不受太大的欢喜,总而言之就是太粗糙,当摆件不够精细,当藏品档次过低。”
“这种东西数量多、价格低,导致了门槛低、受众广,流通性反而要比成色好、精细的藏品要大很多。”
我轻轻点头,露出一副已然了解的模样,总不能在师兄面前像一张白纸。
只是看到师兄拿若隐若现的笑容,我的底气一下子枯竭,我急忙道:“师兄能不能确定大致是从什么地方出土的?”
师兄没有急着说话,再三思索才摇头道:“这个没有办法查到,但是你可以去问问那块面具……”
师兄的提醒让我沉思,那块面具……
直到被烟头烫到,我才回神。
“我们也不一定能够从他那里的到确却的消息,这些都是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了……”
我想到这些脑仁有些发疼,师兄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让我有些不能接受,直到现在我才确定,我眼前的这位人模狗样的师兄还是有着不少本事的,但他这种表情在我看来真的很欠揍……
我有些生气的说道:“师兄你说啊,急死个人,再这样我把你做的坏事全告诉小师妹去……”
迫不得已,我只能威胁师兄了。
比较好面的我实在受不了师兄看我的眼神,我盯着他,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
数到三他再不正常说话,我就豁出去了……
“小……”
就在我要扯开嗓子喊的时候,师兄终究是没能忍住,由那副欠揍的模样,重新变成我所熟悉的那个扯皮条邋遢的破算命德行。
“别,别……我说……”
“你靖涛师哥快回来了,按时间算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些照片已经让秀诗给一个老教授送去了,他们应该能够得出一些更准确的判断。要你去问问那面具,主要还是怕只是照片会给老教授造成的难度过大,想让你再证实一下。”
“靖一,你永远要记住,一个不能确定的信息,你需要反复的去推断,一个陌生的东西,你需要想办法去多方面印证,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敢确定那个孙九明没有撒谎?”
师兄如倒豆子般喃喃说着,说到最后眼神重新变得犀利、声音也更加浑厚。
师兄的话让我再次沉默,心里莫名的慌张,孙九明的话我还真没有怀疑过是假话。
这会的我如同在寒冬被一桶冰水泼在身上,全身冰寒彻骨,连同五师兄即将到来的消息都没有太多的兴致。
“王靖一,我去学校了……”
我不知道在那里发呆坐了多久,师兄也没有吵我,直到小师妹的呼喊声才让我如梦惊醒。
我回过神,仓促的应道:“哦,嗯,好……”
就在这时,师兄起身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去。
我有些不自然的在站起身,却始终没有走下二楼的勇气,脚步一直在藏品区徘徊,眼神不停的看向摆在一边贴着符箓的面具上。
没有下二楼的勇气是因为这些年跟着师父,以为我的本事能够独闯江湖,然而并没有。
更多的时间里是在回忆与师父一同下墓的点点滴滴,仔细想了之后才发现我的应对能力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牛逼。
才发现正真棘手的事情,都是师父在处理。
甚至我连插手帮忙的能力都不大够,或许在普通人面前已经很厉害了。
但相比起师父,我似乎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包括那个做了二十年的梦,现在还不清不楚的,沉默着的我,想要找到一个健康的、良性的成长路线。
师兄的话就像是利箭,射在了我的咽喉,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我所有的神经。
就这样,我沉默着呆坐着,在二楼肚子思索到夜幕降临,而师兄似乎猜到了什么,没有让一个人上来过,包括小师妹。
……
……
夜晚七点左右,我终于恢复了自信。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以及咀嚼消化师兄的话语后,我终于确定,我与他们是不同的。
甚至我与师兄门都是不同的。
我的动作发生了些许改变,比以往要快上一些,就好像心里的那股气,生怕呼出来就没有上前的勇气。
我拿起了放在展示柜贴着符箓的青獠面具,眼神坚定、脸色平常的往地下室走去,如果我没有记错,地下室里应该还有着一间不到六平方的小房间。
我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师兄的刺激,导致我一些倔强的改变,第一次开始着手师父以前会做的事情。
与藏在这个面具里的灵魁对话,就是我的第一次面对。
“师兄,我……”
我指着手上的面具对师兄示意说道,此刻我感到一丝轻松,与平时不一样,与中午的那个师兄更加不一样。
许是因为保安与前台小姐姐在,师兄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
我与众人打招呼后往前台后头的楼梯走了下去。
打开灯,对着半屋子的木剑看了许久,而后才是往右手边的小房间走去。
我能与鬼谈论,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这之前需要做许多准备。
我嘴里喃喃嘀咕着本门的法诀,轻轻将面具放在案桌边,抽出三支细香点上,插在面具正前方的小香炉里。
手中手势不断,嘴中口诀不断,我默自后退几步,双眼微闭,盘坐在蒲团上。
漆黑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只有三个红点与微光落在面具与符箓上的微微反光,口诀毕,我睁开双眼,轻喝道:“起!”
话音才落,轻薄的符箓微微晃动,而后就像是被一股风吹过,轻缓的滑落至前方,符箓骤然燃起,漆黑的小屋被照得通亮,只是几秒钟便再次恢复了黑暗。
只能使用一次,这也是那会我心怀不舍的原因,师祖们留下来的符箓用一张少一张,而我却还没有能力制作出具有那般法力的符箓。
三点香火的微弱光线下,香烟已经开始发生转变。
面具就像有了魔力,三缕香烟汇聚成一股,往青铜面具上飘去,而后消失不见。
更准确的说是,这些烟被面具吸收了。
而这也表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假若香直至燃完,我能够与面具里的灵魁达成协议,如果香未燃完熄灭,那就代表着只能赤膊相见。
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半月前的那种贪婪还历历在目,或许这里头藏着的灵魁,在来杭州的火车上已经见过。
时间缓缓流淌,三支香在一个半小时后已经到了尾端。
这期间里,我只睁开过两次眼睛,掐准时间的我在每三分之一的时候观看一次。
再有半小时,或者就有可能得到一份准确的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支香已然殆尽,也许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摆在案桌上的青獠面具动静越来越大,轻缓紊乱的跳动着,每一次都很细微,但确实动了。
“隐灵第二十三代弟子王靖一有事相寻,还望出来一叙……”
我沉声说着,相比上次,要更加严肃些许。
吃过一次瘪的我再也不会出现那种侥幸的心态。
每十秒呼唤一次,共三次,三十秒后我看着漆黑的正前方,等待它的回应。
突然,轻风拂面,一股微风吹过我的脸颊、头发,我知道它出来了。
面具上一股浓烟缓缓吐出,就如同之前一个多小时里消散不见的烟在这会全部吐出来了一般,慢慢的漆黑的小房间里有了一丝光亮。
我咬破食指,轻点在额间,然后轻轻下拉至鼻头。
继而拇指挤压在食指上沾满血迹后同时点在两边的太阳穴上……
符箓逐渐形成,直到我补完最后一笔。
我猛然睁开眼睛,一具灵壳飘散在面具上。
单足六首三头,足如象腿,手臂修长指甲锋利,三颗脑袋挤压在一起,不停的换着方向。
它们面容各不同,左边呈哭丧脸,中脸严肃庄严,右脸嘻哈无常。
看着这副模样的灵魁,不用想我也知道。
同样是几股灵魂扭曲在一起,只是这只灵魁还在初生期,远没有上次在杨先生家里处理掉的那只疯狂。
那门邪术似乎与我门一样,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传人。
看到右脸,我想到了那天在火车天花板上看到的诡异笑容。
并不是宫殿里的那个女人,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我可助你修成正果,转世投胎,条件是为我隐灵服务二十载,如有违反天地不容……”
我站起身,看着依旧不断幻化对着我的脸颊沉声说道。
烟雾形成的形状猛然炸裂,而后再次凝聚,脸颊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停止。
那张严肃庄严的脸蛋看着我,微微张开,而后消散。
“我会把你送回陵墓中,你为我门看守二十年,必助你解脱,如果同意,还请为我指路……”
我脸色凝重,不到最后一刻,能不能成功谁也说不准。
看着揉成一团没有模样的烟雾心中暗暗猜测,以及在脑袋里回忆着师父做这些事情时候的时间以及细节。
飘荡在面具上空的烟雾终于有了回应。
再次炸裂开,只是这次凝行的过程很慢,一丝丝烟就像是一张网,慢慢的铺开,然后交错在一起。
厚与薄的烟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终我看到了一张烟雾凝化成的地图。
我眼神一亮,嘴角露出了笑容。
因为那团烟雾中清晰的勾画出了两个字。
“集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