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奈莉就是这样的人,”梅莉说,“别人的任何东西她都想要,她就是这样的。噢,劳拉,要是我告诉她说,是阿曼乐·怀德用他的新的轻便雪橇带你回家的,她准会气得发疯!”
她们都忍俊不禁。劳拉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们都还记得奈莉曾公开叫嚷,她一定要坐在那两匹棕色马儿拉的雪橇上去兜风。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坐过呢。
“我几乎等不及要去告诉她啦。”梅莉说。
鲍威尔太太说:“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合适,梅莉。”
“我知道不好,”梅莉承认说,“但是如果你知道奈莉·奥尔森一向都喜欢吹嘘,到处炫耀,故意找劳拉的麻烦,那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现在想想看,劳拉在学校教书了,阿曼乐·怀德正在追求她,还接她回家呢。”
“噢,不是!他没有这样!”劳拉大叫道,“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来接我,只不过是帮我爸的忙。”
梅莉捧腹大笑起来。“那他一定非常惦记你爸哦!”她想逗劳拉玩,她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劳拉,马上改口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说这事,那我就不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呀。”劳拉解释说。当你一个人独处或者是待在家里时,所有的事情都很单纯,可是你一旦接触到别人,情况就复杂多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怀德先生在追求我,因为他确实不是。”
“那好吧。”梅莉说。
“我不能在这里待久了,”劳拉说,“我的炉子上还烧着煮衣服的水呢,现在水一定烧热了。快告诉我,梅莉,你们现在学到哪儿了?”
当梅莉把她们的学习进度告诉劳拉后,劳拉发现自己晚上自学的内容正好赶上她们。接着她就满意地回家了。
这一整天劳拉乐不可言。她洗了衣服,把刚晾干的干净衣服喷上水,用熨斗熨平整。然后她坐在温暖舒适的起居室里,一边把她那顶漂亮的棕色天鹅绒帽子拆开,一边和妈、卡琳和格丽丝聊着天。她把帽子的天鹅绒面料拆下来,用刷子刷平,用蒸汽熨了一遍,然后把面料重新套在帽子的粗硬布帽框上,戴起来试了试。帽子看起来就像是新的,而且比以前更漂亮了。还有些空闲时间,她便把她的棕色裙子刷干净,拿海绵蘸上水吸掉灰尘,再用熨斗熨平。接着她去帮妈准备晚餐,他们今天要提前吃晚餐。吃过晚餐,他们会一个接一个地在暖和的厨房里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如果我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我就别无所求啦,”劳拉在临睡前想,“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我只有今晚和明天上午的时间待在家里,所以我才会对它倍加珍惜……”
礼拜天清晨的天空中有着特有的宁静。当劳拉、妈、卡琳和格丽丝神情肃穆地出门时,礼拜天显得安详极了,整个小镇都静悄悄的。早晨的家务活都忙完了,礼拜天午餐要吃的豆子正在烤箱里慢慢烘烤着。爸小心地关上炉子的通风口,走出来把大门锁好。
劳拉和卡琳走在最前面,爸和妈牵着格丽丝的手走在后面。他们都换上了礼拜天才会穿的衣服,这身衣服是最干净,最整洁的。在寒冷的早晨,他们慢慢前行,小心留意着不在结冰的路面上滑倒。镇上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往前走,大家排成一列,穿过福勒五金店后面的空地。所有的人都朝着教堂走去。
劳拉一走进教堂,就急不可耐地张望着已经落座的人。艾达就在那儿!艾达也看见了劳拉,棕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眨个不停。她赶快挪动了一下,给劳拉腾出一个位子。她在劳拉的胳膊上拧了一下。“天啊,看到你真是太高兴啦!”她小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礼拜五放学以后回来的,今天下午我就得赶回学校去了。”劳拉回答说。在主日布道之前,她们还有一点儿时间可以聊天。
“你喜欢教书吗?”艾达问。
“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到目前为止,我还能够应付过去。”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艾达保证说,“我知道你一定行。可是,你在学校里的座位一直空着,我看着很不舒服呢。”
“我会回来的。只剩下七个礼拜啦。”劳拉说。
“劳拉,”艾达说,“你不在学校的时候,奈莉·奥尔森要来跟我坐在一起,你该不会介意吧?”
“哎呀,艾达·布朗——”劳拉叫了起来,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艾达这是逗她玩的。“我当然不会介意啦,”她说,“你该去问问奈莉,看她介不介意呀!”
由于是在教堂里面,所以她们不能放声大笑,她们安静地坐着,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并且还极力保持一副虔诚肃穆的表情,结果浑身颤抖不已,差点儿给憋坏了。巴内斯先生敲了敲布道坛,让大家保持肃静,主日学校就要开始了,所以她们不能再说话了。她们必须站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唱赞美诗。
让人愉悦的主日学校啊,
它的珍贵胜过最美的宫殿;
我满怀欢乐地归向你啊,
归向我亲爱的主日家园。
合唱着赞美诗,感觉比聊天还要好。她们肩并肩站在一起,把手里的赞美诗唱本摊开摆在面前,劳拉心想,艾达真是个可爱的人。
在我任性而迷茫的心中,
生命之路第一次在此显现;
我第一次发现了心灵圣地,
在此找到了我的主日家园。
艾达柔美的女低音,配合着劳拉清脆嘹亮的高音,共同唱着《主日家园》的高低声部,然后,她们的声音又融合在了一起:
我满怀欢乐地归向你啊,
归向我亲爱的主日家园。
去教堂做礼拜,最让人愉快的就是主日学校了。虽然艾达和劳拉与主日学校老师只能谈论礼拜功课的事情,但是她们可以相视一笑,还能一起高唱。主日学校结束后,她们再也没有时间待在一起,只能互相说“再见”了。然后布朗牧师开始发表他那漫长而无聊的布道词,艾达必须跟布朗太太坐在前排座位上听布道。
劳拉和卡琳走过去,跟爸、妈坐在一起。劳拉要确保自己能记住布朗牧师引用的《圣经》章节,这样等回家后,爸问起她时她才能背诵出来。除此之外,她不需要再认真听布朗牧师的布道了。她在教堂里总会想起玛丽,玛丽一向都能规规矩矩地坐在她身边,留心劳拉的举止,要她守规矩。劳拉一想起她们曾经还是小女孩,而现在玛丽上盲人学校了,自己也成了学校教师,她就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她尽量不去想布鲁斯特太太的事,也不去想教书的事。不管怎样,玛丽已经在上盲人学校了,而自己现在能挣到四十块钱。有了这四十块钱的薪水,玛丽明年肯定能继续留在盲人学校学习的。如果不断努力的话,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如何,都要一直努力,要是不努力,就只会两手空空。“我得设法制伏克拉伦斯,只要过了这七个礼拜就行啦。”劳拉心里想着。
卡琳捏了捏她的胳膊。每个人都站立起来,一起唱着《荣耀颂》。礼拜仪式结束了。
午餐非常可口。妈做的烘豆实在是太香了,面包、黄油、小腌黄瓜味道都不错,大家吃得心满意足,还眉飞色舞地聊着天。劳拉说:“噢,我待在家里太舒服啦!”
“跟我们家比起来,待在布鲁斯特家确实让人难受。”爸说。
“怎么啦,爸?我没有抱怨什么呀!”劳拉非常惊讶。
“我知道你没有抱怨,”爸说,“嗯,你要坚持,要沉着冷静,七个礼拜很快就会过去的,那时你又可以回家了。”
洗过碗盘,大家一起坐在前屋里共度礼拜天下午的时光,一家人真是其乐融融。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照射进温暖的房间里。妈就坐在阳光里,摇椅轻轻地摇晃着。卡琳和格丽丝专心致志地看着爸那本绿皮大书《世界动物奇观》上的图画。爸给妈念着《先锋报》上的新闻。劳拉在爸的书桌上给玛丽写信,她拿着妈那支珍珠做笔杆的水笔,那是羽毛形状的笔,非常小巧。她在信中写了她教书的学校和她的学生,当然她不会写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凯蒂时不时伸个懒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劳拉写好信后,就上楼去了,把她的干净衣服装进妈的小提包里。她提着包下了楼,来到前屋。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可是爸还坐着读他的报纸,浑然没有察觉。
妈看了看时钟,对爸温柔地说:“查尔斯,你应该去套马车了,要不然你会赶不及的。这一去一回路程很远,而且现在天黑得很早。”
爸没有动弹,只是翻过一页报纸,说:“噢,不着急。”
劳拉和妈彼此看了看,觉得很诧异。她们看了看时钟,又看了看爸。爸一动也不动,不过他棕色的大胡须里藏着一抹微笑。劳拉坐了下来。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爸静静地读着报纸。妈有两次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不过她又改变了主意,没有吱声。最后,爸头也不抬地说:“有人担心我的那两匹马跑不了这段路呢。”
“什么呀,查尔斯!我们家的马没什么问题吧?”妈惊叫起来。
“嗯,”爸说,“实事求是地说,它们没有以前那样身强力壮了。不过,让它们来回跑个四十公里,倒是没什么问题。”
“查尔斯!”妈茫然无助地说,她拿爸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爸抬起头,对着劳拉眨了眨眼睛。“也许我用不着驾车跑那么远的路程。”他说。这时候,一阵雪橇铃声从大街上传过来。铃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然后就在大门外,铃声戛然而止。爸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下午好,英格斯先生,”劳拉听见阿曼乐·怀德的声音,“我是过来看看,劳拉是否愿意让我送她回学校去。”
“当然愿意啦,我敢保证,她一定喜欢坐轻便雪橇回学校的。”爸愉快地回答说。
“我回来的时候会有点儿晚,天气太冷了,我得给马披上毛毡,”阿曼乐说,“我驾车先到大街那边去一趟,拿上毛毡很快就过来。”
“我会转告她的。”爸回答说,然后关上了门。雪橇的声音渐行渐远。“怎么样,劳拉?”
“坐轻便雪橇真的挺好玩儿。”劳拉说。她麻利地系好兜帽,穿上外套。铃声又清晰地传来。她还没来得及跟大家道别,铃声就已经到了门口,然后停了下来。
“别忘了带上小提包!”妈说。劳拉转身一把抓住小提包。
“谢谢你,妈。再见!”劳拉一边说着,一边出门,朝雪橇走去。阿曼乐扶着她坐上雪橇,用袍子把她包裹起来。王子和淑女立刻开始小跑起来,所有的铃铛都发出美妙的乐音。劳拉回学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