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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画室没有冷气空气浊热,按照惯例新成员要当模特一回,才能让师兄师姐们欣然接受。

七兮的愿望实现却心不在焉,把原本该用普兰加深红再加白调就的亮部拿纯白代替,暗部是毫无神采和高贵的灰。但她顾不上这些,自己像一尾在涨潮时分上岸的鱼,当潮水退去就要接受阳光灼人的炙烤。

当她起身时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身子几步跌跄,就要磕到桌沿的坚硬上。

这时,一直坐在她前方的简嘉一大步跨过来,双手刚好接住七兮下跌的趋势。几秒过后七兮重新睁开眼,“噗”地笑开:“我没事啦,你把我放下我只是贫血,吃点甜食就好啦。”

简嘉一意识到她语言中含带笨蛋,吃力不讨好的意思,帮女生“安全着陆”后转身就走,七兮连忙喂喂喂地唤:“你生气啦?”

男生冷冷地说:“买甜食啊!”

其实,买甜食,那是男朋友该做的事吧!她只是随口说说谁知他真的去买啊!让她面对众人挪揄的目光,情以何堪啊!

于是七兮再一次没骨气地埋着脸,遁逃了。

狭路相逢总有意外

出意外时七兮左手抱着画稿,走廊上有一群女生买着关东煮或奶茶,一路吃一路聊天。

七兮正感叹真美好,还可以吃那么高热量的零食,也有人愤恨地望着她:“安七兮,你干嘛缠着阿简不放?”

七兮知道她是文艺部的副部长,长得漂亮个性直来直往,竞选时直接说是为简嘉一才进学生会的,如此直白却受到大家鼓掌高票通过,毕竟学生会成员的男女比例是6:4,而且她从小学芭蕾和钢琴证书有一摞高,也算实至名归。

所以个性毫不做作的女生,看到在食堂让阿简不忌讳地护在怀里的七兮,狭路相逢得要冲过来给她巴掌,但最终让另一个温婉的女生扣下。

两个女生争执起来:“木棉你要对七兮干嘛…不可以…”

“我见不得她的样子,就想教训她一下!别挡我!”

“不行…”平日就很乖巧的女生,听见威胁便激动得把奶茶都溅出来,落到木棉的一小块肌肤上:“有没有烫到?木棉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闹事却不管…”女生趁着木棉低头检查之际对七兮说:“七兮你快走,我还能拦住她一会儿…”

七兮连忙准备逃跑,却看见木棉抓过奶茶,揭开盖朝她泼过来。

因为害怕画稿沾湿七兮本能地抬手护住,灼热的触感便从右手背蔓延到手腕。女生惊讶道:“木棉你怎么能这样?”又跑来对七兮说:“我扶你去医务室吧,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留疤的!”

清洗消毒擦药纱布包裹,只是轻微烫伤护理几日就好。

女生丢下“等我一下哦”就跑出去,回来时递过来一支小巧的盛着淡绿啫喱的管子:“这是芦荟凝胶对你很有效的…其实木棉她本性不坏的今天的事…”

“参赛作品没有受伤,”七兮眨眨眼,“就没事啦!”

刚好请假休息不用去画室面对简嘉一。

其实七兮搞不太懂最近发生的事,身为男生的阿简比自己还要关心减肥事业,自己无论在哪他都有理由尾随而来,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又好像一脸都是正直。

真是复杂!

告白丢失事件

今年的校祭可谓热闹非凡节目众多,除却惯例节目表演,班级组织的游戏,学生最兴趣缺缺的艺术展览,学校还特别开辟一块许愿墙,可以在上面贴写上愿望的便利笺。

“你写什么?”七兮没等美和子主动坦白就伸过脑袋偷窥。

偷窥的结果是呆掉,她颤抖着拉美和子的肩膀:“美和子,你居然写希望和夏穆绪考同一个大学,你,你明明有了阿简还红杏出墙,你这朵红杏……”

美和子抬起头来表情无辜:“阿简,关阿简什么事?我的男朋友一直都是阿绪啊。”

“阿阿绪,可是阿简从我这里打探你的事啊。”

“其实,他是帮阿绪打探的啦,”美和子气呼呼地说,“什么时候他们男生表个白也要弄得九曲十八弯的!”

“那他喜欢的人……”

“谁知道是哪个白痴呢,不过阿绪说今晚他会向那个女生表白的,嘻嘻!”

美和子望着还晕忉忉的七兮有点抓狂:“还不去找他!”

看着死党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不太明白但又好像全都明白,七兮顺着美和子的一推,顺风顺水地产生孤注一掷的念头。

阿简,是喜欢自己的吧。那么之前的奇怪做法都有迹可循。

主题为“第十放映室”的J班,七兮看到同在画室的女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见简嘉一,当时他当模特结果我晕倒他扶住我然后……”

“然后他去买甜筒蛋卷结果七兮你居然狠心跑掉!不想告诉你他刚走。”

“……”

七兮心中萌出阿简去自己班上找自己的想法,所以回到“我猜我猜猜猜”的C班,主持人正在问,哪个动漫人物最喜欢伸出援手。

无聊,多啦A梦啊,因为圆手嘛!

即使知道答案七兮也不愿去领奖,这种幼齿游戏阿简肯定不会参与的。

好玩又简单的“比手画脚”很多人参加,但七兮放眼望去全是情侣啊情侣,抱着“阿简喜欢的女生可能是自己哦”的想法推测他不在这里。

因为苦苦寻觅不到,七兮干脆随便拉过一个女生:“请问你认不认识简嘉一,就是学生会主席,成绩很好平时看起来很冷漠实际上也有点冷漠的男生!”

“喂,你不需要加这么多定语我也知道,他回A班啦。”

A班里漫天噼里啪啦地响,七兮好奇心重探头去看,结果被一个女生抓住:“这里!这里缺一个人!”

七兮只好无奈地去下围棋。

“这是哪个出的节目?”这种时候还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消遣”游戏?

“阿简哦。”

七兮一口气差点岔到:“他…他…”

“他好像有事去操场了,”女生清脆落子笑眯眯,“你输啦!”

帅气的街舞表演惹得人们流连忘返,变魔术和小品轮番轰炸人们视线。但有个节目却让全场上千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女生肌肤如皎洁的月光,头发盘起来露出深刻如海峡的锁骨,坐在钢琴前粉藕的指尖抚上黑白琴键,像贝多芬月光奏鸣曲描摹的意象般清美。

谢幕时七兮跟着叫好,但突然耳边有女生尖叫:“简嘉一简嘉一!”

七兮看见整个晚上一直在寻找但一直在错过的男生,一步步踏上石阶,给女生献上一大捧紫蓝的鸢尾,唇畔漾起的温柔像盛放的烟火,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哇好浪漫,是迟迟最喜欢的花呢!”两个女生还沉浸在这份看似微小但“不是每个男生都敢当着全校师生告白”的浪漫里。

不用了,不用再寻找了。

之前因为少女情怀而涨起的温暖一寸寸凉下去,瞬间心跳也变得压抑。

如果再也不能心跳多好,就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傻,以为与美和子那般高再瘦下来那样骨骼伶仃,就或许能得到回眸。

其实最怕,自己努力地踮起脚尖,仍够不着你的衣摆。

“美梦里有怎样气候,你终于回过头看我。”始终是歌词。

满天的星斗在深蓝的夜空摇摇欲坠,海棠的枝节便是一幅工工整整的铅笔素描。

七兮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埋着满怀的零食猛吃,甚至让美和子陪自己喝啤酒。

结果当晚七兮就吐得昏天黑地,像一把枯草般虚弱,暴饮暴食的后果。

温暖的友善是泡沫幻觉

本来准备翘掉第二天的节目休息,却被电话闹醒,告知参赛作品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了,因为之前很受关注的缘故所以特别给与介绍,关键时刻却出了岔子。

不能获奖是小,得个处分才是大。

七兮揉揉疼痛的额头:“还有3个小时吧,我重画!”

阳光沿着爬山虎一路奔跑。已经有人坐在画板前面,右手边放着颜料刷笔桶,右手淡定自若地持着画笔或摆或扫或刷或铺。七兮倚着门框静望着正作画的简嘉一,看着他眼里如拨云见日般的温柔,像是在卢浮宫欣赏一幅不朽的画作。

当她蹑手蹑脚地靠过去,看到画布时双腿就被钉在原地,无法再挪动半步。

中黄流畅地铺满画纸的大半空间,让暗绿的茎梗和赫石的土壤显得逼狭,如果从色彩的角度分析,是大片境的暖色调。可偏偏在向日葵中有个亭亭玉立的女生,上白下黑的制服装扫到肩膀的黑发,没有过多修饰回归简单,冷暖结合相得益彰。

他没有参照模特,应该是在脑海里描绘过千万遍她的样子,才会熟知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和细微的表情,所以才能深刻到不面对她也能描绘。

简嘉一在右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Aspirin。接着补上一句:“止痛药,可以治愈向日葵的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迟迟……”女生抑住泪水,梗在喉咙的话化为朝女生打的招呼,“你找阿简啊,那你们聊我先走啦!”接着不等男生便逃得像只仓皇失措的麋鹿。

走到一半才懊恼地回神过来,干嘛把他和她留在空教室啊?

果然自己是个内心纠结的人吧。

玷污内心的,是恶毒的无根攀附生长的虚妄之言,是不安虚荣海市蜃楼的泡沫幻觉,是伪装燃烧的可以制造的友善和温暖,是不真实建筑在目的之上的贴近。是谁的手谁的嘴谁的脚,是谁蒙上灰尘的内脏。

迟迟凝望住简嘉一,眼中泛起不被珍视的委屈:“阿简,你为什么宁肯喜欢安七兮也不喜欢我?”

“什么叫‘宁肯’‘也不’?”

“我有哪样比不上她?”

“七兮个性单纯有点小心思一眼就看穿,而你呢,表面温婉但暗地里却玩小伎俩。”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难道不是你让木棉注意到奶茶的?难道你不是假装说只要我给你献花你就不再打扰我,但反而让所有人误会我喜欢的人是你?又或者,不是你抽出她的画撕掉但百密一疏却让我看到?”

简嘉一拿起画布准备转身,迟迟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可是你也欺骗安七兮这么久啊,你也没对她承认你就是Aspirin。你不怕她不再理你?”

“哦?”简嘉一低垂着眼帘,似乎也承认这是个大担忧。

“我是女生,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想要得到女生的感情,最简单最直接的就是吃醋。”迟迟笑得清淡但口中的字却冰冷,“而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情敌。”

简嘉一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迟迟有点欣喜,“你觉得,”男生特别拉长的尾音让女生的心情跟着紧绷,“我需要这样做?”他的目光依旧如暮春湖面不融的冰层,接着径直绕过她朝外面去,“而如今,你也不用继续喜欢我,因为我觉得那是对我的侮辱。”

男生的步伐戛止住,看到门口的女生,眉眼不自主地换成温和:“我们去展览厅吧。”

轻薄美人的三十六计

因为她让强大的美和子搞得自卑,如果自己唐突告白大概会吓跑她。于是才以帮助的名义呆在她身边,只是那个女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画从来都听从自己的内心,所以喜欢它们的女生绝对也是值得自己喜欢的。

自己是从第一次见面就明白,其他人在食堂里自己拉住她的手时就明白,但连走路都不会走直线的女生,大概现在才明白吧。

简嘉一眼疾手快地拉住要跌入低矮的美人松的女生,突然发现什么时候,她的肩膀单薄得一搭上去就生怕自己的手掌太用力而拍碎它的伶仃,简单到一把盘起来的长发和一个眉眼的会意温和,美得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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