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里正来送地契的时候,吴世香便提了这事。她素来脸皮薄,说到请他教几个孩子识字算账的时候,脸上一红。
高秀和高春则盯着盖了县衙公印的地契激动不已。二十亩地呀,她们也算得上是小地主了呢!
“识字?”里正诧异地问道。说着看了看吴世香身后的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一双双眼睛期盼地望着他。
高秀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契,说道:“是啊,里正叔叔,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去你家,你教我们识字和算账,一年给你一两束脩。”去正规私塾一年要二两束脩,而且她也没时间去。对她来说,请个老师不过是打幌子,最主要的是教她的两个妹妹和弟弟。
里正家里的条件还行,一个儿子在中洲府做帐房先生,女儿也嫁去泉山县,只剩下他和老婆子黄荷花。黄荷花是个心大的人,根本就操心家里的琐碎事情。家里也就几亩地租了出去,平日里他也闲得很。此时听了高秀的话,他有些心动。
吴世香见女儿这么说了,也就附和道:“里正大人可以考虑一下,我这几个孩子都挺懂事的,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行,那我就答应了。这样吧,这两日我在家里安排一下,你们有空就过来。”里正想着把院子收拾一下,就把讲堂设在院里的葡萄藤下。再把以前的四书五经给找出来,他能教的也就这么多了。
直到里正走了后,高秀才将地契递给了吴世香。吴世香大字不识,只认得上面这个印章,原来去县城见到张贴过。她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是二十亩吗?”
高春和高秀齐齐点了点头。
吴世香拿着地契的手有点颤抖,她认真想了想,还是将手里的地契交给了大女儿,说道:“阿秀,这既然是你买的地,那你就收着。娘没本事,娘怕守不住这东西。”她自知性子软,若是老高家那边来人了,她还真怕她守不住这张地契。
高秀明白她的意思,将地契收了起来,说道:“也好,将来我们家会赚更多的银子,买更多的地,还要建一座大房子!”要不是现在手上没有银子,她现在就想建一个大房子!
“嗯嗯,我相信大姐!”高春点头道。
小高武也学着点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高秀翻来翻去地睡不着,把一张床上的高梅和高春都吵醒了。高春问道:“大姐,你怎么啦?”
高秀一咕噜爬坐起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说道:“我竟然忘记和杨大叔说火锅的事情了!”天啊,回了家她就忙着大蒜和买地的事情去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大姐,要不我现在陪你去一趟?”高春也有点急。火锅盆一日没做好,她们家的蒜蓉酱一日就卖不出去。要知道前面大姐买的那一大袋大蒜能做好几十罐蒜蓉酱呢!
高秀摇了摇头,这么晚了也不方便,还是等天亮吧。她重新又躺在床上,叮嘱两个妹妹睡觉,一边说道:“还是明日一早吧。”
结果这晚三个人只有高秀睡着了,高春和高梅眼睁睁地等到了天亮。其实天色还未完全亮,高春就把高秀推醒了。看见两个妹妹顶着青黑的眼圈,高秀内疚地说道:“你们俩不会是没睡觉吧?”
高春答非所问:“大姐,快点,我们先去杨大叔家说火锅盆的事情,然后再带娘和小武去县城!”她十分珍惜现在拥有的生活,靠自己的双手就能够吃饱穿暖。
高秀心疼地看了看两个妹妹,想着等会儿去牛车上再让她们睡会儿。便赶紧起床穿衣了。
出门的时候吴世香也醒了,小高武还睡着,高秀将要去杨大贵家的事情说了一下,便带着高春出门了。
两人走到杨大贵的破土屋前,天色才完全亮了起来。而此时杨大贵竟然已经在门口的风箱机前干活了,听到声音回过头,见是高秀和高春,他才将手里的活儿停了下来。抹了把汗问道:“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我大姐给你找了单生意!”高春一边走一边高声回道。
杨大贵疑惑地看着高秀,便听她解释道:“就是杨叔叔前几日帮我打的火锅盆,我找到买家了,对方要订三十个,不知道杨叔叔要做多久?喔,对了,他还付了五两银子作定金。”说着,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五两银子。
杨大贵给高秀打了火锅盆只收了一百文钱,除掉材料成本,他算上工钱赚了三十文钱。三十个火锅盆,给五两银子?他没有接,而是问道:“是不是给多了?”
高秀轻轻一笑:“杨叔叔早起晚睡地帮我打火锅盆,三天才收了赚了二三十文钱,我帮杨叔叔谈生意的时候怎么会让杨叔叔吃这种亏?这个火锅盆的单价是两百五十文钱,一共是七两银子五百文钱,温老板先付了五两,剩下的交货再付。”
如此算下来,这单生意能让他赚五两银子!杨大贵惊诧地看向高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急性子的高春说道:“杨叔叔,时间紧急,你要赶紧做啊!”
杨大贵接过五两银子,点了点头。
高秀和高春回家的时候,顺便去冯大叔家租牛车,待冯大叔二话不说地应下了后,高春高兴地跳来跳去,一边问道:“大姐,你说等那二十亩地咱家都拿来种大蒜吗?”
高秀摇摇头,说道:“也不全是,我想今天去县城买些红豆绿豆黄豆种上,然后再种一块鱼腥草,那口大水塘就用来种莲藕和鱼,剩下的再种大蒜,喔,对了,还要种一块辣椒!”
“大姐想得真周到!到时侯辣椒我们也不用买了!”高春一听更乐了。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竟然来了客人。披头散发的,一脸伤痕,竟然是她们的二婶刘兰。见到高秀和高春,她抬手抹了抹泪,对吴世香说道:“大嫂没见到阿琴就算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一声,我和铁福现在住在族里的牛棚里。”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
“你先等会儿!”吴世香拉住她,将准备好的一小袋大米塞到她手中,劝道:“把这点粮食上,日子还是要过的,说不定阿琴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刘兰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要,大嫂同她一样,性子软,可分家后能把日子过好,她却落得这个地步,更是自责后悔不已。哪有脸要大嫂家的粮食?
刘兰走后,吴世香的情绪有些低落,叹气道:“分家了,你二叔二婶分出来了,听说昨晚闹得挺大,你祖母还动手打了人,族里都惊动了,唉,这都叫什么事儿。”
高秀和高春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倒是小高武见娘不高兴,拉着她的手臂说道:“娘,小武还要去城里买小鸡呢!”大姐都答应他了,买了小鸡他来养!
吴世香见到儿了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点点头。
这时,冯大叔已经将牛车赶到了小草屋外。听到牛叫声,高春兴奋地捏了捏弟弟的脸说道:“牛车来啦!”
几人都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冯来财这次又带上了儿子冯平安,见到吴世香,局促地喊了声“高婶子”。
吴世香与冯来财拉了几句家常,便带着四个孩子上了牛车。
“这个给你。”坐在牛车上,冯平安偷偷递了团破布着的东西给高春。高春一脸懵,却没接,问道:“啥呀?”
冯平安脸一红,小声回答:“二十文钱,上次说你吃烤鸡不够,我又凑了一点。”
“谁、谁要你的钱了!”高春脸一红,低声喝道。见她娘和大姐都看了过来,连忙与她拉开了距离。
冯平安有些失落,他从小就没有朋友,上次去中洲府已经将她当成好朋友了,本来想请她吃烤鸡的,结果钱不够,他回来又凑了些,没想到她又不要了。
高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就说呀,这个冯平安是挺老实的,可人实在啊,才十岁就知道给女孩子钱花了!而且她二妹高春才七岁呀!
“大姐有那么好笑吗?”高春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一路上冯平安都没说话,摸了摸怀里的铜钱,一脸失落。吴世香见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平安啊,我们家阿春是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你别多想啊。”这孩子看着就是个老实的,她挺喜欢的。
冯平安点了点头,又偷偷看了高春一眼。
牛车到县山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不过高秀却想早早地去客栈订房间。本来想给冯大叔父子订一间,却被冯大叔拒绝了:“我在县城里租了一间屋子,刚好带着平安去住,不用管我们!”他平日里跑牛车,在县里租了一间屋子,在中洲府又租了一间院子放牛车,方便得很。
如此,高秀便订了一间房,她们五个人本来是想订两间的,可是她娘不同意,说挤一挤就行了。高秀无法,只得听她娘的。
订好了房间,几人便准备去街上逛一逛,顺便吃点东西。
此时此刻的泉山县还热闹不已,不少货郞挑着东西在街上吆喝,也有很多琳琅满目的店铺。小高武第一次进城,看什么都新鲜,一会要看看这个一会儿要看那个。可把抱着他的吴世香累坏了。高秀见状,便接过小高武,还拍了拍他的屁股:“不许调皮啊,这里这么多人,万一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办?”
小高武闻言才老实了些,抱着大姐的脖子:“我把大姐抱着就不怕啦!”
经过一些货郎跟前,吴世香突然止住了步子,嘴里轻喊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