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那个声音依旧不依不饶的。
“我,我……”她竟然结巴起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今日就下山吧。”
“啊?!”
“要你今日下山,你啊什么啊?”
“可是主上……”她慌了神,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觉得是他小提太做了,可是她不敢说出口。
“马上去收拾,下山去吧。”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
碧归尘只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她恍然觉得这一切似乎已成定局,根本就无可挽回了。她有些想哭却又强忍着眼泪不往下掉,于是吸了吸鼻子往前方的虚无行了个礼,“那,弟子告辞了。”
她转身回头,一步一步往外走,心境荒凉得想要大哭或者是大笑。原来越是期盼就越不能圆满,自己这五年来点滴的辛劳,又是为了什么呢?
“归尘。”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仍然那么模糊不清。
她没有回头,她只停在了门口。她怕自己若真回头就会忍不住流露出伤感的情绪来,这些,主上是不稀罕的。
“你若信我,试试看,往北走。”
“是。”她哽咽一句掩面奔去,不敢看沿途的风景,回屋简单收拾了行李便悄然下山了。
她一路都没有回头,她的泪还噙在眼角所以她没有看到山门口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她,眼神那样温柔。北,归尘。一切都朝着即定的结局发展着,不管是人力或者神力都无力改变什么,哪怕你甘愿牺牲自己。
那么,就让我牺牲自己。
走在路上碧归尘想起了她在离山净湖边遇到的那个绝色男子,他是叫冷水清的。她还记得初次见他的情景。那时湖边开满了大片的紫罗兰花,中间还夹杂着一两株鸠尾草。她兴高采烈的跑过去采,却“扑通”一声不知怎么摔进了湖里。现在想来她也是想不通的,明明离净湖水那么远,只感觉有一股力量生生将自己推了下去,那一刻她只得乌龟的闭上眼睛。
可是,再次醒来她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旁边是一位紫衣似锦的男子,这个人,就是冷水清。阳光倾泄而下,她微眯起眼,依然看不清楚他的脸。
“你醒了?”
他的声音柔软得似乎能将世间所有的伤痛抚平,有一种,淡淡的魔力。
“嗯。”她轻声答他,好奇净湖水那么深他却衣衫未湿,他是怎么将她救起的?
“是鸠尾草救了你。”
“鸠,鸠尾草?”她有些纠结。是听说鸠尾草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呈现药性或者是毒性,但是它还能下水救人的?这真是世上最动人的传说。
“不信吗?”他的声音温柔似水,暖暖的将她包围在他的磁场里, “来,你看这株草。”他在一株鸠尾草前蹲下身子,阳光在他的紫色衣衫上跳跃翻滚,璀璨生辉。那一霎让碧归尘以为她遇上了神明,所以她一直记着他们的初遇。
后来,后来她果真看到那株鸠尾草叶片上珠泪滚滚,其中有一片叶子有被折断的痕迹,而她的嘴里还留有青草的香味。她突然就掉下泪来,心里那样的痛,他在旁边轻拍她的肩,“没事,是她自愿的。”
从此偶尔会去到湖边,偶尔还会碰到他,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们一起坐在湖边看夕阳西下,他说其实一切,不过只盛世里的一场烟花。
盛世烟花,她一直记着这句话,直到现在走在路上她仍然会时时想起。她一度好奇他为什么叫冷水清,他却沉静下来,那一刻微风吹起他的长发,“归尘,我是为你而来的。”他的话语很轻,风声凛冽所以她没有听清。
那么冷水清,我不知道此去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我却忘了跟你道别,跟你说声,谢谢你。
“丫头!”
正想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将她彻底惊醒,她抬头,瞪大眼睛。这是个什么人?穿着奇形怪状七拼八凑各种颜色不同材质大块或小块破布拼接出来的衣服,远看有点像丐帮长老,可近看又让人纠结,他长得很年轻,一张脸美轮美奂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啊,偏他还是个美男子?
“你……”她抬手指着他一脸纠结,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难道要大声呵斥你是何方妖怪?
“你似乎迷路了。”美少年不理她满脸的诧异说出了一句陈述句,语调是肯定的,表情是……表情?
她更深地皱了眉,该死的他那是什么表情?这个美少年,是面部肌肉抽筋了么?“你,你谁啊?!”她没想自己一下山就抛开了五年的修为而对面前的人发了火。可,她也不想的,怎么知道自己才下山就碰上个神经病,难道近来真的流年不利?
“你不应该往北走,否则,会有一件攸关你性命的事情发生。”
“你是算命的?”
以前也有听说算命的人举止行为都很怪异,如此他那身古怪的装扮便也能解释得通了,算命先生不都挺神的?碧归尘寻思。
美少年花月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都怪村头的阿花说这衣服能穿出他独特的气质来,他套上后已经遭遇到无数的白眼和诧异的笑脸了,果然特别。他哭笑不得地摇头:“不,我只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真的吗?”碧归尘来了兴趣,“那你能看到我的什么事?”
“我能看到,你若往北方走,可能会死。”
可能会死?她没来由的心里一紧,“那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生不如死。”
“……可是,如果这里不能去那么我又该去到哪里?天地之大,没有我的安身之地。我没有选择,假如那就是我的命运,我会毫不犹豫的迎上去。”
“那么,不如我陪你。”
“啊?”
“快走呀笨丫头,难道还要我来请你?”
“啊?哦。”
夕阳西下,黑夜很快来临,两个身影并排走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
“在很久很久以前,北方有一个守护神叫玄武……”
“为什么是很久以前,一直都是玄武大神在守护北方吧!”
“不要打岔,听我把故事就完。很久很久以前,北方有一个守护神叫玄武,他日日夜夜坐在云端守护着自己的朔方大陆,他看遍人间的喜乐与疾苦便以为自己,已经不知道爱恨为何物。可原来不是那样的。”
“后来呢?花月夜你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喂你怎么了?花月夜!花月夜!!”碧归尘扶住面前男子渐渐下滑的身体,他一脸苍白额角还冒了冷汗。可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刚刚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他心血来潮要讲故事,她便一脸兴致的听,只为什么眨眼他就变这样了?
“没事,原来时间已经不多。”花月夜挣扎着站起来,咬牙挤出莫名的一句。
“要不要坐下来歇息?”
“不,扶着我继续往前走,不要停!”
“可,花月夜,我们不赶时间的,你这样……”
“快点往前走,我还有故事没讲完!!”
“喂你凶什么?”碧归尘来了气,又不是她难受别人都不在意她瞎操什么心?她扶着颤抖的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可是他没有停。
“一千年前玄武自北方的天空,消失了。”
“你说什么?”碧归尘猛停下脚步,他说玄武大神不在了,这怎么可能的?
“玄武,已经不在了。”
“不可能!”
“五百年前他为了一个女子,自北方消失了。”他依然面无表情的陈述事实,仔细看其实也并非面无表情,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变得晶莹透明。
“他去了哪里?”碧归尘只觉自己的心有轻微针扎的感觉,她深吸口气想要忽略这种感觉。
“臭丫头,这里已经是北方边界,你还要往前走吗?”花月夜喘着粗气坐下来,神噬的力量果然不轻,他真的快招架不住了。不管怎么强撑腹部翻滚的疼痛仍然让他有想要跳河一了百了的感觉,可,河就在前方,对岸即是北,他真的还要坚持带着她往前走吗?他突然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他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不好!”他心里一惊。这里的反灵结界竟然这么强!玄武,我还能不能再帮到你?他在心里低语。
“花月夜!”这是他意识消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在叫他。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原来她那样在乎他。他想笑,却终是沉沉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已不知过了多久,花月夜看着四周有些茫然,“你醒了?”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有些空灵,他的眼前一片翠绿。于是微笑,是了,是玄武的鸠尾草救了他。谁都知全天下的鸠尾草都只听北方守护神玄武的调遣,所以,其实这位神一直都跟着他们,他不放心他们,尤其是碧归尘。
碧归尘?花月夜一脸惊慌以手支地想要撑起自己,碧归尘,她去了哪里?可是脚下一软他又沉沉跌了回去。
“你的伤还未痊愈。”面前那片翠绿竟然还开了口。
“那个,碧归尘呢,你有没有看到?”他顾不得诧异为什么草也能讲话,他只惦记着她的安危。她若不在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存在在这里?
“被天戈大人请去。”鸠尾草的话如一阵风飘过,不留痕迹,某个人却久久愣在那里。
被天戈大人请去。被天戈大人请去!是的,天戈——西方守护神白虎。一千五百年前那场沙漠大战玄武为何会消失无影,便是与天戈息息相关的。如今他再出来,怕是要重蹈千年前的覆辙了?可这次又会是谁输谁赢呢?北方与西方从什么时候开始誓同水火了?不过一个女子,不过只一个女子而已啊!如今这碧归尘,碧归尘……
一千五百年前天帝之女爱上西方守护神,结局是天戈被放逐,天帝之女被关禁闭。天戈为救她出黑暗甘愿盟誓永不与她再相见,从此他日日住在自己构建出来的一个世界里,与现实彻底隔绝。后来……后来他醒了。
是的后来天戈醒来,穿越西之沙漠与天神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可是他不知道,北方玄武神为了让他尽快醒来,已经独自面对沙漠梦魔整五百年了,然后战争结束,玄武却消失无影。这是近千年来发生的并不惊天动地却壮怀激烈的爱情故事,这里面包含着两场战争,几个男人和一个女子。场面不恢弘,却刻骨铭心。
这么多年了白虎并未寻得他深爱的女子,于是流言四起,有人说玄武带走了那个女子,也有人说她早消失不见了,日日等在梨花树下的,其实是一株鸠尾草。而四方守护神中唯一能驱使鸠尾草的只玄武一人。可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