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漫长总让人有时间静止的错觉,夏栀记得她睡着的时候是天黑,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黑夜。
有个人进来她的房间,说要带她去孙蘅接待患者的诊室。
她进去时,孙蘅正拿着一个素描本坐在白沙发上写写画画,看她进来就冲她招了招手。
经过上回的歇斯底里,夏栀现在转到了另一个状态-沉默。
不是她想沉默,而是她已经无话可说。她连自己到底是谁,是否真实存在都已经分不清楚。
她不仅知道自己有病,也知道了自己并不是傅平生孙女的事实。
夏栀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是假的,那孙蘅是否也是假的。
我现在所见所闻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想象。越这么想就越迷茫。
好一场庄周梦蝶。
“小栀,你好呀。”孙蘅笑起来依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夏栀忘不了他揭穿她病情时冷漠的样子。
“小栀今天一天的时间都交给我好吗?”孙蘅好脾气的问,她还是不说话。
真是伪善的人,明明没有选择的权利,还要问她的意见。
孙蘅拿了两张单人沙发面对面摆着,指着其中一个。“夏栀你坐这里。”
夏栀听话照做了。
“你好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了,一定很渴吧?先喝点水。”孙蘅把装满水的水杯推到她面前。
夏栀喉头吞咽了一下,却不肯端起水。孙蘅没有勉强,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和其他人联系?”
“我们从不联系。”
“所以你们的记忆也不共享?”
“是。”
奉培说夏栀可能知道是谁杀了傅平生,但她不说。更有可能就是她做的,所以才守口如瓶。这一点从之前她对警方盘问的警惕和逃避就可窥一二。
“其实我们不妨试着内部联系一下。可以更了解彼此。”
夏栀看了他一眼。“你能告诉我,你是真的吗?”
“小栀不相信我?”
“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你要我怎么相信别人。”
“你姑且当我是假的,我们来玩个游戏。你把手交叉,握紧放在腹部。现在你的两只手被黏住了,不能分开。试试看能不能做到。”
这么简单的事,夏栀不明白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放好以后,孙蘅告诉她。“小栀,你不是第一个出现的人格,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之所以现在是你在和我交谈,那是因为你是最强的那一个。你是控制者。”
夏栀对这个定义并不吃惊,确实是她在控制她们。“所以你怀疑是我做的?”
“是的。这也是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的原因。”孙蘅毫不避讳她的猜疑。“我可以和其他人谈谈吗?”
“随便。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你的喉咙动不了,嘴唇张不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到孙蘅的话,夏栀想笑,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唇。
“你的身体发沉,渐渐僵硬。”他走到夏栀身后。“我在后面慢慢拉你。你开始向后倒了。”
夏栀的身体不听使唤,向沙发后背上靠去。叠在身前的手再也分不开了。
意识明明是清醒的,但就像鬼压床一样动不了。
孙蘅用拿出一根系着小铁球的绳子,左手提着绳子的一端,另一只手拿着一块U型木头“磁铁”围绕铁球运动,并告诉夏栀。“小铁球会跟着磁铁摆动。你看到了一个螺旋状的楼梯,你沿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上去。有另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她接替你慢慢走下了楼梯。”
夏栀眼神呆滞,眼皮开始打架。
“小栀,测试结束后,当你听到‘咔哒’声,你会不由自主的咳嗽,然后醒来。知道了吗?”
“嗯。”夏栀缓缓合上了眼。
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特别清明凌厉。
女人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为什么不继续坐在那里。”
“夏栀说那是她的位置,她不喜欢别人坐在那。”
“你知道其他‘人’的存在?”
“知道。”女人有点不耐烦。“有烟吗?”
孙蘅摇摇头。“这是无烟办公室。”
女人便越发焦躁起来。“那你有话快说。”
“是夏栀杀死傅平生的吗?”
“我不知道。”
“是你杀死傅平生的吗?”
“你疯了吗?当然不是。”女人的眼光闪烁。
“夏栀是控制者,那你呢?你是充当了什么角色?”
“我是保护者。由我保护大家的安全。”
“谢谢你。我想见见下一个人。可以吗?”
“我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见你。夏栀说了,如果我们敢乱说话,永远别想再出来。”女人瘪了瘪嘴。
果然孙蘅试了几次都没有再出现其他人。他打了一个响指,咔哒一声。夏栀咳了几声,清醒了过来。
温小寒发送完最后一封邮件后,合上了电脑。
最近有一家新开的艺人经纪工作室想签她,因为是新开张的工作室,自然财力渠道各方面不如大公司,给的签约费也少。但温小寒看中了它一点,自由度高。
带她的经纪人承诺她,她可以自己挑工作,作词作曲的选题自由他们都不干涉。时间安排上面也是以她的意见为主。
因为本身没给什么签约费,在合同的违约条款那一部分,只要温小寒没有私自签给第二家,其余情况都不算违约。
她和孙蘅商量了一下,孙蘅的意思是只要她自己开心都行。而且有个正规的工作室,对她作品的宣传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至于法律方面的事务,孙蘅找了一个律师朋友帮她审合同。
签约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年后开始正式接工作,她还有一个多月的假期。
温小寒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可以再多浪个几年。但经历了母亲去世,孙蘅求婚一系列事情后,她突然觉得自己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轨迹了。
结婚后做全职太太是不可能的,她不想放弃音乐这条路。
但若是一直做个酒吧驻唱歌手,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她拿何颜面去见孙蘅的家人。
她后妈多年来一直以温小寒不务正业为由,在她父亲面前挑了不少事。妈妈也因为她的任性倍受责备。
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站在舞台中间给她后妈响亮的一巴掌。
窗外已经夜幕四合,孙蘅依然没有回家。
因为孙蘅把之前要陪温小寒去旅行的假期都用来操办她母亲的丧事。以至于回到帝都以后,忙到时常见不到人影。
听奉培说他接手了一个凶杀案当心理顾问,又有自己的患者需要跟。难免冷落了自己。
温小寒原本想这一个多月无事,索性再去找份驻唱的工作,可是年关将至,孙蘅说春节要带她回苏城见家人。找了工作怕到时候走不开,温小寒就灭了这个心思。
上次她退回了孙蘅的戒指,但却在他耳边说了我愿意。是因为她觉得在母亲的丧礼上定下终身始终不太合适。
罗家英给汪明荃求了十八年的婚,她想自己要孙蘅重新再求一次也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