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界的崩塌意味着另一个新世界秩序的重新建立。
该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都安全回到了现实。这一点让孙蘅非常不满意。
在傅平生一案里，奉培从傅宅地下室发现了他最好的朋友孙蘅的女朋友温小寒。可是温小寒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自称自己是被傅平生拐卖来的女孩，叫顾瑜。
他将“顾瑜”带回警局想要调查清楚她的背景。还曾兀自往双胞胎的方向猜，不曾想那女孩马上又变了一副神态笑眯眯的问他要奶糖吃，她说自己是傅平生9岁的孙女叫夏栀。
夏栀一口纯正的京腔和温小寒的粤式普通话完全不同。
天知道一个顶着二十几岁的身躯，却有着几岁小女孩的声音和神态是件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奉培被整的摸不着头脑。女孩又着实不像装疯卖傻的。
于公于私最帮的上手的只有孙蘅。
孙蘅告诉他，小寒是患有多重人格解离症的患者，这件事从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知情。
奉培不理解孙蘅的想法，怎么会和一个这样的病人搅在一起。他只关心破案。
杀人者有且只有可能是这个真实身份不明，对外宣称是傅平生孙女的女孩（有可能文鸿煜充当了帮凶）。但现场的证供却指向了不同的人，准确的说是不同的人格。他想弄清楚，杀人的究竟是谁。
因为她的精神问题，法庭裁定不用承担刑事责任，遣去了精神病院，由孙蘅接手她的后续治疗。
于是奉培死缠烂打央着孙蘅带他一起弄清楚整件事。
“你邀请我加入这个案子最初的时候我们就有协议。潜入她的精神世界后，你要找出真凶，我要治好小寒的病。你私自将顾瑜放回来算怎么回事？”
“对不住……”奉培面色为难，知道是自己违背约定在先。“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保全她们了吗？”
孙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奉培。“一个文鸿煜已经够我烦了。你也要来插一脚吗？”
“你别忘了。最开始是你说的，有罪之人没有留下的必要。我没有袒护小寒，而是给了每个人同等的机会去决定她们的命运。顾瑜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觉得她应该留下来？”
“可是她没有真的伤害任何一个人。那些都是虚拟的，是你设置的难题而已！”
“她不是没有，是还没有。那个世界是镜面世界，和我们现实生活一般无误。就算把顾瑜重新放回现实生活，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是她的本性。”
“不会的。最初你开发出潜入-重建-回归这一套心理疗法的时候，不就是为了纠正有缺陷的病人。让他们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能好好做人吗？顾瑜为什么不能再有一次机会。”
孙蘅长叹一口气。“她不同。不只一个灵魂在这具身体里。现在是优胜劣汰的生存方式。”
“她们是人，又不是畜生。你用优胜劣汰决定生死？”奉培说到气头上，朝着门掷出一个烟灰缸。
恰巧此时孙蘅办公室门被推开，护士长的头差点中招，抚着小心脏退到一边怯怯的说。“孙医生，外面有人找。”
孙蘅冷冷的瞪了奉培一眼。“我会跟法庭申请禁令。你阻碍了犯人的治疗过程，从今以后你不要再过来看她了。”
“你叫她犯人？我有时候真怀疑你究竟是爱小寒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接近她。”奉培和顾瑜接触的短短时间内产生的感情都难舍难分。可孙蘅在整件事里却一直能够那么冷静自持的面对小寒，难道心理医生的感情表达真的和常人不同？
孙蘅眼中寒光一闪。“趁我们还是朋友。”
奉培知道他也真的动了气，愤愤不平的甩袖而去。
转出走廊的时候，他看到文鸿煜站在顶当头的窗边抽烟。
是了。孙蘅提过会潜入的也不只他一人，文鸿煜也曾进入过那个镜面世界。
文鸿煜也看到他，淡淡抬了抬手算是打过招呼。奉培有话想同他说，但孙蘅就在背后不远处跟着来了。
他犹豫了半秒，转身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走了。
文鸿煜来找他是意料之中的事。奉培毕竟还是朋友，虽然固执，软硬兼施总能奏效。但这个男人，看着斯文，却是毫不犹豫可以牺牲别人性命来成全自己的角色。
毕竟他们是兄弟。
“我是来接走白麓的。”果然对方连个弯都不带转的，直接说明了来意。
孙蘅有些好笑的抱臂看着他。“你应当知道她是检察院移交到我院的精神病患者吧？你说带走就带走岂不是太儿戏？”
“你不必拿法律条文来压我。我找律师详细了解过，刑法第二百八十八条：强制医疗机构应当定期对被强制医疗的人进行诊断评估。对于已不具有人身危险性，不需要继续强制医疗的，应当及时提出解除意见，报决定强制医疗的人民法院批准。被强制医疗的人及其近亲属有权申请解除强制医疗。”
“她是孤儿，您算哪门子近亲？”
“且不说我是她男朋友这层关系。她在法律上仍是傅老师的孙女，而我是傅老师唯一的弟子。你认为我没有这个权利吗？”
两人在走廊上唇枪舌战起来。
文老爷子对孙蘅说过两个字，不争。
因为文家的家训是“和”。作为手足，他不能争。作为私生子，他更是没有资格争。
但是他不争，又还有谁会替她争。
“好。你有权利。”孙蘅冷笑。“那也需要我这个主治医生的诊断评估报告通过吧？我认为病人的病还远不到可以解除强制医疗的程度，需继续治疗。”
“治是要治的。但不是你。”文鸿煜摁灭手里的烟，从包里掏出一张人事任命。
“你们院精神科的新主任马上就要上任了。不是今天下午就是明天。您也该挪挪地了。我听说外面很多人在挖你，你是个人才，无谓屈才在此处。”
白纸黑字大红章的人事任命，还没公示全院就先到了文鸿煜手里。
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未必是歪理。
他潜入那个世界在温小寒的演出舞台上做手脚，未必是真的要杀了她。他知道在那里自己有的是办法救下温小寒。
文鸿煜只是强迫他亲手打碎那个世界，把战场转移到现实生活中来。因为这里才是他一手遮天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