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爸爸究竟是怎么样的人。顾瑜再想详说却一时语塞。除了突然涌出来那些慈父的记忆外,她根本不了解顾永年。
于是她只能愤恨的瞪着朱熹,生气这位父亲昔日的同事要如此诽谤已经去世无法为自己辩解的他。
朱熹年纪大了,对顾瑜的怒气并不恼火。他从桌上摸起一副老花眼镜,起身在书柜里开始翻找。
半晌后,他拿出一本陈年的国家地理杂志。杂志里夹着一张泛黄发脆的纸条,他拿出来递给奉培他们看。
纸条上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小夏带我去找水。勿寻。顾。”
1997年,他们在横穿新疆“魔鬼湖”的时候因为缺水而遇险。朱熹作为队长,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向组织打了电台报告他们的情况。
组织上承诺他们会尽快给他们送水进去,让他们原地待命。但他们等了五天,没有任何人来,连电台联络都断了。人烟罕至的“魔鬼湖”就像被划入另一个世界,被凡世所遗忘。
顾永年当时是副队长,他主张主动出去寻水源,不要原地等死。但朱熹则认为组织既然承诺会来送水,他们也已经汇报了坐标位置。贸然移动有可能两头落空,不但找不到水,反而会浪费现在仅有的宝贵资源。
“魔鬼湖”地形十分复杂,在他们之前从没有人横穿过,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把握能在这附近找到水源,大部分人都支持朱熹原地等待的决定。
“其实我们都明白你父亲当时为何这么着急,仿佛多一刻都等不了。那都是为了你。”朱熹推了推鼻梁间的眼镜,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那时候顾四月只有不到7岁,跟着他们地质队一路来已经十分辛苦。自从发现缺水以后,队里开始限水。很多大人都吃不消,顾四月那小身子更是难熬,被困第三天就开始发高烧。
队里的长辈照顾她,每天把自己的水都匀一点给顾四月。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她烧糊涂了,每天缠着爸爸要妈妈。
“小夏说你这样子迟早是要出事的……你爸当时快被急疯了。他坐不住,就时不时自己跑出去找水源。失踪之前他自己出去过两三次,都在营地附近转悠。所以当时我没有第一时间引起重视,这也是我的疏忽。”
“小夏是?”奉培从看到纸条就想问了。
“小夏是我们在新疆请的向导。那是大家第一次入疆,心里都没底。”
“所以顾叔叔是跟着这个向导一起去寻水的?”
“纸条上是这么说的,但我们去找永年的时候。小夏在他的帐子里睡觉。他说他睡了一下午,顾永年并没有来找过他。”
“顾叔叔没理由说谎。”
“纸条上没有署日期,也许是前几次出去的时候写的。”朱熹点了点纸条。
奉培注意到上面确实是没有日期,这么说来当时消失的还是只有顾永年一个人。
“您还记得这个向导全名吗?”
朱熹摇了摇头。“好多年前听谁提过一嘴,说小夏在那个玉矿上做运输出车祸,全家都死了。当地人说是因为他们不顾劝阻,采出那块巨型玛纳斯碧玉,惊动了山神。虽说我是个地质学家不该说这种话,但这个矿真邪乎啊。当年和它沾边的人几乎都死了。”
越往后说就越是不着边的胡话了。奉培叹了口气,人老了就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连牛顿都不外如是,朱熹也就不是什么特例了。
辞别朱熹出来,顾瑜念念有词。“我总觉得那个向导有问题。他当时肯定和我父亲一起出去的,但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后来他又这么巧在那个玉矿工作。说不定就是他谋财害命害了我爸!”
顾瑜说的动气,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徒手砸在墙壁上。手机链上的吊饰因为受力而掉落。
“看来我们势必要去一趟新疆了。”奉培拖着伤腿蹲下去,替她捡起那个小吊饰。
低头的一瞬间,他看到身后有一个黑影一闪,躲到了墙后。
有人在跟踪他们,奉培迟疑的站起了身,脑中思考着怎么摆脱他们。
“怎么了?”顾瑜见他动作迟缓,奇怪的问道。
“有人在跟着我们。”这个情况倒是意料之中。文鸿煜怎么会放心让他们天南地北的乱跑。只是这种明目张胆的监视,让人太不爽。
奉培正想打电话给文鸿煜谈谈,另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国外的电话号码,没有来电显示,但是第一时间就可以听出是谁。
“阿培,你们最近怎么样?”孙蘅久违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他们那天分开的太难看,奉培分不出是敌是友。毕竟最后是他出卖了阿蘅,他无话可说。
对于他的沉默,孙蘅好像听不出一样,自顾自的说道。“那套疗法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文鸿煜请的那帮蠢货,就算你都告诉他,他们也未必知道怎么使用。我现在在美国继续我的研究。等研究结果再完善些,我会公开我的研究,拿回属于我的成果。”
“嗯。对不起。”奉培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曾经同甘共苦的兄弟,现在连开口都觉得尴尬。
“她还好吗?”
奉培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顾瑜,有些艰难的开头说了句好。
孙蘅那么骄傲一个人,最后被文鸿煜那样赶出局,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吧。
“我那个弟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们的。”
“我知道。”
“如果我们三个之中最后只有一个可以获得幸福,我希望是你。”
“什么意思?”
“我离开之前,最后催眠了她一次,禁锢了白麓的出现。而白麓想要冲破禁锢只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顾瑜消失。文鸿煜从你那拿到我的实验报告后就一直在研究杀死顾瑜的办法。你不能让顾瑜回到文鸿煜手里。”
仿佛是为了印证孙蘅的话,后面的黑影突然开始向他们的方向迅速移动。
奉培拉起顾瑜的手向前狂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现在带走小鱼。
“往后门跑。”电话里传出孙蘅的吼声。他这才意识到电话还没有挂断。
“我现在该怎么办?”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朋友,在生死危急的瞬间爆发出的默契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地质院后门有一辆比亚迪,车钥匙黏在底盘上。导航里设置了一家民宿。你先想办法甩掉他们,可以在那住一晚。之后的行程就要靠你们自己安排了。”
奉培没想到孙蘅会安排这些。孙蘅也听出了他沉默中的疑问。
“就算不是你,我也打算带她回一趟金陵老家的。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换了个人使用而已。答应我,好好保护她。”
奉培按照孙蘅的指挥,顺利找到后门那辆灰色的比亚迪,一脚油门甩掉了后面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