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然间好想学习。这种渴望从来都没有过。或许真应了那句话，等到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除了上班，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看书了。也不知道看什么，只是看着，用心去记里面的东西。
不时地心中还有一种深深的自卑，生怕以后不如别人。但这种自卑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臆想的都是以后的，未来的。
我突然开始厌恶起了这份在餐厅当服务员的工作了，觉得伺候人、端盘子不是我应该做的。我应该有更高的追求。
胡姐似乎看出了我的厌烦，下班后她把我叫到一边，问我：“你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客人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看你脸色的！”说完就愤愤地走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更厌恶这份工作了。
我问阿木：“阿木，你跟我说的那事怎么样了？”
阿木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学做滑门的事啊，怎么？你想学啊？”
“去试试吧，在这里打工挣得少，规矩又多，而且还经常看人脸色过日子，一个大男人端盘子实在是没什么出息，纯粹是为了挣钱而挣钱。”我说。
“嗯，你说得对，要不是为了混饭吃我才不会在这个破馆子里面打工。”阿木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早就想走了，可是找不到人陪我。我们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吧，去寻找另一番新天地。”阿木一副对未来很有把握的样子。
我天真地以为，我辞职的时候胡姐会留我，没想到胡姐连大气都没出。那一刻，我的心凉凉的。
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阿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着我的肩膀：“社会就是这个样子，打工的和老板是有区别的。说得过一点，打工的其实就是一条会说话的狗。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宁愿做一分钱的老板，也不愿做一百块钱的打工仔。”
我虽然不懂，但我还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和阿木扛着各自的行李走在街上，看起来很轻松，就像两个潇洒的旅行者一样。
阿木说：“我们去找我那个做滑门的朋友吧，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
我嗯了一声。我抬头看着阿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远方，仿佛前方就有他所要的东西。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去，其实我对他的了解一点也不多。他没有跟我提过他以前的事，当然，他也没有问过我的事，即使我这么小就没有读书了他也不觉得奇怪，也从没有问过我，这对他来说好像就是应该的。
2
我们坐出租车到了阿木说的他朋友那里。那地方异常偏僻，很少看见行人，到处都是破砖烂瓦，好像是一个马上就要拆迁的地方。
阿木那个朋友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阿木向他介绍我：“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段，和我一起来学做滑门的。”
那朋友满脸堆笑，递过来一支烟：“你好，你好。”
我有点受宠若惊。我摆摆手：“我不抽烟，谢谢。”
“对了，小段，这位就是李哥，他以后就是我们的老板了。”阿木介绍。
“李哥。”我叫了一声。
李哥满脸笑着：“嗯，你看起来很小的样子，以前做过滑门吗？你叫什么？”
“我叫段木楠，你叫我小段就可以了，我今年16岁。呵呵，刚出社会，还没有做过。”我哈腰道。
“16岁，不错，我刚出来混的时候也不过17岁。小段，好好干。”李哥双手用力地拍了拍我的双肩。
我很腼腆地笑着。
我问阿木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偏僻，阿木说：“现在混社会都不容易，这里听说明年就要拆了建别墅，房租比较便宜。”
李哥的滑门厂不大，只有两间门面。除了我和阿木外还有一个做滑门的人。加上李哥，这小小的滑门厂就有四个人了。
我没有搞懂在这么荒僻的待拆迁区李哥的生意是怎么做的。直到后来的日子里李哥不停地接电话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李哥在外面有专门的门面，店面里的人签订单，然后报到李哥这里，我们就有门做了。
李哥并没有亲自教我和阿木，而是要那个人教我们做。李哥说那个人跟了他好多年了，是一个做滑门的师傅。
那个人叫赵柯。赵柯不怎么爱说话。他教我的时候也不说方法，只是让我看着他做，然后再让我自己做。“做滑门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有许多小问题是教不了的，你以后做滑门做多了就自然能懂了。”他说。
他说得没错，滑门看起来是很简单，但有很多问题是潜在的。比如，边框的尺寸没有算对。比如，玻璃划宽了一公分或五个厘。这些都是一些很小的问题，但是你不会处理做出来的门就不成样子，客户也不会要。那样将会浪费很多东西。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就下班了。空闲得很，我躺在简单的木板床上看书。阿木和李哥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样子都很投机。我望了赵柯一眼，他坐在凳子上用手机发着短信，脚伸得老长，我看得出来，他很无聊。其实在这么荒僻的地方，无聊和空虚就如空气一般充滞在我们周围。这里面没有网吧，没有商店，甚至连路灯都没有，到了晚上就黑黢黢的一片。
很晚的时候才开始吃饭，因为那个做饭的人回来得很晚。
做饭的是个女人。是我们的老板娘，她在店面里负责订单，李哥就在厂里做门，两夫妻配合得似乎很默契。她晚上回家了还得尽一个妻子的责任，那就是做饭，当然，她做的饭我们三个打工的都得吃。因为，李哥给我们的待遇是包吃包住。
李哥边吃边侃着大山。不知是没话题还是怎么着，李哥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他对我说：“小段啊，在社会上混就不能太老实，该强的时候就得强，当然，装孙子的时候咱们也得装。不能吃不了苦，只要你踏踏实实地干了，总会有人看见的。”
我不知道李哥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我也答不上话，只是不住地点头，不住地往嘴里扒着饭。
李哥又继续说：“小段，我告诉你，在社会上混，做到一个字最重要，那就是忍。忍是一种境界，这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可就有些难度了。我也是总结了好久才得出的结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犯过不少错误，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一句话不对即大打出手，最后不仅伤了人还得蹲班房。后来细想起来，那不就是豆大点事嘛，根本没必要打架，只要忍忍就过去了。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在社会上混久了你就明白了。”
我听后，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说：“李哥，我记住了。”
3
强哥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这让我有些意外。
“小段，你现在在那里？我到你打工的餐厅去找你，他们说你和一个叫阿木的人一起走了。”强哥的声音很急切。
“嗯，我没在那个餐厅上班了，我现在在双山做滑门。”
“双山？那地方那么偏僻，你和谁在一起？安全吗？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强哥的声音满带责备。
“对不起强哥，我忘了。”我道歉道。
“没事，下回有事记得跟我说。你是和阿木一起吗？”
“是的。谢谢强哥的关心。”我心里真的很感激强哥，能打电话来，已经让我感动不已了。
“那人可靠吗？你在双山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事安全吗？”强哥很关心地问。
“哥你别担心，阿木可靠，我在这里做事很安全。”我很感动。
“那就好，你还小，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
“对了，你的父母真的不管你了吗？”强哥又问。
“嗯。真不管我了。”我想了想才说出这句话。
“该死的！”强哥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说不清我心中是何种滋味。
“有什么事记得告诉哥，别不好意思。”
“嗯。”
“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强哥，再见。”
我弄不懂他为什么要当我哥，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愿意当他的弟弟，我们只是偶然在生命的路程上遇到的。我后来才明白，其实生命中有很多事是偶然的，也正是有了这份偶然，我们的生命才变得更为精彩。
4
我的生活似乎有了规律，很平静的那种生活。早上8点钟准时上班，晚上6点钟准时下班，晚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看书和写字了。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我发现我突然有了方向，就是让文字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且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最后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直至其成为了我所追求的目标——我决定以后要当一个作家！
我突然发现时间不够用了，除了上班之外，那些时间根本满足不了我。
一有空我就抱着书看，一有时间我就埋头习作，我将文章全部写在纸上，然后再去网吧打到电脑上，投给杂志。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想放弃所有的东西，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看书，写小说，习文学。
我跟阿木说了我的想法。
阿木吐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烟圈，很平静地问我：“你准备到什么地方去写？”
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的生活怎么办？你住哪里？你吃什么？”阿木斜着眼睛看着我。
这些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被他的这些问题弄傻了。
“我们都已经过了做梦的时候，好好地面对现实吧。无论做什么，能够生存下来才是首要的条件。”阿木拍了拍我的肩膀，“先让自己衣食无忧后再去谈自己的理想吧。”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的那些想法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心中生起的那份对未来的自信在这最真实的现实面前轻而易举地被捅破了。突然间我觉得好无助。
那个想放弃一切去追寻自己的理想的想法消逝得无影无踪。阿木说得对，我应该先学会如何生存，等能够生存下来后再去谈自己的理想。
5
再见到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她了，她的暑假都投给了补习班，她的父母也经常限制着她的自由。
今天是青和吴泓军训结束的日子。
我看到青变黑了，那是她军训的结果，希望她的身心也得到了锻炼。
“哥，军训累死了，我全身好痛。”青抱怨说。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心酸酸的。
“累什么啊！那才刺激，那才是男人的生活，我以后一定要当兵去！”吴泓手舞足蹈地叫着。他很喜欢军营，很喜欢军队的生活。他跟我说过的。
我呵呵笑着，不知如何作答。我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者说是各不相干，彼此对彼此的都无兴趣。
我们三个坐在麦当劳的店里，场面似乎有些尴尬，我和吴泓都没有吃，只是盯着青。青大口咬着汉堡，样子很像一个孩子。我和吴泓都不喜欢这样的垃圾食品，但是青很喜欢。她是女生，而且那么久才有时间出来放松一次。我们没有理由不陪她。
我突然间发现少了点什么，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青也撇着嘴说：“我今天一点胃口都没有。”
吴泓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了一个带满心事的烟圈，周围的空气里便有了一股尼古丁的味道。
我说：“你不是戒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心里难过就抽上了。”吴泓吐出一个烟圈说道。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林雅。
若林雅在的话，肯定和我们在一起。可惜，我们谁都没有林雅的消息。
等我们从麦当劳出来后准备再去一个地方的时候，青的电话响了。
青挂了电话后撇着嘴对我们说：“我妈叫我快点回去，说晚了不让我在外面久留。”
青是个家教甚严的孩子，她很听父母的话，父母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青很不舍地和我们说再见。这次见了面不知道下次再见她又是什么时候。
我用眼睛暗示吴泓，可吴泓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叫住青说：“青，我送你回家吧。”
“别，哥，我妈要是看见一个男生送我回去的话，她又会胡思乱想了。”青的样子有些为难。
“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有点难过。
青走后，我问吴泓怎么不送青回去，我说那是个机会。
吴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平静地摇摇头：“不想了。”
“又怎么呢？你不是说要为青改变的吗？”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现在没感觉了。”吴泓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真不知道你小子心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我骂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好无聊。”吴泓又点燃了一支烟，“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意思。”
“那你要做什么才有意思？”我打趣道。
“不知道。”吴泓又吐出了一个烟圈，“说实在的，我还真羡慕你。”
“羡慕我？”我苦笑道。
“嗯。”吴泓点了点头，“你多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瞧你说的，我怎么感觉不到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挖苦道。
“我很羡慕你的生活，真的。”吴泓一脸真诚。
“想那些做什么。”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有书读你就好好读书，别胡思乱想，现在学习才是最主要的。”
吴泓抽着烟，不说话。
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6
生活平静，死寂，没有一丝波澜。
有时候细细想起来，心里还是有诸多的不服气。为什么我读完初中就没有书读了？为什么我得不到父爱母爱？为什么我这么小就得打工挣钱养活自己？我本应该在读书的，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或许这就是某一种人说的，命运是一种宿命。
在一天的某一个时刻，我会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拼命地去想我的过去，想我的童年，想我在学校里的那些生活，想那些同窗三载而今散落天涯，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面的同学。想着想着我会难过得想哭。
但当面对着残酷的现实时，那些美好的回忆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此时，我才懂得，回忆只是一剂安慰内心的良药，从而激励自己全力以赴地去面对现实，去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我总能在对过去的美好回忆中找到坚持下去的动力。
7
阿木问我做了这么久的滑门学到了些什么。
我说，学会了怎样做滑门。
阿木敲了一下我的头：“你笨呀，难道还想打一辈子工啊？你得学着点！”
我疑惑地望着他：“学什么啊？”
“学怎样做生意啊，你没看见李哥每天接电话吗？他说的那些话你得好好琢磨，别一天光只知道做事。”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李哥每天都接客户打来的电话，李哥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人。客户要的货那天必须得做出来，如果出点小问题，当天不能交货，李哥就会很巧妙地绕过去，说我们明天或者后天交货。要是哪个客户太刁，和我们不停地砍着价，而且越砍越离谱的话，李哥就不会和他做生意。“这么小气的人根本就不配做生意！”李哥说。要是哪个客户态度很诚恳的话，李哥不仅不会杀他的价，还会特别照顾他，给他用最好的材料，给他做最好的门。“做生意也是做人。”李哥说。
这些阿木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他跟我说，他想当老板，他不想再寄人篱下。
我对这些都没有感觉，只是把打工看成一个暂时的居所。我对做生意也没多大的兴趣，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是我很讨厌的。我爸爸就是个做生意的，而且生意还做得很大，有车有房。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有了钱才会变心，或许也正是因为有了钱那个比我大8岁的女人才会跟着他。
我很讨厌钱。或许这个观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很单纯的一个想法，也许在若干年后会改变。
而阿木不同，他说有了钱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了钱别人就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最后他还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我绝对不会为了钱而活，钱只是生活的工具，不是生活的目的！”
阿木轻笑了一声，说：“单纯的孩子，我开始出社会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在社会上混久了你就会明白，钱这东西没它还真不行。”
我无法判断阿木说的话。
我是匆忙进入社会的，社会的残酷和现实我还不是很清楚，却在一步步走近。或许我会慢慢地从一个单纯的孩子变成一个如阿木一样的人——为了钱而活着的人。也许每个活着的人都一样——为了钱而活，所有的行为都在受着钱的支配。
8
中秋节到了。
李哥给我们放了一天的假。李哥和老板娘一起出去玩去了。赵柯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厂里就剩下了我和阿木两个人。
“你回家过节去吧？”阿木说。
我摇摇头：“不回去！”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假，我们也绝不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呆过去。阿木说我们一起去玩吧，我说我对重庆不熟悉。阿木说要带我去解放碑。
在拥挤的公交车上阿木问我去过解放碑没有，我说没有。他又问我去过瓷器口没，我也摇摇头。最后他问我最远去过哪里。我想了想说：“沙坪坝。”
阿木大为惊讶的说：“我靠，你来重庆这么多年了，这些地方你都没有去过！”
我没有说话，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以前那种被同情的感觉又重现。心里很难过，为自己，但同时又有一点欢喜，我终于自由了。
解放碑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身旁走过的女生是那么养眼。我和阿木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女生看。我从没有发现女生是这么好看：长发，长腿，走起路来腰一扭一扭的。
“知道吗？重庆的美女是全国出了名的。”阿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女孩。
“好看是好看，但不知道为人如何。”我说。
“你管她为人如何，只要好看就行了。”阿木说。
“我更注重的是一个人的内心，长得再好看，她为人处世不行，那也是白搭。”我说。
“至少能让人赏心悦目。有一身值钱的臭皮囊，也是一种资本啊！”阿木转头看着我。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们就这样在人群里穿梭者，脑袋不停地转，即使这样，双眼还是应接不暇。重庆的美女实在是太多了。
在重庆看美女叫打望。
打望打到了中午，我们都觉得饿了。
一家很小的面馆，但装修得很时尚，有点韩式的风格。里面的服务生也打扮得跟偶像剧里为了挣学费而出来打工的女主角一样，看起来很养眼。
这老板真有商业脑子。
我和阿木在面馆门前望了望，阿木率先走了而进去。
“你好，请问两位吃点什么？”那个打扮很哈韩的女服务生问我们。
这句话是用普通话说的，可我总感觉特别别扭。她的普通话发音夹杂着重庆方言，听起来不知道是普通话还是重庆话。
“你说重庆话算了吧！”阿木看了她一眼。
那服务员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服务员拿着我们点的菜单下去以后，阿木摇着头说：“说重庆话就说重庆话呗，还装腔，说什么普通话，而且说得一点都不像，听了反倒好恶心。”
我制止阿木：“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免得伤了人家自尊。”
没想到阿木却说：“怕什么，我们是来吃面的，她难道还会赶我们走不成。”
我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出面馆后，我们很懒散地走在街上，此时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或许是天热的缘故吧。我和阿木头上都冒了好多的汗。天上的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地上的人群。
我们跑到一个小卖部，一人买了好几瓶冰水，一饮而尽，顿时舒身凉爽。但头上的汗还是不住地流，一会儿热意又侵袭了我们的全身。
“他妈的！这天怎么这么热！”阿木忍不住骂了一句。
今天本是放松的一天，可我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许久没有出过那个僻静的地方，再看到这繁华的城市时我们显得手足无措。在街上不停地望，却找不到我们想去的地方。我们明明是出来玩的嘛，怎么就找不着北呢？
一天很快就结束了，可我们感觉今天是白白混过去的，什么收获都没有。就那么傻傻地在街上逛了一天，我们记得我们早上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心情愉悦充满欢喜的嘛，怎么出来一趟后倒莫名地伤感起来了呢？
回到厂里时，李哥和赵柯都没有回来。只有我和阿木两个人。
孤独，肃静。心突然莫名地痛了起来。
阿木躺在床上，兴许是累了吧，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我也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望着天花板，胡乱地想着一些事。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9
我突然接到了吴泓的电话，他说他要去当兵了。
这令我十分意外：“你不是读书读得好好的吗？是不是又闯祸了？”
“今晚上出来吃个告别饭吧，希望你能来。”吴泓说。
我早早地下了班，急切地赶往吴泓约我的地点。
“怎么呢？又出什么事了吗？”一到那，我就急切地问。
“没没没，来，坐下喝酒。”吴泓站起来招呼我坐下，一副没事的样子。
“怎么呢？不读书了啊？不是读得好好的吗？”我疑惑问道。
“不想读了。”吴泓很无所谓的样子。
我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先前的焦虑倏然消失。
“你父母同意了吗？”我饮了一口酒问道。
“我跟他们说了。”吴泓也喝了一口酒。
“说真的，我现在才发现我的方向，自从军训回来后，我就沉迷在汗水挥洒的日子里。我觉得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吴泓继续说道，“以前总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我现在找到自己的方向了，我要去当兵。我喜欢那些充满挑战的日子。我喜欢将汗水流在那里。我喜欢军营。”
看着吴泓一脸执着的样子，我心情复杂，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
我突然一时语塞，突然间好想哭，我低下头，没有抬眼看吴泓。眼睛盯着眼前的酒杯，杯底快速地冒着小泡，渐渐地，小泡在我的眼里模糊了起来，最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知道，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又要离开我了，我将会越加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吴泓突然说了一句：“哭什么哭啊，两个大老爷们，来，继续喝酒！”吴泓将我面前的酒杯倒满。
我用手抹了抹眼睛，抬眼看着吴泓。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来，不醉不归！”我大声地说道。
不知是难过还是不舍，那晚我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喝，直喝得最后不省人事。
酒真是个好东西，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醉解千愁啊！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一张床上。我用力地晃了晃还有点痛的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在吴泓的家里。
我如梦初醒，今天是吴泓走的日子！
“吴泓！吴泓！”我大声叫着，在屋里乱转。
“小段啊，你醒了啊？”这时，吴泓的妈妈走了出来。
“阿姨，吴泓呢？”我问。
“走了。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阿姨说。
“他走的时候怎么也不叫醒我？”
“他说你昨晚喝醉了，不想打扰你休息。”
我突然感觉四肢无力，软坐在了沙发上。
吴泓走了，我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忆起，还记得吴泓最后说的那句话：哭什么哭啊，两个大老爷们，来，继续喝酒！
那是吴泓给我的临别赠言吗？
阿姨递给我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吴泓说等你醒了以后就把这个交给你。”
我打开，上面是吴泓的字迹：
要不是你喝醉了听不到我说的话，我才不会做这么酸的事，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做文章了。还记得我们同窗三载的日子吗？那是何等的洒脱，我一辈子也忘不掉！还有你这个哥们，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我找到自己的方向了，从来都没有对未来这么神往过，我在云南当兵，嘻嘻，那地方是边界线，挨着缅甸，哈哈，多刺激的日子！有机会你到云南来，我把枪给你玩玩。哈哈哈！说实话，我挺同情你的，这么小就得自己养自己。不过，男人是让人同情的吗？你要好好地努力，多挣钱，超过你老爸。你这人有个缺点，就是太善良，以后在社会上混要狠，太善良了是会吃亏的。好了，就这些吧，我写不下去了，要再写我可能会被活活地憋死。你好好保重，等待我们都辉煌的那一天！！
我热泪盈眶，心里很难过，但同时又有一种感动。为吴泓，为自己，为我们的未来。
加油！期待那一天。
10
天突然凉了，不断地有枯黄的树叶从天空落下。我和阿木都添置了衣服。
哎，今年的秋天又到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我收获了些什么？时间在慢慢地流逝，可我们就看着这残酷的现实干紧张，总是在对自己的无所作为而悔恨并发誓明天就好好做人处事，可在转头的一瞬间就将所有的事全都忘了。而后依旧重复以前的日子。
一棵叶子掉得差不多了的大树，我望着它。突然刮起了风，有好几片叶子随着风的到来而飘下。我伸手接住了一片叶子，那叶子黄黄的，上面还有一个被虫子咬成的洞。我凑到鼻前闻了闻，闻了半天才闻出点味道，是残留下的最后一点树叶的味道。但依旧是那么扑鼻。
秋风扫落叶的凄凉。
11
赵柯要走了，听说他要回老家了。
我和赵柯没有多少交往，除了上班的时候说些工作上的事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不说话。听说他要走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李哥问赵柯：“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怎么不等过年的时候回去，这么着急做什么？”
赵柯表情很淡：“没有，就是想家了，最近做事也没有心情，老出差错，想回家去放松放松。”
李哥拍拍赵柯的肩膀：“也是，人不能打一辈子工，你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得找一个正经的事情做，多存点钱，时间真的不等人，一晃就过去了。你跟了我有三年了，说真的我很不希望你走，但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谁。”
“嗯，谢谢李哥。”赵柯低着头。
赵柯长得本来就是一副老实相，他低着头的时候显得很无助，我不禁同情起他来，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
阿木突然踹了我一脚：“傻着做什么，来，我们一起敬师傅一杯。”
此时我才想起来赵柯原来是我的师傅，是他一把手一把手教会我做滑门的。
我倒满了一杯啤酒，站起来，对赵柯说：“师傅，我敬你。”然后一饮而尽。
赵柯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都是打工混饭吃，别叫我师傅，我受不起。”
和赵柯共事了几个月，我还从没有把他放在师傅那个位置，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同事。其实，我应该早就明白，我应该叫他师傅的，可我却没有，唯一叫他的一声却是在离别之际。
当晚，我们三个就送走了赵柯，他搭的是今晚上10点钟的火车。
赵柯转头和我们告别。他叫住了我：“小段，好好干！”然后露出了厚实的笑容。
“哎，会的！”我回答得很坚决。
然后我看到他消失在了火车站的人潮中……
12
那以后我发觉日子突然充实了起来，白天上班，晚上我在灯下看书写字，我发觉我的知识在慢慢生长，蕴藏着一股力量。日子平淡如水，我却觉得格外有滋有味。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子。好好活着，就是在做有意义的事，对得起生命就行。
天更冷了，我望向窗外，那棵大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杈。
哎，冬天又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