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姐姐,请你不要告诉父皇和母妃,还有三哥。”高阳恳求道。
“高阳,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看着她惊慌的神色,心存不忍,反而安慰起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非常相配,可以一个贵为公主,一个仅仅是寒门学子,不可能有结果——不过既然是命中注定,我何必拂逆了天意,静观其变吧!“只是,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
“墨姐姐……我会小心的。再说,我知道,等到我真的嫁人了,我跟他,会了断的。”高阳的话,有些天真;她看我的眼神,又有些复杂,像是感激,也像是迷惑——她哪里会知道, “情”这一个字,岂是想断便断?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皇家的女儿,终是不得自由。
“我先去大殿等你,你不要耽搁的太久,我们两人一起回去,别人也少些嚼舌——宫里,已经有些碎语了。”
“好,我跟他说一声,便走。”说完,高阳便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我一人沿着回廊,往前院散步,寺里静谧,偶有僧人的诵经声传来,本应叫人心旷神怡。只是,我心里装着些事,不能细加享受。
“什么不能告诉父皇和三哥呀……”就在我心事重重间,一个人突然挡住了我,我也差点跟他撞个满怀。我抬头一看,不仅被他的美颜惊呆了,真是貌比潘安啊,实在“美”的不行,什么高长恭之类的恐怕也要靠边站了!我敢说如果她是女的,一定倾国倾城,可是声音听起来却颇有些玩世不恭,嘴角上吊,眼神暧昧。他细长的手指在我脸上一划,很是轻佻,“真是个粉雕玉琢的大美人那,宰相千金果然名不虚传!”
“你干什么!”我很不满他这种无理的行为,愤愤的拉开了他的手。“你偷听别人说话,是什么居心?”
“啧啧,还是个带刺的玫瑰呀,我喜欢。”他边说便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对视。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他竟有些像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霸气,一个是轻狂罢了。
“你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佛门圣地,你——你要干什么!”我实在有些生气,不想和他纠缠,起身便要走,谁知他竟从后面抱住了我,我的忍耐力已到极点,疯狂的挣扎着,可是拳打脚踢对他并不管用,我还是被他如小兔般紧紧的箍在怀里。
“今天晚上和我春风一度如何?哈哈,哈哈。”他吹着我耳边的头发,弄得我的脖子好痒。
“你去死!我喊人了!”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还是大喊大叫的以示抗议。
“你喊啊,你就试试看!”说完这话还轻蔑看了我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冷血动物’嘛,现在够热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我大惊。
“六哥!”高阳突然的出现在我们跟前,想是要来追我,却看见了这一幕,惊呼了一声。我才如梦初醒,原来他竟是蜀王李愔,李恪的同母弟弟。
“敢情是来报仇的。”我用力挣脱了他,闪到了一边。
他轻笑了一声,道:“是又怎么样?”
“哼!想不到,吴王竟有这样的弟弟,真是辱没了皇家的家风,也连累了吴王的名声。”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连累?哼,房小姐当众戳人家伤疤,早不就毁了我哥的清誉了吗?”他眯着眼睛,闪出的,是想要杀人一样的寒光。
“你……”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日,确是我莽撞了。不过,人皆好脸面,虽然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可是他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尤其这个人是高阳,我还是恼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日我并非存心,倒是殿下今日言行,于我那日举动又有何异?”
“不错!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还嫌不过瘾呢!”
“你……小人!”我大叫到。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跟我,是一类人!”
“李愔你……”我,真的不知道碰到李愔这样“无赖”的,要怎么回嘴了。
。
“我怎样?被我说中了,没话说了?”
“哼,不错,蜀王殿下说的全对!如此说来,那日我说的话也不错——吴王有乃弟如此,可见他也的确不怎么样!如果事情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如此说!”我不甘示弱,原本才心存的愧疚,瞬间灰飞湮灭。
“你……”这下轮到他气噎了,愣愣的看了我一会,他忽然大笑起来,说:“好啊,那我就邀你,再去我哥跟前‘狠谏’一回如何?你敢不敢?”
“谁说我不敢?好,我跟你去吴王府,你看我敢不敢!”人生气的时候,说话往往不经过大脑,说完这句话,我其实立刻就后悔了——隋炀帝也是他的外公,这也是他心底的痛,难怪他会如此的敏感在意,我为什么刚才没想到?许是他刚才轻薄于我,也是因为气不过我那天的那句话才会如此吧。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叫我如何收场?!事已至此,我嘴上又不愿服输,我也确实恼他刚才那不入流的“报复”,只能故作不屑一顾,“高阳,你先回去吧,我今日看来,有些事要了,你自己当心。”
“那好吧,墨姐姐,我先回宫了!你有话,跟三哥好好说,他,吃软,不吃硬!六哥,你刚才,有点太过分了,不管是什么事。”高阳埋怨了李愔一句,她并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
“放心,路上,我不会吃了她!我还等着,看她怎么在我哥跟前逞硬气呢!”李愔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白了李愔一眼,转身大步的朝前院走去——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皇子到了一定年龄就要离开皇宫独自开府,所以每个成年皇子在皇城内都有自己的府第,即使在外就藩的也不例外,李恪的王府就在延寿坊里,和皇宫只有一条街相隔,东面就是西市。在这些皇子中大概是离皇宫最近的了。我跟在李愔后头,吴王府的人自然也不拦着我。
迈进吴王府的大门,我眼前出现了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画卷,亭台水石,曲径通幽,一条小河从桥底下潺潺而过,茂林修竹,暗香疏影,叠山理水自有一番讲究,古朴而雅致,我的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不禁停下了脚步,谁知李愔突然回过头来说:“怎么,还不走?要是怕了现在说一声也还来得及。”
“哼……”我跺了一下脚,快步跟上了李愔。
“还不进去?”尽管我故意走得很慢,可是还是很快就来到了李恪书房门口,我犹犹豫豫的不肯进去,不料李愔忽然在我后面推了一下,门猛地被我撞开,而我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跄得差点跌倒。
“你?”李恪听见声音抬起了头,正好看见了一脸狼狈的我,
“哥,还有我。房小姐说有话跟你说呢。”这时李愔也嬉笑的进来,说这话的时候,还“别有用心”的对我挑了挑眉。
“要说什么?”李恪只是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来继续奋笔疾书,把我晾在了一边,过了很长时间,他忽然开口道。
“在我说之前,可不可以请殿下抬起头来?”我颇为不满的说,心想谁让你刚才把我当成空气了,害得我腿都酸了。
“有话便说,何必忸怩!”他还是那句话,只是这次他抬头看向我,不辨喜怒。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我竟然说不出口,不错,是我错怪了他,其实我是有些心虚的。
“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说的?可是硬气的很呐!”李愔嘲讽道,我“哼“了一声干脆转过眼不去理他。他不依不饶,“那天我也去了校场,我可全看见了,是谁那么嚣张?”
“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下我真的惹火了,我瞪了他一眼,狠狠的说。
“是啊,你是宰相的爱女,我哪里敢惹!只是没想到房大人一世英名,他的女儿竟是一个鼠辈——一炷香以前的话,居然就装不知道!大出我的意料啊!”
“你……,你竟说我是鼠辈?!”我大怒,这厮说话,太可气了!
“好,你不是,那你说啊!”
“我只怕我说了会让二位殿下颜面尽失,内心承受不起……”
我和李愔吵得不可开较,李恪却只是在旁边一声不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想必他是想看我的好戏,虽然他并没有参与,可是这恰恰是无为就是最好的作为,而且事实证明他这种做法已经成功的把我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我极为气恼他这种态度,李愔的话明明就是在激我,他却在冷眼旁观,一点风度也没有!一认定这个事实,我便放下此前所有的包袱,立刻反唇相讥。
“我看你是忘了,我说过我从不受威胁,就算你不说,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反过来即使你不愿意说,我也有办法让你说出来。”这时李恪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喉咙里低沉的发出来,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每次和他交手我都很犯怵,上次在御花园如此,这次也是这样,虽然他没有李愔那种“无赖”,可是那咄咄逼人的狠绝,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哼,知错就改又有何难?只是我没想到堂堂的大唐吴王竟如此没风度!”我被他这一激,脸涨得通红,更加来气。
“和你这种人不需要什么风度。”他不紧不慢的说,可就是这让我更加羞愧难当。
“你不是真男人,真男人不会和小女子计较,你和皇上比还差得远!”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咬着牙唇,毫不相让的针锋相对,末了觉得仍不解气,还不甘心的补充一句:“皇上才是真男人,连淑景殿逝去的人都知道珍惜,他还说你“类己”呢,我看全是胡扯!”
语音未落,李恪的脸色大变,但是很快,他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又调整了回来——气氛,却在他脸色变化的顷刻,凝结了。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原本看到他脸色的变化,颇有些解气的味道,可是冷场,却是我始料未及。我偷偷的看了李恪一眼,他攥着笔,一脸的茫然,还有隐藏的错愕,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定定地望着远方,冷漠的眼神夹杂着酸楚,甚至隐隐有点无助,这和上次竟如初一辙;而李愔也是出奇的安静,,完全没有了他刚才的纨绔之态,不过他眼里更多的是丝丝眷恋。我突然意识到,我怕是再一次戳到了李恪的痛处,难怪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房里这突然来的静谧让我有点害怕,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良久,李恪突然喊了一声:“来人,送房小姐回宫!”
“啊……”我没想到,是这个收尾。
“啊什么?你还想在我这留宿不成!”李恪阴沉的很彻底,他皱了皱眉,声音提高了三度,“外面的人都在磨蹭什么!”
“是,遗墨告退。”我行了礼,转身,不,准确的讲,是抓住了机会,是落荒而逃。
“你也是,没由头的尽惹事!这些无聊的人跟事,下次不要带到我这里来。”身后,传来李恪责备弟弟的声音。难道我就是个无聊的人么,而我想不了太多,就想着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