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声音并不大,旁边的人也听不真切,这时不远处的武媚娘朝这微微颔首,幽幽的眼神有点怔住,李恪此言,却叫我不禁暗暗佩服,不愧为大丈夫,有气魄,有肚量!可是如果没人出赛,大唐颜面岂不尽失?终究不好叫别国反客为主,以后大唐还怎么统领西域诸国?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对她说:“殿下,如果你不去,恐怕会灭了自家志气,长了他人威风;如此,若以后西域兵戈四起,永无宁日,也未可知。”我故意,说的危言耸听。
“我去了恐怕更会如此!我的骑术,远在焉耆公主之上;但是我是男人,胜之不武,所以我不会去。”李恪是一点也不谦虚,好大的口气。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正当我在寻思要怎么对答的时候,李愔忽然不怀好意的凑过来,眼角一丝诡异的笑容:“听说房小姐最近骑术突飞猛进,又那么硬气,不妨一试。”
“我?你要我去?”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同时心里暗骂到,这个李愔又不知道要打什么鬼主意。
“好啊,好啊!墨姐姐的骑术可好了,我这就去跟父皇说让你参赛,三哥你说呢?!”高阳一个起身这就要去告诉皇上,被我死命的抓住。
“我看很好。”李恪挑挑眉,不紧不慢的说。
李恪这个表态叫我很诧异,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是吧?这玩笑开到西域去了!就算要整我,也不是这么个整法!一旁,李愔对我挤眉弄眼,高阳虽显的无辜却也笑个不停!我只好慢慢放开了手,期待皇上否定这个建议。可是我万万没料到,高阳对皇上一阵耳语,皇上突然起身,朗声说道:“焉耆公主,骑术了得,只剩一轮便可决出最后胜负。最后一轮,大唐不能胜之不武,既然对方是位女子,我大唐理应由女子应战。房卿的爱女遗墨主动请缨,实为我大唐的女中豪杰,最后一轮,朕允其所请,与焉耆公主做最后一搏!”我张大了嘴巴,皇上他——居然同意了!这回,我可百口莫辩,只能破釜沉舟了。
可是我到马厩里一看,各色名马看得我眼花缭乱,我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要选哪一匹,就随手指了指,对一个养马的侍从说:“算了,就它吧。”
这时李恪突然走到我身边,拿起我的马鞭指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说:“你选这匹,它名叫赤骥,是胡马。我看那焉耆公主之所以能够取胜,无非是仗着马的跑的快、爆发力好、逾越障碍比较熟练,但是耐力稍逊。我虽不敢说这匹马一定能比她的马跑得快,至少可以并驾齐驱,保你不会吃亏。”
“不会吃亏,那就是没有把握喽。”我一脸沮丧,白了他一眼,心想还不是你,叫我这么狼狈。
“那这就要看你的技术跟战术如何了。如果驾驭有方又动脑子的话,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他顿了顿,又说:“赤骥的爆发力要稍逊,但是耐力奇佳,而且是一匹‘人来疯’的马,性格温驯却容易兴奋。焉耆公主的三匹马已经连赛了九场,就算她是轮流出赛,体力也消耗甚大。赤骥在第十轮才出赛了一次,眼下正是以逸待劳的好时候。能指点你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只管一心比赛!”他说这话的时候,清亮的眼里流露出的是自信,和发自内心的诚意。我点头默认——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他。说来也奇怪,一旦打定主意要相信他,我竟然没有一丝犹豫,反而冷静了下来:形势已经容不得我多想,我必须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我和焉耆公主并排而立,只觉周围有数道光朝我射来,我远远一望,爹爹正担心的看着我,我朝他点点头,却听旁边的焉耆公主气势凌人的问:“你会骑马?”
“原来不会。”我不卑不亢的答道。
“什么意思?”
“就是现学现卖,不过骑得很好。”我把玩着马鞭轻笑一声,哼,谁让你看不起我。
“好大的口气。”她冷笑着,语气十分轻蔑。
说话间,鼓声响起,我策马扬鞭,一提缰绳便如一道雷电般向前冲去,焉耆公主也不甘示弱,紧跟着我的身后,很快就到了第一道障碍前,焉耆公主的马刚刚经历过几场比赛,技术很是熟练,很轻巧的就翻了过去,可是赤骥赤骥才赛过一次,还没驾轻就熟的彻底,难免有些犯怵,虽然很快也跃过了那道横杆,但顷刻间已经落后半个身位,我急忙催马向前——李恪说的不错,焉耆公主的马确实有点体力不支。不过显然焉耆公主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她就在两个障碍之间控制好马的速度,打算在越障时发挥她的马的跨越优势。我与她离得越来越近,差不多已经并驾齐驱,几乎在同时双双跨过第二道横杆,直到越过第三道,情况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这时我想起李恪刚才的话,我得用点战术!我故意加快了马速,超到了她的前面,焉耆公主当然奋起直追,马蹄急骤,驰骋如飞 ,两人一前一后的风驰在马场之中,局面扣人心弦,惊心动魄,赛场内人群也分成了两派,气氛已经沸腾。
快到第四个障碍前,我与焉耆公主依然保持着高度一致的速度,我还略有领先,而她有些气急败坏,使劲的抽打着她的马追赶我,马的步伐节奏有些乱了!我悄悄的减了减速度,调整了一下赤骥的步伐,为即将跨越第四个障碍做着准备;而焉耆公主眼见我放慢了速度,以为有机可乘,反而提速使得她的马步点全错,直直的朝第四根横杆撞去。幸好她反应够快,勉强翻了过去,可是横杆却被它撞倒,焉耆公主也差点被掀下去,立刻引来一片唏嘘。与此同时赤骥轻灵一闪,很从容并优雅的越过了障碍,从它旁边呼啸而过,我还不忘回过头来回报她一个“最甜美”的微笑,哪管她肺都气炸了。
就这样一快一慢,焉耆公主已经被我打乱步伐,她那匹马也接近体力透支,到第五道栏杆的时候,她已经落后一我一个半身位了。她越急越乱,越乱越急,已经没有回天之力,而赤骥却越战越勇,扬蹄腾跃,几乎没有悬念的冲到了终点,果然是匹好马,李恪眼光不错,教练也当的好。
只听皇上大喊一声好,高阳站在皇上身边也舞动着双臂,大唐这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喊声震天,如痴如狂,而西域那边却鸦雀无声。我拼命忍住了笑,飞身下马,对她抱拳一揖:“公主,承让了。”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是忍不住狂奔到高阳身边旁边,笑岔了气。
“皇上,遗墨幸不辱命!”我双膝跪地,平生第一次这么开心的行礼,因为我赢了。“哈哈,墨儿,好样的,你为我大唐扬眉吐气啊!”皇上笑得十分开心,又转身对一旁的父亲说:“房卿,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呀。”父亲这时眉头也舒展开来,想必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啊,原来这位姑娘竟是宰相大人的女儿呀,难怪……”焉耆王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接着又不禁赞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汉家女子也有此等风范,我服了!”我想即使他心里不高兴,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此次赛马,大唐以十比九,胜出!”场内,宣布着比赛结果,传来了一片欢呼声。
“父皇,彩头要怎么下赐啊?是不是给墨姐姐?”高阳一把搂住皇上,做在皇上身边,似有期待的问道。
“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皇上的眉头却皱了起来,面有难色。
“父皇,怎么了吗?是墨姐姐赢了啊,大唐也赢了啊!”高阳把头贴在李世民的肩上,全然不顾旁人的跟他撒娇道。
“遗墨明白,此次胜出,实为侥幸!焉耆公主的骑术,比我强;而且她连胜九场,是今天赛场里获胜次数最多的骑手,彩头,理应是她的!”我明白皇上的心思,今天,大唐其实赢的很险——也全赖李恪的指点,我才算蒙混过关.
“说的也是!只是,难道父皇真要把彩头给了焉耆公主?”高阳很有些不甘心。
“没想到,大唐宰相的千金,能说出这样公平不偏的话!”我回头一看,焉耆公主已经站到了焉耆王的身边,只见她落落大方的对皇上行了西域的弯腰礼,“方才,是我也轻视了汉家女子的骑术,还语出冒犯,倒叫我失了气度。这个彩头,我不该得!一个好的骑手,不光是要有好的骑术,还要有蓝天一样的胸怀,雄鹰一样的胆识。房姑娘是中原女子,能有如此骑术,怕是较男子也不逊色;还能在这么紧要的时刻,挺身而出,有勇有谋,力挽狂澜,实在叫我辈佩服!房姑娘,得这个彩头,合情合理。所以,小女恳请天可汗将今日的彩头,奖给房姑娘。”
“焉耆公主,也很率真,英气不逊男儿!”皇上点着头,大为赞许焉耆公主。
“公主过奖了!”我被焉耆公主夸的,羞的脸通红。“其实,我的骑术很一般,大唐真正的好骑手,不是我,这彩头,我受之有愧!”何况,我只能算半个汉家女子。
“房姑娘太过谦了。”焉耆公主扬了扬头,“我们焉耆人最是爽快,该得的分毫不让,不该得的点滴不取。我说你该得就是你该得!难道你看不起我?”
“这……”我看了看她,正“凶巴巴的”的盯着我,心想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现在肯定魂飞魄散。我朝她吐了吐舌头,又看看皇上,“还是请皇上圣裁。”
“好了,不要争了。焉耆公主今日连胜九场,骑术出众,理应褒奖;遗墨小姐今日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也应褒奖!这样吧,因焉耆公主陈请,朕准奏,良驹为房小姐所得;焉耆公主,随后可以在朕的御马之中,择选所爱,如何?”皇上心情大好,居然起身宣布给我们一人一个彩头。
“父皇此举,甚好!”高阳在一旁兴高采烈。
“天可汗乃真可汗,普天万民之天可汗,公正无私之天可汗!” 焉耆王突然匍匐在地,叩进大礼。在场所有的人也齐刷刷的跪倒一片,我连忙响应,身后传来隆隆的呼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都免礼!今日吉辰,普天同乐!”皇上踱步上前,右手在胸前很有风度的缓缓划开——此刻,我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威加八方、恩泽四海。皇上,叫我有些炫目!皇上回过头,笑眯眯的对我说。“墨儿,你这次立了大功,朕就把那匹宝马赐予你,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遗墨谢皇上赏赐!”恭敬不如从命。我抬起头瞥了瞥身边的焉耆公主,我们彼此很会心的相视而笑。
赛马结束之后,人们还簇拥在一起,喧哗嬉闹。我没管别人,牵着那匹马走到李恪面前,莞尔一笑,道:“殿下,谢谢你的指点,我想这匹马本应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