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玉儿是头一次这样直接对上明月的人,自然引得无数人的关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想知道明月是何反应的,自然,这些女人们最想知道的,是她们集体都想讨好的摄政王的反应——她们都知道,今日摄政王就在府中。
这也是巩玉儿选在今日动手的原因。
巩玉儿原本也有些忐忑,她对汪漫语并不是全然的信任。可她们这一群人里,能够得见王爷的只有盛宠不衰的汪漫语。若对付那夏国公主当真是王爷的意思,她却因为迟疑而错过了讨好王爷的机会,那就太扼腕了。因此,想来想去,她决定信这一回。有意选摄政王在府里的时候行事,自然也是为着试探摄政王的态度。若她真的赌对了,那可是能生下王爷子嗣的大好机会啊!若赌输了,到时候正好趁着请罪面见王爷,只要能见到王爷,她的诸般手段才能得以施展啊!
这样一想,巩玉儿的忐忑被未来的美好前景所取代。她端坐在主位上,瞧着院子里被粗使婆子捆绑起来强行跪在地上的形容狼狈的小檀,轻蔑的撇了撇嘴角。
她的左右手,则坐着前来看热闹的众女人们。
正当等待已久的众人以为明月不敢前来时,院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
巩玉儿等人便知道,定是那夏国公主来了,于是都忍不住好奇的伸长脖子往外看,听说那夏国公主长得极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生个美丽法。
容貌是女人天生会在意会攀比的,谁也不希望自己被那夏国公主给比了下去,一时间竟都有些屏息静气起来。
直到一个鼻青脸肿衣衫头发皆凌乱的明显被攻击过的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告,“姑娘们,不好了,那夏国公主拿着棍子打进来了!”
明月活了两辈子人,就算以前在夏国皇宫,皇后与最受宠爱的长乐公主轻易也不敢太过分的招惹她。而她的暴脾气因为顾忌华嫔收敛了很多,忍耐也是在那时候慢慢学会的。来大梁后,她自觉耐心比在夏国时好了不知多少,但终于,还是到了破功的时候。
她不是没有想过委婉的解决这个事情,但第一次她就示弱了,只怕往后这府里的女人更要当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今天这个捏一下,明天那个踩一脚,她要的暂时安宁的日子只怕再也没有了。
比起跟这群争风吃醋的女人掐来掐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明月拖着棍子,一路打了过来。她就是要打的这些人怕,只有怕了,往后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她。
“什,什么?”打进来了?巩玉儿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忙拿眼求证般的看向旁人,见众人与她一样露出呆滞的不敢置信的神色,方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到、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出去看看?等等,我自己出去看!”
她还就不信了,堂堂一国公主,竟是连最基本的体面也不要了不成。
看热闹的众女子也坐不住,跟着巩玉儿一道往外走。
刚从屋里出来,就见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冲了进来,碰见谁挡着路都只有一个动作,棍子抡起来只管抽下去,那动作又快又准又很,几个躲闪不及的丫鬟婆子被抽中,顿时就滚在了地上。
一时尖叫哭喊响成一片,院子里的小花小草被踩得一片狼藉,巩玉儿等人全都瞠目结舌。
她们这些人中,有像汪漫语这样自请入府的,有被为了升官发财的父兄送进府里来的,俱都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哪一个都是家中娇养出来的。她们熟悉且擅长的是在你来我往中表面和气暗中使那你阴我我害你的招数,再怎么豁命相争,也没有如同夏国公主这般直接明了扛着棍子就上场的。
她们只顾着惊讶,以至于明月已经走到了近前,仍没有回过神来。
明月目光落在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小檀身上,见小檀虽然形容狼狈,倒看不出别的伤痕来,微微松了口气。
而被堵住嘴的小檀则是热泪盈眶的对着明珠行注目礼,她就知道,她家公主绝不会弃她于不顾。真好,又看到了公主威风八面横行夏国皇宫那般模样,从前是为了华嫔与公主自己,如今,却是为了她!
见小檀暂时没事,明月的目光重新落在这群吃饱了没事干而跑来招惹她的女人们身上,最后,她平静却幽深的目光定在了巩玉儿身上,“巩姑娘?”
原本打算先发制人的巩玉儿被明月这般面无表情的盯着,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发憷,但被这许多双眼睛注视着,她也不好打退堂鼓,否则日后还不得被她们笑死去?便硬着头皮冷冷道:“夏国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她倒也想十分厉害的发作一回,至少在气势上能压倒明月,奈何她的气势在拎着棍子却依然贵气混着流氓气十足但半点也不违和的明月面前简直不堪一提,更别提明月那张令在场众女又恨又羡的倾城脸蛋,更是让巩玉儿莫名生出怯意与退意来。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却不是她想退就能退的了。
“这正是本公主要问巩姑娘的话。”明月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扬言要将本公主的贴身宫女杖毙,巩姑娘可曾问过本公主的意思?”
巩玉儿色厉内荏的冷哼一声,“进了摄政王府,便都是摄政王府的人,既是王府的人,自然就要遵守王府的规矩!别说公主的贴身宫女犯了错,便是我们这些人犯了错,也一样要受到惩罚!怎么,夏国公主如今还当自己在夏国,这是没将摄政王府与咱们王爷放在眼里了?”
“哦?”明月轻轻开口,眸光淡淡一闪,“倒是要请教巩姑娘,本公主进了摄政王府,算是王爷的什么人?”
要她来说,她只肯承认自己是暂居于摄政王府的客人!反正摄政王将她往府里一丢,大概是想看她如何狼狈,不管不问之下,自然也懒得理会她在府里会是什么样身份的存在。
巩玉儿听着她轻慢的语气,怒极攻心,忍不住脱口说道:“就算你是夏国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不过是王爷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
她话音还未落便后悔了,也不敢去看身边那些女人们的神色,脸色苍白的紧咬着唇瓣,看向明月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也不知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还是怎样,又沉着脸似豁出去一般补了一句:“王爷亲口说了,你与我们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她以为明月听了这话,定然要生气或难过,不料明月只是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多谢巩姑娘提点。”
原本她只是想试探,试探这件事跟那笑面虎男人有没有关系。结果证明,为难她的这件事,果然是那个男人的意思。
她这般淡淡一笑,目光幽远而明亮,好像月下的湖面,波纹轻扬,细碎闪烁,笑容纯粹的不见一丝杂质。
明明那么清纯无害,却偏偏让在场女子们生出了不寒而栗的感觉来——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听明月又开口了,“既然此事是王爷的意思,那本公主便也不为难你等,这就去问王爷讨个公道吧。”
众人傻眼,这虽然的确是王爷的意思,但大家心里头明白就行了,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真的没有关系吗?且她还要亲自去找王爷,这不是说明她们这些人办事不利?王爷本来就难得见她们一面,如此一来,往后王爷还能去她们房里?
这样一想,众女落在巩玉儿身上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善了。若不是她还能弄清楚这夏国公主的厉害就贸贸然的动手,她们能变得眼下这般被动吗?
巩玉儿这才知道骑虎难下的滋味,她原是想借着小檀狠狠羞辱一番明月,如此便能王爷那里露个脸,有了功劳就能有孩子,这大馅饼实在令她寝食难安,这才寻了个借口将小檀捆了过来,却被那女人闹着要去找王爷,这要是跟王爷一对质,不等于活生生打了王爷一耳光吗?
想到此,巩玉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见明月果然拉起小檀就要往外走,急忙道:“你给我站住!”
“巩姑娘还有什么指教?”明月将棍子往地上一放,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愣是让巩玉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仿佛那棍子下一瞬就会落到她身上来一般。
这举止不但让众女鄙视了,巩玉儿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于是默默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谁跟你说这是王爷的意思了?且王爷日理万机,后院的事都是交给汪姐姐处理的,哪有时间理会你这点小事!我奉劝你,还是别去王爷跟前找没趣的好!”
这话虽说的义正言辞,却十分没有底气,闪烁的眼神更显得她心虚得很。
“既然此事该汪姑娘管,那么汪姑娘又在何处?”明月好脾气的相询道,目光在众女面上一一扫过,“巩姑娘又为何越俎代庖要替汪姑娘管这事?还是说,这其实就是摄政王府的规矩?”
事关王府规矩,众女神色俱是一变,原本离巩玉儿近些的,都下意识离她远了些。
王府的规矩,从她们进府那一日就被耳提面命过,王爷说的话,就是王府的规矩!
这是王府唯一的规矩!
没人敢接话,巩玉儿也不敢。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月拉着小檀离开了香玉阁。
“她……不会真的去找王爷了吧?”巩玉儿瞧着明月主仆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众女哪里还敢趟这趟浑水,纷纷找借口离开了香玉阁。
但愿王爷的怒火不要波及到她们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