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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路女削发为尼 有情汉下山救人

塾塾在去佛潭的路上不停地想着:自己的确是克夫克父的命。丈夫劳必当兵一年,就光宗耀祖,眼看着还有更好的前程,可是,跟自己一结婚,他就走了霉运。一个月亮,一个太阳,你升我落,永远也走不到一路。难怪人家夫妻一挨就有喜,自己从油房那夜算起,跟丈夫劳必肉巴肉的挨了好多回,肚子就是不长人!阿爸为了保护我,才遭到彭治华活活打死。还有舅舅,也是因为我才出事。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扫把星,尽克自家亲人。不光这样,自己还招是非,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打主意。去螺蛳潭投亲呢,表哥想找我做小。今天更是凶险,差一点就没脸做人了。人间大路千万条,我向塾塾没路可走了。去死嘛,丢不下阿业,要活嘛,只有当个女和尚,才能保住清白,也才对得起丈夫劳必。她拿定主意,决定带母出家。

到了庙门口,补锅匠说了声:“你们快进去”,转身就走了。塾塾和母亲目送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好心人,等他的背影消失在盘曲而上的石梯深处后,塾塾才扶着母亲踏进庙门。

老尼姑端坐在神佛前面,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轻敲鱼木,闭目念经。塾塾松手离开母亲,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缓缓地走向老尼姑,轻轻跪在她面前,低声说道:“师傅,我带着母亲出家,你能收我吗?”老尼姑神情自若地闭着双眼,说了声:“你终究还是来了。难得你一片孝心,你母亲留在寮房做斋饭吧。”银芝阿妈听着女儿和老尼姑的对话,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腊月二十六下午,石老岩带着二老三老来到了庙前。彭玉堂和妻子从庙里迎了出来。二老开口就说:“安杯,部队开走了,我同三老来接你下山过年。”彭玉堂喜出望外:“好!狗日些走了就好。二老三老,这是你业业。”兄弟俩朝毕桂哈笑了笑。二老说:“业业,你比娥必业业还乖一些。”毕桂哈难为情的一笑,转身同父亲进庙里去收拾东西。彭玉堂脸一垮:“不要提她!二老三老,你两个找头劲还狠嘛。走,进庙向下火,等你业业把东西一收拾起,我们就下山。”叔侄三人笑着进了庙。

二老告诉彭玉堂:“这几个月,我跟兄弟们一直在树母铺上趴壕。几天前,听说部队要撤走。一高兴,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兄弟们下了山,回家去过年。路过里耶时,看到多谷寨禄喜老爷家的一个水手。他悄悄对我说,少爷彭治中一去重庆就遭了殃,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也被抓到龙山去了,船队着彭治华霸占。彭治华还打死了塾塾的阿爸,塾塾跟她阿业逃到湖北投亲去了。听他的口气,好像彭治中遭殃,跟安杯你有些牵连。他希望我们替多谷寨禄喜老爷家去出个扛头(打抱不平)。我一听很着急,连忙赶到司城送信。没想到,安杯你家里也遭到灾祸。我们两兄弟家门都没进,连夜就往茶峒跑。一路打听过来,今早才来到苗人河找到你的下落。”

彭玉堂一听,又气又急,对岳父说:“你们先回去,我去办个急事。”带着二老三老出了庙,往多谷寨上赶去。路过司城,他将全部家当五百个银圆都拿出来,分成三份,叔侄三人各带上一份,又匆匆忙忙的上了路。

叔侄三人走了一整夜,他们来到多谷寨上禄喜老爷家时,天已经蒙蒙发亮。听到彭玉堂在外面叫门,彭治中母亲打开了大门。全家老小凄凄惶惶地望着他们,五六个孙辈男男女女高高矮矮,拥挤在门口,个个睡眼忪忪,身上瑟瑟发抖。佣人和丫鬟们全都回了家。虽然要过年了,彭家却看不到一点节日的喜气。

彭玉堂心里很难受,自责道:“业此,害你们都起来了。玉堂我是个灾星,害得治中丢了前程,害得你们全家这个样子。”老人说:“玉堂老,快莫这样讲,天要亮了,早点起来好。治中他,该有这个节坑,跟你没得关系的。天长路远的,你几叔侄打起夜工走到这里,业此就感激不尽了。你们快进屋……”说完,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两个儿媳眼泪汪汪,赶紧扶住婆婆:“阿业,莫哭了。”老人望了一眼孙辈们:“你们快去烧火向。”孙辈们大的带着小的,散去了。

进屋坐下后,彭玉堂闲话不说,开口就道明来意:“业此,我们先想法跟巴此同两个阿可取转来,再慢慢设法搭救治中。业此,查尺,你们看要得不?”两个嫂子没有一点主张,泪水婆娑地望着婆婆。老人说:“玉堂老,我跟两个查尺女儿之辈,遇到这种事情,都六神无主了,还全靠玉堂老想主意。”彭玉堂点着头:“好。业此,我们下隆头去请彭乡长写个保书,再请保甲长联名按个手指印。我们转身就上县城去送保书,尽早跟巴此和两个阿可取转来。”

老人连连点头:“玉堂老,这主意好。到了县城,你去找一下商会鲁会长。他到我们家来了多次,跟你巴此熟得很,他若凡垫得上话是要垫的。我取些钱你带上,该花的地方要花。”彭玉堂站了起来:“业此,钱的事你老人家莫管。二老三老,我们赶路。”老人一把抓住他:“玉堂老,再忙不靠这一下。人是铁,饭是钢,三叔侄吃早饭再走。你们也稍稍歇下脚。”彭玉堂说:“业此,年底无期,耽搁不得。”老人说:“那也烧个粑粑,要不了一下。”两个嫂子赶紧起身去安排。很快,糍粑便烧好了。彭玉堂叔侄三人手拿糍粑出了门,他们边走边吃,匆匆忙忙地下了寨子。

隆头彭乡长知道禄喜家被人陷害,但又爱莫能助。彭玉堂来到他家,还没将话说完,他便高兴地取出笔墨纸砚,酌字酌句地写好一份保书,巧妙地将禄喜老爷父子的种种善举一一陈述出来,乞请县府取保放人。彭玉堂拿着保书,又去找保甲长们。保甲长们平时都得到过禄喜老爷的好处,他们二话不说,都在保书上画押按了手印。彭玉堂带着二老三老于腊月二十九日上午赶到了龙山县城。短短三天三夜时间,叔侄三人行程六百多里。

鲁会长独自坐在家里吃酒。他五十开外,满脸大烟之色。一个下人进来报告,说门外有三个客人来访。鲁会长以为是商家前来拜年,满脸笑容地出门去迎接。来到门口,见外面站着三个陌生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挂着连枪,马上收了笑容。心想,这是哪家的家丁,这么不懂规矩!

来人正是彭玉堂叔侄三人。彭玉堂不管鲁会长高不高兴,两手一拱,自报了家门:“在下永顺司城彭玉堂,前来拜会鲁会长!”鲁会长吓得满脸苍白,双手打颤,慌忙拱手还礼:“不知彭大队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请进屋逮酒。只要彭大队长看得上鲁某,凡是家里有的,你就随便拿。”

彭玉堂见他误会,急忙掏出保书,说明来意:“鲁会长,今日找你,是为多谷寨禄喜老爷父子呈送保书。听说你们交情好,请你出面跟这个保书呈给县长。另外,还请你帮忙让我见见伯伯和哥哥。等我和他们见了面,你可以报告官府来抓我,绝不让你受牵连。”鲁会长放下心来。他绝对不会公开得罪彭玉堂这些人,便摇了摇手,摆出一副仗义的模样:“哎呀,彭大队长侠肝义胆,佩服,佩服!鲁某哪会做出那不仁不义的事情呢?禄喜老爷是我多年的朋友,这个忙,应该帮。请彭大队长先去保安团,他们关在那里。我去县府周旋一下,很快就赶过来。你到了门口报上我的名字,就能见到他们父子三人。”彭玉堂带着二老三老转身就走。

鲁会长车身进了屋,将保书像一张废纸丢在桌上。他喜不自禁地撸撸衣袖,不慌不忙地摇起了电话,眉开眼笑地呼道:“喂,团座老弟呀,生意终于来了!有三个人过来了,他们要看禄喜老狗父子,叫你手下放他们进去。”接着,他又给县长打电话。

状告彭治中,抓走禄喜老爷父子,正是彭治华勾结他鲁某人与县长和保安团长合谋下的圈套。他们早就商量好,让彭治华去强征彭家船队,其它好处由县长、保安团长和他鲁会长三人均分。他们经常合谋做这种不要本钱的买卖,讹诈富商。欺诈手段如出一辙。先锁定目标,再找个由头将富商抓起来,事情便成功了一半。商人们遇到麻烦,自然要请商会会长出面帮忙。这年头,求人办事少了银子肯定行不通。那些商人心知肚明,会主动拿出银两。鲁会长总会夸大办事的难度,说人进了保安团,没有县长的手令,人是出来不了的。但是,保安团辛辛苦苦抓来人,县长说放就放,保安团长会不高兴。人家一听,自然明白该拿几份钱。商人们再精明,也不会想到被人设了套。苍蝇不叮无缝蛋,常年经营,哪有时时事事都经得推敲的?算了,出钱消灾。这件事情,全由鲁会长一人出面操办。这无本生意,他们三人驾轻就熟,从没失算。

彭玉堂叔侄几人顺顺畅畅就见到了禄喜老爷父子三人,他们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一见面,彭玉堂就跪在禄喜老爷面前自责起来:“巴此,治中结婚,我不该上你家吃酒,害得治中毁了前程,害得你跟两个阿可遭到牢狱之灾。前段时间,我一直到苗岭趴壕,上前天才晓得你们受到牵连。”

彭玉堂突然来到牢屋,禄喜老爷父子既惊讶又感激。禄喜老爷一把将他扶起来:“玉堂老,你们啷门进来的哦?看你讲到哪里去了,巴此家烧了一炉火,啷门去不得人呢。治中结婚,你去吃酒也是正当名分。这些事情跟你没得相干,你莫要不好想。你敢来看巴此和两个阿可,我们感激不尽。”

鲁会长满脸惊讶地跑了进来:“唉呀!我的禄喜老哥子,你们三爷子受罪了!我也是才听到彭大队长讲起的。你莫怪,我来迟了。唉呀!你啷门不叫家里人来找我呢?”他抓着禄喜老爷的手,一边赔着不是,一边直埋怨。

禄喜老爷激动地望着他:“鲁会长,这回就全靠你周旋了。”鲁会长点头道:“放心,老哥子。彭大队长前脚一走,我就去跟县长呈送了保书。真是缘化好,凑巧保安团长正和县长说你们的案子。他们两人都看了保书,说乡公所这个保书来得正是时候。前段时间一直忙着清剿……那个”他朝彭玉堂望了一眼,马上将话说得含糊一些,“你们的案子压着还没上交。要是交了上去,不讲三五年,一年半载的牢狱那是肯定跑不脱。那些事情讲不清楚,只要沾上边,讲你白,越看越白,讲你黑呢,越看越黑!”他一脸无可奈何之相。彭玉堂赶紧申辩:“鲁会长,治中清清白白,我们么子都没讲……”鲁会长打断了他的话:“彭大队长,莫提这些,我一个生意人,不介入政治。”

禄喜老爷一听,知道事情该怎么做。轻声问道:“鲁会长,要交多少保金?”鲁会长伸出三个手指:“不多,你们三爷子一共才这个数。”禄喜老爷明白,要三千块银圆。他觉得这些钱出得太冤,说道:“鲁会长,请你再通融通融。”鲁会长一脸为难的样子:“好话替你讲了一大箩,这个数,怕是半个也少不下来。折财免灾,出了算了。”

禄喜老爷知道多话没用,不再讨价还价。又拱手相求:“鲁会长,麻雀都有一个三十夜,今天我们过年,请你再垫句话,放我们三爷子赶回去跟一家人团个年。你约个期限,我保证按期把保金送来。”鲁会长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老哥,让你一人先转去,我去讲一声可能得行。彭大队长,你就辛苦一趟,送你伯伯转去,明天及时跟保金送来,让你这两个老哥三十夜赶转去,一家老小团个年。”他望着彭玉堂笑了笑。

彭玉堂连忙给他拱手:“鲁会长,我带了五百块大洋,先交上。请你好人做到底,多通融下,把伯伯哥哥都放了。”叔侄三人马上将银元拿了出来。禄喜老爷父子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才好。

鲁会长满脸感慨:“彭大队长真是仗义疏财!我斗胆作主,禄喜老哥和二位贤侄,你们都回家过年去。要抓要杀,我鲁某认了!但明天无论如何要跟剩下的保金送来。有请!”他躬身请禄喜老爷父子出去。出了监狱,鲁会长神神秘秘把禄喜老爷拉到一边,在他耳旁轻声暗示道:“老哥子,彭治华那人你要多防他一点。”禄喜老爷点着头,心中一下明白了。

彭玉堂没把塾塾家发生的事情,告诉给禄喜老爷父子,以免他们担心。他请禄喜老爷父子三人在街上吃了点东西后,与他们分了手,带着二老三老又匆忙上了路,前往来凤大河坝接银芝阿妈和塾塾去了。

叔侄三人来到大河坝,才知道塾塾和母亲早已离开。英雄相惜,向民安司令留他们叔侄三人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叔侄三人返回来凤,来到了盐街。商家过年,关门业歇。街上冷冷清清。这时,塾塾舅娘匆忙地从小路上进了盐街。彭玉堂笑迎上去:“老人家,请问一下,劳车河银芝阿妈有个兄弟住在土堡么子地方,你晓得不?”舅娘听他一口湘西音,惊喜道:“大哥,你们是来接她两娘母的啊?哎呀,我是她舅娘,也在找她们,不晓得她两娘母上哪里去了。”

正好,补锅匠匆匆忙忙地从佛潭回来了。舅娘眼睛一亮:“我们去问下八字先生,看他看见她们两娘母没有。”彭玉堂叔侄三人跟着她朝补锅匠走去。舅娘大声问道:“师傅,我问一下,你看到那天夜里,找你算八字那个妹妹没有?我是她舅娘。这几个哥哥接她两娘母转去。”

补锅匠认识塾塾舅娘,连忙摇手轻声道:“小声点。几位兄弟,快跟我走!”他对彭玉堂叔侄三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出了盐街,彭玉堂问道:“师傅贵姓?”补锅匠忙着赶路,没有回头。应道:“免贵姓冉,名华盛。请问几个兄弟尊姓大名。”彭玉堂说:“在下永顺司城彭玉堂。这两个是我侄儿。”冉华盛惊喜地转过头:“哎呀!你就是司城彭玉堂,外号彭叫驴子呀?幸会!转来请你们叔侄三人到小店逮酒。”他加快了脚步。

彭玉堂一行还是迟了一步。他们匆匆赶到佛潭时,塾塾正在接受削发。她那乌黑的长发已被老尼姑剃去一多半。彭玉堂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冉华盛倒是显得很平静。他轻轻地叫了声:“塾塾,你公公家派人来接你。”塾塾浑身一颤,伸直了头,满眼迷茫地望着彭玉堂。老尼姑停住了手,闭目而立。彭玉堂似乎看到一线希望,赶紧走上去。制止道:“弟媳妇,快莫这样!我们转去。”塾塾表情木然,声音微弱地将一缕头发交给彭玉堂:“大哥,请把这个送跟他。”说完,便垂下了头。老尼姑双手合十:“阿弥托佛!各位施主,请出去吧。”彭玉堂一行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路上,彭玉堂惋惜不已,深感内疚。没有接回塾塾,该怎么向禄喜老爷一家交待呢?治中回来后,又如何面对他呢?

冉华盛见彭玉堂心情不好,笑道:“玉堂老弟,你尽到力就是。如今这个世道,好多事情讲不清楚。过去,我一直以为,有理走遍天下,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不讲道理。我一身的理,乡下走不通,到了县城还是走不通。”

彭玉堂想想也是,心里略为好受一点。问道:“听冉大哥的口气,你也遇到过不顺心的事情?”冉华盛哈哈一笑:“老弟,不瞒你,从我懂事起,就没有遇上一件顺心的事情。一直都是吃不饱肚子,冬天身上穿不热和。今天缘化好,到我店里过三十夜,几兄弟好好逮口酒。”彭玉堂有心结识他,爽快地答应了:“好!就到冉大哥店里去过三十夜。”

说话间,几人便回到了县城。冉华盛打了四斤白酒,买了几斤卤猪头肉,将彭玉堂叔侄三人带进店里。

酒碗一端,冉华盛话匣大开,一边喝酒,一边将家事告诉给彭玉堂叔侄三人:他家在川湘鄂交界处的大山上。他是独子,父亲牢记古训“养儿不学艺,压断箩斗系”。在他十一二岁时,父亲请来一个八字先生给他教会了排八字,后来他又学会补锅和劁猪骟牛,加上从小跟着父亲学会了织篾背笼,一起算上有四门手艺。他从十五六岁开始,就挑着补锅的行头,带上劁猪、骟牛的工具,在三省边界穿乡走户,讨起了生活。这些地方本来就贫穷,加上连年兵荒马乱,更是雪上加霜。人们靠吃糠壳和野菜才能填饱肚皮,哪里还喂得起猪呢?一年到头,劁刀都长锈了,也劁不上几头猪。耕牛更稀少,几年时间还骟不到一头牛。这么宽的边界上,道理上讲,应该有猪可劁,有牛可骟才讲得通。事实上没有呀,这个道理讲不通。补锅子也有规矩,按眼收钱,大眼加价。这个道理哪个不晓得?现实呢,这理也讲不通,人家锅子要补,可有言在先“补锅匠,跟你先讲好,工钱赊起,二天有钱了送你。”你咬他一口?不补,做不出来,工钱慢慢收。算命的人倒很多,你更莫想收钱!乡里乡亲的,要你算个祸福,不好提钱。结果只有两个字:白算。这个道理又讲不通!碰到人家吃稀饭啃红苕,跟你舀碗稀饭,送几个红苕啃就不错了。

酒性慢慢发酵,冉华盛脸上泛起了红荤。他端起酒碗大声笑道:“玉堂兄弟,逮洒!你们讲,我是不是有理在乡下行不通?”说得叔侄三人跟着大笑。

他喝了一口酒,接着又讲开了:他早就想出门谋生,只因父母年老体衰,放心不下,一直才没出远门。前年母亲去世,去年父亲也走了,他才来到县城。过去家里穷,没有说上老婆。进了县城,又有一身好手艺,生意应该好做,地方又大,找个老婆应该问题不大吧?城边生意的确好多了,但开销大得很。铺子要租金,还要交这税那捐的,动手就要钱,能有几个余钱剩米?这老婆还是没钱去找。过了年就是三十一岁,依然还是光杆司令一个。

冉华盛的神色有点黯然:“玉堂兄弟,你们讲,到了城里,这个理是不是同样讲不通?”彭玉堂笑着安慰他:“冉大哥,你义字当头,是个大丈夫,只是婚姻没动,到时候会找到贤惠嫂子的。”二老三老跟着应和:“那是那是!”

冉华盛一笑:“我算了好多命,就是算不到各人这个叫化子命。玉堂兄弟,如今这社会,我看透了。想找你的开干,顺手能抓一大把理由!你拖队伍,要得!你的名声在湘、鄂、川边界响当当,哪天我冉老哥无路可走,就来投奔你,你莫嫌我。我酒没逮醉,不是讲酒话。”彭玉堂很动情,双手抱拳道:“冉大哥,我正打算搞他个大场合,缺的就像你这样的硬角色,随时都等候大哥入伙!”冉华盛高声笑道:“玉堂,一言为定!”

喝完酒,已到傍晚。彭玉堂还要赶路去沅陵看望母亲,便起身道别。冉华盛知道,麻雀都有三十夜,没有挽留,客客气气地将他们叔侄三人送出了街口。

银匠铺子不知何时又开了门。那银匠抱着双手望着彭玉堂叔侄三人的背影,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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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语言学论文选集

    博杜恩·德·库尔德内以其深刻的语言学思想在俄罗斯语言学界和西方语言学界备受关注,但我国语言学界关于他语言学思想的研究却几近空白,只有零星的介绍性文章,缺乏综合性、系统性的研究,更无横向和纵向的对比研究。《普通语言学论文选集》作为博杜恩?德?库尔德内语言学论述的集大成者,共收录他的主要论文52篇。《普通语言学论文选集》在现代语言学蓬勃发展的今天,当可补我国介绍和研究国外语言学流派与理论的教科书和著作之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