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夜色很静,风铃随风而响,品一杯淡淡的香茗,又倒了一杯放在桌边,缓缓的拨动着桌上的留声机。任思绪流转,想着这些天一桩桩一件件,不由得呢喃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一品这甘甜的香茗,茶我一直为你留着,却不知何时能再见了。”想到这芷柔暗觉失落,将那凉了的茶水倒到一旁的花盆里。
换了睡衣睡下希望能在梦里见到他。雅致的闺房中圆月悄悄的爬了进来,渡满了一屋的光亮,银白色的月光衬的床榻上那一脸愁容的女子肤色白皙脸颊红润。她那忧愁的小脸儿甜甜的笑了起来,在梦中是她与霆铮在水乡嬉戏打闹的场景,那梦中的一隅安谧恬静又美好。
可是这一天的夜晚,皎洁的月光却埋没了本就数不出几颗的星星,透着些阴冷的天际让人觉得压抑。呼啸而过的风出奇的大,不似往日一般柔和,黑漆漆的夜暮深沉的可怕,如此的夜,也许注定要发生什么。月色被阴云埋没,光影慢慢沉寂,低沉着的天空充斥着一种大浪将至的气息,天际一阵巨响响起。
不知是不是在远处几骥铁骑的到来搅乱了云雨,那一匹匹带着面具的高头大马在长夜的雨中嘶鸣,每一匹的马头上都带着银白色的面具威风凛凛,只听骑在马上的人拿着火把,发出欢呼,只听一人道:“二当家,就是这儿了,这韩公馆的油水可大咧!”
一个留着斜刘海头发蓬蓬长相阳刚的男人,用火把照了照,“气派华贵,就这家了。”说完跳下了马,一脚踹开门,管家冲了出来,怒道:“你是什么人?敢滋扰民宅,不怕我们报巡捕房吗?”
为首的那人不屑的一笑,看了看簇拥他的人,尽显挑衅,“哈哈,我告诉你,我们土匪向来不吃你这套,把巡捕房请来,照样搅得你们鸡飞狗跳!”韩府的家丁冲了出来将管家挡在身后,拿着家伙就厮杀了过来,可这终究是没练过的普通百姓,又怎么打得过龙飞手下的练家子呢!没用了多少功夫韩家的护院就被龙飞的手下打趴下了。
外面的嘈杂的混乱声让熟睡的芷柔不由的皱起眉头,打了个哈欠,循声朝着窗外望去,只见外面一片狼藉,芷柔赶紧擦亮了还有些模糊的眼睛,只见她的父亲正跪在地上,嘴角红肿了起来,父亲抓着一个男人的衣角,祈求着,“这是我毕生的家当,你们不能拿走。”
那个男人伸出脚一踹,韩父就被踢到了一边,芷柔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只见父亲胸口上那大大的脚印分外的醒目似是带着一种怎么也洗刷不掉的耻辱,“我龙飞不劫平头百姓,不劫苦读书生,专劫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你们一月的花销就足够养活一户人家老老少少的大小开销了,我不劫你,劫谁?想让我不抢你,没门!”
父亲紧紧地抱着龙飞的大腿怎么也不撒手,龙飞甩了甩腿,火爆脾气倏然上来,一只脚又一踢,将韩父踢到了一边,打了打自己的裤腿冷哼了起来摔门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被洗劫一空的院子,芷柔跑了出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父亲,“爹,您怎么得罪了这些土匪的?”
“这些天浊峰的土匪都不是吃素的。我们不得罪他们,他们也自己找上门来啊!”韩父一脸绝望的看了看空无一物的院子,芷柔悲戚的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打了打韩父身上的土,搀着他的胳膊,挑了挑眉,“好在他们只图财不害命,我们收拾一下,去表哥那儿住上一阵吧!家当没了可以再找出路,先找个地方安下身来才好。”
芷柔紧蹙着眉头,娇艳的脸上是一片惨淡的神色,不舍的看了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庭院,满地的落红,一地的萧瑟,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对家的眷恋怎么也挥之不去,就像即将远行的大雁,不舍自己的归巢一般。
想了想韩家如今不过就是空壳子,养这一群人也是笔开销,芷柔就把韩公馆的下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当了自己手上的玉镯,给这些下人做路费,硕大的韩家一夜之间再不复往日那般辉煌,韩家的一夜没落震惊了药材界。
芷柔搀着父亲离开了韩家,朱红色的大门‘咯吖’一声的关上,芷柔的心也随之一紧,强忍眼泪紧紧的揽着父亲瘦弱的臂膀,在那还未大亮的清晨留下一道落寞的身影。
芷柔搀着父亲一路的赶,在她们必须要途径的一个小村庄里韩父不知怎的竟咳嗽了起来,许是山中昼夜温差大引起了韩父的旧疾。
芷柔抬头看了看低垂的天空,皎洁的月色透着些许凉意,墨色的云层在移动,看这样子要变天了。
望了望远处那云雾缭绕时隐时现的灯光,芷柔将坐在树下的父亲馋了起来笑道:“爹,前面有人家,我们可以借宿一晚!”
韩父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芷柔的手,“好,我们快去。”芷柔搀着步履蹒跚的父亲向前走着,父亲住着拐杖驮着背暮色脊,这哪里还有曾经那独当一面的韩家当家的的气度,芷柔知道她的父亲老了,再也回不去了。搀着父亲的胳膊一紧,父亲,我一定要让韩家好起来。
不知赶路赶了多久,刚刚那一抹温暖的灯光竟没了影子,看了看那以近深夜的天色一阵风猛烈的刮了过来,父亲竟被吹得又剧烈咳嗽了起来。芷柔咬着唇用尽全身力气的扶住虚弱的父亲搀着父亲接着向前走。
浓重的雾气缓缓的散开,芷柔眼前出现了一道大门,伸出手“咚咚”的敲了敲眼前漆红色的大门,柔声问道:“有人吗?山中路滑我和父亲想从这借宿一晚。”半晌,眼前的小屋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一个满鬓斑白的老汉开了门,笑的和蔼,“进来吧!”
父女俩互相看了看,还一脸疲惫的脸上涌出喜色,进了小屋子,老汉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米粥,米粥冒着热气,让人感到很温暖,“喝点粥吧!暖暖身体,刚要睡,你们就来了。”
父亲接过粥,微微点了点头,向老人家到了谢,老汉和蔼的笑着摆了摆手,“这兵荒马乱的能帮一点是一点。”
芷柔溜着碗边吸了口粥,热腾腾的热气扑倒她的脸上,让冰凉的小脸又重新燃起了温度,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引起了芷柔的好奇,问道:“老人家,山下那是干什么的啊?”
“那是日军的仓库,平常要有人路过那里都会被枪毙的。明天你们下山,最好绕开走。”正说着,山下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的屋里一片的火红,芷柔趴到窗边看向到窗外,不由得笑起来,笑的像一朵昙花一样美丽:好哦!让你们侵犯我们的领土,遭报应了吧!
芷柔斟了杯酒一饮而尽,潇洒又不扭捏,像极了那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也许日军产业的无端被烧,真真的给芷柔出了一口恶气,自从扶桑人来到了这天府之国,别说是她们韩家这有头有脸的大户,就连普通的小老百姓都没安生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屋里的人都有了睡意,芷柔笑着问道:“老人家,我们睡在哪里啊!”老汉拿了蜡烛将里屋照亮,“这里有梁藏闯,你们可以睡在这里!”芷柔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屋里的人都陷入睡意,门外的野猫轻巧的跳了进来,圆圆的眼睛似绿灯笼般闪着亮亮的光,“喵”的叫了起来,叫的让人揪心,睡梦中的芷柔,隐隐感觉到门外的急促的脚步声与车轮声,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刚蒙蒙亮,粗鲁的敲门声打破了拂晓的寂静,老汉起身走到门前,带着胆怯的口吻,塌着腰小心的问道:“是谁啊?”
“今天,是我们天皇大人的生日,天皇大人想要为此留个纪念,想请你们一起照个相。”带着日本人的调调,有些刺耳,使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芷柔听完心中不由得一紧,看了看屋里的人,如白玉般精致的小脸儿上涌上了一抹忧色,芷柔蹑手蹑脚的拿出桌子堵到门上,屋中的人不解的看着她,芷柔轻声道:“这日本人一定没安好心,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外面的日本军官见半晌没人开门,重重的踹起了门,屋里的人死死地抵住木门,门在剧烈的晃动,震得屋里的人也随之晃动,越来越重的踹门声,如雷鼓一般震得屋里的人心中发颤。
最后“砰”的一声,朱红大门缓缓倒下,冷冷的寒风刮了进来,似鬼吹灯一般吹灭了屋里的烛火,骤然熄灭的烛火也不知这预示着什么。
门外日本军人背上亮亮的刺刀,有着一种毁灭性的幽寒之感。身着军绿大衣的日军拉过老汉向外推去。屋里的人被几个日本兵硬拽出来,天以亮了不少,周围是清一色的日军,他们把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团团围住,芷柔的心跳的很快,隐隐的让她觉的不安了起来。
只见周围村中的人被聚集在了一处,眼前蒙着照相机的黑布被扯了下来,下面的机关枪像冲破了束缚一样,数十枚子弹从枪中飞出,一时之间所有人乱成一团。
刚刚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军官,在自己的车上指挥道:“你们这群支那猪,有红军途经这里你们竟知情不报,使我军产业毁于一旦,实属通匪,你们都去入地狱吧!”
看着那接连扫射而倒下的村民,芷柔焦虑的看着眼前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恨恨的咬着牙,一颗子弹向老汉打了过来,芷柔想要拉过枪前的老汉,可刚要动可身后却多了一股力,她被父亲推的踉跄的倒在地上,“快走,活下去!记住,将韩家的提纯技艺传承下去。”
还未回过神,就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倒了下去,死在一个娃娃兵的手里。父亲一脸的痛苦之色,但却还保持着刚刚推她的动作,就在这一刻,她如速记一般死死的记住了那个开枪击毙父亲的娃娃兵长相。
他虽长相普通,却令她这一辈子都再也忘不掉,死死地攥住拳头,暗暗地发誓:我会记住你,我总有机会找到你,杀了你!
父亲的身躯将她挡住,使她不至于死在冰冷的枪下,随后是那老汉面带惊恐的在她身边倒下,接着许多人在子弹的扫荡下也相继倒下去。
她一下子就被埋到了死人堆里,“娘亲,你在哪?我好怕!”“我不要死!”“该死的小日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耳边回荡着孩子的啼哭声,女人的哭闹声,男人的咒骂声,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犹处炼狱之中。
这样的场景是她这辈子怎么忘都忘不了的噩梦,周围的人都死了,可该死的日本人还在用刺刀刺着那些尸体,她曾多次感受到刺刀一进一出时的那种压迫感。
过了许久,声音渐渐没了,确定日军都走远了,艰难的推开压在她周围的多具尸体,只见尸横遍野,死相凄惨,周围血流成河血腥之味浓烈鲜红。
天色阴沉了下去,“轰”的一声,如巨龙般怒吼的闪电,在天地间撕开了一道口子,雨点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雨,顺着她的脸颊就滑了下来,凉,彻骨的凉,透心的凉,“父亲,我会活下去,我会替你报仇,为韩家找到合适的继承人,韩家不会就此在我的手中没落。”
凄惨的近乎崩溃的声音引来了两个日本人,紧接着就是一枪,芷柔灵活的躲开,未中要害,但腿上却中了子弹,来不及顾忌疼痛感,强忍着伤痛一瘸一拐的转身就跑。
满无目的的跑着,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炼狱,眼前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荆棘林,芷柔想都没想就跑了进去,用手拨开那荆棘,刮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红的醒目的口子在她白皙的胳膊上显得分外的清晰,似乎每一个口子都带着一种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挣扎,但这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活下去,她就是韩家的希望,她背负着韩家的百年基业,只要能逃过这一劫,韩家就有希望。
后面的日本人还是穷追不舍,只听一个日本人用恶心的声音说道:“是个支那女人,还是个处子,我们又可以快活一下了,别开枪,打死可就不好玩了!”
芷柔听在耳朵里显得分外的刺耳,心里将几个日本人暗骂了无数遍,离开了荆棘林,看到一个大铁门,就仿佛抓到了一线生机,身体以近乎虚脱,跌倒在地上,用尽仅有的力气拼命的敲打铁栏杆,“有人吗?救救我,可以吗?”沙哑的哭音中透着一种绝望与凄厉。
眼看日本人就快过来了,心里蹦了一根弦,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心灰意冷,她想:也许逃不掉了,父亲,对不起,我完成不了你的嘱托了。
千钧一发之际铁门缓缓打开,因天空阴沉不见一点光亮,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从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中,芷柔确定他是个英挺的男子。
从积水的水坑里那颤颤巍巍的水影中,能看出暗夜中的那人头顶上的发丝长的刚刚好,饱满的额头露出,短短的鬓角干练又有型,是理想中的脸型,透着一种冷峻的帅气,眉若利剑,鼻梁高挺。黑色的皮衣,将他近乎完美的身材衬托的刚刚好,而他那冷冽的眼神,让她印象深刻,就像一匹狼一样幽幽的带着寒意,抓住男子的衣角,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