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师兄那人看着人高马大,一张国字脸颊平添了几分严肃。但是,当我看到齐师兄在陶泥课上那专注,对待陶泥一番童心未泯,那样的憨态可掬,我便觉得齐师兄其实也是性情中人罢了。
上课的地点是一间温度比外面高的屋子,因为烧著陶瓷需要高温,这件屋子经过一番特定的改造,已经可以在课堂上烧制出简单的陶器。
齐师兄指点着每一位子弟的手法,他负手在课间转悠来转悠去,说:“对待陶泥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陶泥柔软,你只要控制的好,便可以做出你心中的陶瓷作品。是的,这门课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旨在修身养性,你们若是做不出让我满意的作品便是你们无法安下心来做事,连一件陶泥都做不好的人还想去天宫?做梦!届时丢了我岐山的脸面。”
走到我处,我正往脸上涂抹泥浆,齐师兄牛眼一样的眼珠子盯着我看,我愣着哪儿,不知齐师兄想要干嘛,便问:“齐师兄,有事?”
齐师兄咬牙启齿的说,“你再涂抹浪费一点试试!”
我赶紧伸手擦掉脸上的泥浆,原本是打算涂抹了一些泥浆齐师兄便不会注意到我,没想到适得其反,齐师兄如此爱泥浆,简直是个怪胎。
齐师兄负手继续转悠,便走动边说,“用陶土烧制的器皿叫陶器,用瓷土烧制的器皿叫瓷器,陶瓷则是陶器,炻器和瓷器的总称。凡是用陶土和瓷土这两种不同性质的粘土为原料,经过配料,成型,干燥,焙烧等工艺流程制成的器物都可以叫陶瓷。”
“今日是你们当中有人第一次上课,且专心看着其他师兄弟怎么做,”说着朝着我看了一样,“嘉民,你过去水笙那边,指导着点,看看她那个蠢样子。”齐师兄嫌弃的看我一样,嘉民便麻溜的带着自己的作品,跑到我身边坐下。
因为先前砸烂了他的古琴,他对我多少有些记恨,于是便龇牙瞪着我。我微笑着去取泥块,嘉民全程死盯着我不放,看来这个嘉民是想找着机会复仇了。哎,罢了,罢了,谁让水笙我自小就是惹祸根呢。
齐师兄不知何时陶泥说的好好的,话锋突然转向智博师兄和山人。
“我与你们小智师兄不同,小智师兄人间修行顿悟一个甲子,而后又在岐山修行一个甲子,你们小智师兄脾气甚是好,但是也免不了凡人俗物那一套,没事尽是往人间跑,指不定做些什么勾当。”说着,弟子们随着齐师兄一起开怀大笑。
“我倒是也听说智博师兄在人家的窑子楼中藏着些许美娇娘。”不知是哪儿来的泼皮弟子竟然附和着。
我扭头看一眼齐师兄,齐师兄肆无忌惮的说着智博师兄的坏话。难道智博师兄真如齐师兄所说?恩,不会的,智博师兄看着为人甚好,上次山人一事也帮我告诉孟兮开,智博师兄断然不会是这种人。
接着齐师兄又开始说山人,“你们的山人平日里不但是对你们是严厉了些,对我也是一样严厉的啊,你瞅瞅我屋里那本‘戒律’已经快让我翻烂了。”说着又是一番哄笑。
“但是,咱们还是要遵守山里的规矩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岐山的名号,等你们学成出了岐山去往天宫官拜几品,如何都要记住岐山,记住你们齐师兄啊。”齐师兄拍拍几个后生的肩头,模样谄媚,不看也罢,看了作恶。
我待着无趣,便端起我刚塑好的陶器形状,预备找位师兄为我指点一二,我的‘惊天动地’原是打算做了送人的。
刚端起来,脚步尚未迈出去,嘉铭便给我使绊子,我端着那一坨陶泥,朝着齐师兄身上扑来。
“啊,啊,啊,啊,”
几声“啊”后,我结结实实的趴子地上,这一脚摔的我真是够结实的,五脏六腑摔在了一块儿。
“哎哟!”我叫着声儿准备起身,一抬头便见齐师兄瞪着他的牛眼睛,眼中充血,盯着自己的衣服看。随着众人的眼光看去,我那一盆‘惊天动地’如今真是惊天动地的瘫在齐师兄的身上。炸的齐师兄一身的泥浆。
“水笙!”齐师兄一声怒吼,我慌忙捂住耳朵,声儿大磨耳朵啊。
“水笙,我刚不是和你说了么,不准浪费,不准浪费,现在可是倒好了,直接铺我身上了,我有和你说陶泥不用来制作拿来砸人的么?”齐师兄气急败坏,唾沫星子胡乱飞溅。
我捂住耳朵,连说几声“对不起”,齐师兄依旧滔滔不绝的指责与我,“你可是知道这些泥浆多么难的,是我千辛万苦从若水背回来的水,这样的泥浆做出来的瓷器才会好看。”
“若水?若水没事啊,我家就在若水,回头你和我回去取吧,若水源头的水齐师兄你要吗,那颗梨花树下的水最具有灵气。”
“······你,你······”齐师兄全然让我气着了,“重点是,这水是我万分辛苦背上来的。”说着,齐师兄居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哦,原来如此。”我掩嘴而偷笑,岐山这座山门,九九八十一阶三层阶梯,倒是叫无数虔诚之人望而却步了。
“何事吵吵闹闹,”山人巡视,听着声儿,提着藤条走了进来。
众人皆呼,“山人”退避几步,连着齐师兄也是作揖着,我背着身子,冒出了一声冷汗,再让山人逮着便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为何不好好上课,随意吵闹?”山人提问齐师兄,齐师兄恭敬的说,“水笙打坏了泥浆,我正欲斥责她。”
山人打量了我一番,看着地上和齐师兄身上的泥浆,说:“做事,学艺均是要认真些。”
“是,山人。”我朝着山人作揖,山人瞄了我一眼又说,“姑娘这二日在岐山还好?”
“多谢山人,还好还好,”我一边点头一边别过脸去。
山人又说,“齐师弟,责罚也就轻柔些,毕竟才来不久,我看你就罚他抄写经文吧。”
齐师兄点点头,说了声好,众人又作揖齐齐喊着:“恭送山人。”
山人走出门外,听得山人说:“发生点小事,已经处理完了,督教,这边请。”
窗户门框子挡住视线,我只看着山人恭请这人绕着陶泥馆子走过,脚步声异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