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以外,自东向西依次是广袤的森林和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之后一座高山拦住了东方吹来的水汽,在更西面形成一片荒凉的戈壁滩。横亘在大地上的红察尔河由高山积雪融化而来,声势浩荡地向东方奔去,最终汇入茫茫大海。红察尔河以北,活动着许许多多的部落,他们由强烈的血缘联结起来,但平日里就散落在各处,随处迁徙。
在大草原就生活着一支纳嚓部落的队伍。纳嚓是雄狮的意思,纳嚓一族的战士有着精壮的身躯和满胸腔的勇气,每个男人都像一头威猛的雄狮。这里的男孩子从小就学着骑马,他们平时的游戏就是起着马在女孩子身边绕来绕去,又或者夺了女孩子手里的鲜花就骑马扬长而去,来戏弄不被允许学习骑马的女孩子。
这只队伍生活在距离红察尔河不远的地方,那里有十几个帐篷和一大群的绵羊。太阳从东边升起,没有任何高大的遮挡物,整片草原被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里。光洒在帐篷外面的悬挂的弓箭上,箭簇闪烁着明晃晃的光,像是昨天夜里的星星。羊圈外面忠诚的牧羊犬抖了抖身上的毛,昂起脑袋,逆光看过去,身上出现了一层神圣的光圈,它们注视着远方,汪汪叫着,仿佛在迎接将到未到的希望。
纳嚓·哈尔灿被轰出了帐篷。“哈尔灿快去放羊,纳嚓族不养懒汉。”哈尔灿的父亲几乎是把他踹出帐篷。哈尔灿还是个孩子,究竟几岁不得而知,但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定了定神,左顾右盼了一下,伸手去拿门上挂着的弓箭。“哈尔灿,”门帘突然掀起,哈尔灿的母亲探出半个身子,“要不要喝些羊奶再走?”哈尔灿被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听到下半句,就抬腿往羊圈跑过去,若被父亲知道他又要偷他的弓去玩一定有他受的。
哈尔灿解开羊圈的门,自己骑上一匹驽马,朝着离羊圈最近的帐篷喊了一声:“队长爷爷,我去放羊了!”然后冲到了羊群的最前面,牧羊犬跑在羊群的两侧。
哈尔灿把羊群赶到一个小山坡上,羊群低头吃草,哈尔灿就躺在山坡上休息。他望着天上的白云,心里想:这天变得真快,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漫天的星星……哈德萝最喜欢正中央那几颗连在一起的星星,父亲不让我用他的弓箭,否则我就把那几颗星星射下来送给哈德萝。这么想着,哈尔灿就举手做出射箭的动作,瞄准了天上的云朵,又泄气地放了下来。
而哈尔灿的父亲此刻正在帐篷里喝酒,母亲则在收拾着衣物。
“哈尔灿还在长身体,连口羊奶都没喝就上山了,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母亲有点难过地说。哈尔灿的瘦弱让她可怜。
父亲却不这么认为,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本来就不是咱们的孩子,那中原人就那么把这孩子丢给我们,我们才是倒霉!你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像我们纳嚓一族的汉子。他前些天还想偷我的弓去玩,被我发现了,我弓上的草绳都能摩破他的手。“
父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倒是我们的哈德萝去哪里了?“
哈德萝去了山上,她去找哈尔灿,她的哥哥。
哈尔灿躺在山坡上睡觉,他的马拴在不远处的树上。哈德萝找到马就找到了她的哥哥。
哈尔灿觉得鼻头痒痒的,用手挠一挠,手一离开就又痒了起来。他睁开眼睛,发现是哈德萝拿了一根草在蹭他的鼻头。哈德萝是正统的纳嚓一族的姑娘,虽然还没长大,已经显现出大眼睛高鼻梁的特征了。她的脸蛋肥嘟嘟的,眼睛水灵灵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无论是谁,见到哈德萝总要夸一夸。
“你怎么来了?”哈尔灿挥手拦住哈德萝挥动的手,“你应该在营地和其他孩子玩。”
“我不想和他们玩,他们太霸道了。我也想放羊,我也想骑马。”
“放羊有什么好玩的,无聊死了。他们都说我是中原人的小孩,不知道中原人的小孩都会干什么。”哈尔灿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云,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他们肯定不会放羊。”
哈德萝不知道中原小孩平时都干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中原人和他们有什么分别。“不管哥哥是什么人,我最喜欢哥哥了!”哈德萝天真地说。
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聊到了黄昏,也没有吃午饭。大多数时间只是哈尔灿说,哈德萝在一旁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看着天空渐渐变了一种颜色,哈尔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待了太久,哈德萝也待了太久,忙起身去赶羊群回家。但他站起来之后,眼前空荡荡地只剩下了草原,和稀稀拉拉地灌木丛,完全没有羊的影子,牧羊犬也不见踪影!
哈尔灿慌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这群羊养活了他们这支队伍,他们要等到羊毛长了把毛剪下来卖给中原人;把羊奶挤出来喝掉;把年迈的羊杀掉,然后把肉上交部落,余下的卖给其他部落的人,好换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必要的武器。现在羊没了,整个队伍的人都要遭殃。
哈尔灿不知道父亲和队伍里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他连忙翻身上马,让哈德萝坐在自己前面,选定一个方向奔去,希望能找到羊群。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太阳向地平线迫近,这给哈尔灿压力。队伍里的人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不断抽打着马的屁股,希望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哈德萝也紧张了起来。
太阳越来越低,哈尔灿的影子越来越长,马也跑得越来越快,但眼前得景象却还是空荡荡得草原和一晃而过得灌木丛。灌木丛变成了黑影,哈尔灿也看不清楚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