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崔老头:“没有新郎官?如果没有新郎官,还往庙里面嫁新娘子干什么?”
崔老头欲言又止,向祠堂外看了一眼。
我见他这么小心,忍不住走过去帮他把门关上了。
崔老头摆摆手:“不要关,不要关。不然外面有人偷听咱们都不知道。”然后他又把门打开了。
我有点无奈的看着他。
崔老头站在门口,向外面看了几眼,然后才低声说:“有些事,活人是弄不明白的。我生前也想过,想要知道祭灵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始终没有头绪。我也问过家族里面的老人,但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只知道这东西年代很久了。我们这三姓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规矩摆在那里,不遵守就得倒霉。”
“直到我死了之后,再看祭灵庙的时候,才感悟到一点东西。真的,是我感悟到的,不是别人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崔老头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或许我是个秀才,读过圣贤书,有点见识,所以才能分析出一点东西来。”
我催促他说:“你分析出什么来了?”
崔老头说:“祭灵庙里面,确实有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咱们就叫他祭灵王吧。”
我点了点头。
崔老头说:“那些新娘子送到铁棺材里面之后,不是给祭灵王当夫人用的,而是当母亲用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当母亲用的……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实在无法想象,怎么母亲也能乱认吗?
崔老头说:“每隔一百年,祭灵王的魂魄会进到祭灵庙里面去。然后让铁棺材里的新娘子,把他生下来。”
我被崔老头的消息惊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张得老大,再也合不上了。
崔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小心了吧?没人知道祭灵王是什么。也许他是一只老鬼,也许是一个活人。哪怕他走到我面前了,我都认不出来,我还在这里说他的坏话呢。”
我迟疑的说:“活人……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怎么能是活人呢?”
崔老头就一副“你这年轻人见识还是太少”的表情。他对我说:“如果祭灵王真是活人,那就更合理了。每隔一百年,他阳寿已尽,就来到祭灵庙,重新出生,那他几乎就等于长生不老了啊。”
我挠了挠头:“可是……外面那个李大师说,别的地方也发现过祭灵庙。”
崔老头马上就能自圆其说:“两个可能。第一个,世界上有很多祭灵王。第二个,祭灵王的寿命只有三五十年,所以他需要很多祭灵庙来转世。”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反驳。这些东西,都是崔老头感悟出来的。
我知道,人死了之后,会获得很多莫名其妙的能力。有的鬼魂甚至可以预测凶吉。
经常听说这样的故事,有的人晚上梦见死去的亲人,对这人说,明天不要坐某某班公交。结果这人果然没坐,回头一看报纸,这辆车出车祸了。
我问崔老头:“你女儿去祭灵庙多少年了?她是你女儿,你总应该知道吧?”
崔老头嗯了一声:“我知道。就算你不问,我也打算告诉你。还有一年。一整年的时间。祭灵王就该来了。”
我心里一阵苦涩:“还有一年吗?怎么这么巧?”
崔老头知道我在想什么,对我说:“你放心吧,你叔爷阳寿耗尽之前,她会找你的,你们有时间救人。”
我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担忧。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鬼魂聊这么久,也没想过居然会和一个父亲合伙算计他的女儿。
等我的问题都问完了之后,天也快要亮了。我向崔老头道别,老头也痛快的答应了。
在我走出崔公祠的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周围的景色一晃,世界有点模糊。
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后的崔公祠已经消失不见了。在我面前,依然是那座没有墓碑的坟墓。
我知道,这坟墓是崔老头的。
我想了想,就蹲下身子,打算帮他加点土,免得风雨再把他的骨头冲刷出来。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一声叹息:“不用啦。我的魂魄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小兄弟,你赶快走吧,这乱葬岗阴气重,呆的时间长了,容易生病。”
这时候,村子里的鸡叫了。崔老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消失不见了。
我依然蹲下身子,好好地掩埋了他的尸骨,这才走到了乱葬岗外面。
封七正一脸焦急的等着我,见我出来了,马上高兴地喊了一声:“小风,你回来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李长庚呢?”
封七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说:“李大师在树上,他说站得高看得远,要一直看着你,免得你出事。”
我听李长庚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感激的。结果我刚走到树下,就听到鼾声如雷。抬头一看,李长庚坐在一根树杈上,睡的正香。
我就纳闷了,他不怕掉下来吗?
叫醒了李长庚,我们三个人带着工具回家。
路上的时候,他们两个问我崔老头都说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跟他们说:“女人在被送进祭灵庙之前,之所以要穿嫁衣。不是为了当新娘子,而是为了当母亲。”
然后,我就把崔老头的一番话说了一遍。
李长庚听了之后,若有所思,觉得崔老头分析的很有道理。
我看他摩拳擦掌的,颇有一种想把祭灵王抓住,好好研究一番的打算。
不过我也知道他这是痴人说梦,祭灵王手下的那些厉鬼就把他困在井下了。
我们回家之后,先是睡了一大觉。睡醒之后,我发现身上已经有劲了。看来吐出心头血的后遗症已经过去了。
这时候刚刚中午,吃了午饭之后,我对封七说,打算带着颜棋投奔二婶的妹妹。她应该是嫁到隔壁县的一个小镇上去了。
我问封七要不要去。
封七说,他就是个农村人,习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进了城全身不自在,何况是在别人屋檐下过日子,所以不想去。
李长庚就在那笑,说封七没见过世面,一个小镇而已,说的那么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进京呢。
我没有邀请李长庚一块去,但是这家伙已经自觉地跟在我身后了。当然,他也有他的理由,说什么怕我毁约,不帮他办事,趁机跑了。
我在家里面耽搁了一天时间,主要是把二叔和叔爷的房子以及农田交给了封七,前提是封七帮我看着叔爷的肉身,不要被破坏了。
封七拍着胸脯保证,说这条命都是叔爷救的,就算没有那几间房子也会照看叔爷。
然后他就感慨,说继承了封家的房子不算,又要照看颜家的。这要是放到旧社会,他都是一个大地主了。
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就往村子外面走。
结果路上就被村长带着一帮人拦住了。
村长姓颜,是我本家,他身后那帮人也姓颜。
我有点纳闷,就问村长,好端端的,拦我们的路干什么。
村长说,我无权处理二叔和叔爷的家产。那些家产都姓颜,不能给姓封的。
我都气笑了,之前我们家接连出事的时候,这帮人躲着走。怎么现在分钱的时候都凑上来了?
颜棋年纪小,但是也并不是一点事都不懂,更何况经历了这一场变故,长大了不少。
她就脆生生问村长:“伯伯,你前两天不是还说我扫把星吗?说我的东西都带着邪气,谁沾上了都得倒霉……”
我一听这话,气的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揍村长。他怎么能和一个孩子说这个?
村长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争辩说:“我不是说给你听的,你怎么偷听大人说话?”
颜棋嘀咕着问:“那我家的地不也是我的吗?你要了,不怕倒霉吗?”
村长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我看见跟在他身后的不少人都如梦初醒,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我冷笑了一声,把颜棋抱起来,分开众人,向村外走去了。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抢财产了。就算抢到手了,听了颜棋的那句话,心里也不踏实。
估计也就只有封七这样的人,才敢种二叔家的地吧。用封七的话说,他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