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的境遇又变好了,她被安吉请回了东屋,吃穿用度比先前更甚,可是这样的用度,于她而言亦没有什么可欣喜的,芳姨正在屋里打扫着,偶尔瞧一瞧她那双上了药包了布的手,叹了叹气,当初拿了罐半多不少的药给她,想来也是没有起到什么用处。
挽珠也跟着打扫,边笑:“小姐放心,这些都是爷吩咐的,想来,之前那些事情是已经过去了,往后小姐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她坐在碳盆边,手里拿着绣帕,表情呆呆愣愣的,瞧得芳姨直叹气:“奶奶,您这年纪也不小了,该是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若是没个孩子,如何能安妥?这些日子爷夜夜都宿在书房,您什么时候也赶紧端个汤啊粥的去瞧瞧他。”
苏凤锦的帕子被芳姨夺了去,这才抬头:“我不稀罕这些。”
“奶奶,这些话可万说不得,难不成你还想在那里搓衣服任着那绣春欺负?论起位份,她不过是个丫头,您可是今上赐婚的大奶奶!”芳姨赶紧瞄了瞄四周,结果却瞄到了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外的战青城,忙拿了鸡毛掸子朝战青城恭敬的笑笑。
“我们家奶奶是说,不稀罕这鸡毛掸子,外头可冷着,爷您快进来。”芳姨忙拿鸡毛掸子挥了挥椅子,以示去了灰。
战青城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在苏凤锦的身旁坐下,见她着了一套荷色的衣裙,外头是一件绣着梅花图样的袄子,梅花艳红,衬得她的小脸添了几分润色,那一头云般柔软的发挽在脑后,簪子两根木质的簪子,瞧着极其素雅,她身材娇小玲珑,身材却是极好,该有的都有。
其实,她退了那灰扑扑的衣裳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东屋的奶奶原也是个小家碧玉般好看的。思及先前那灰仆仆又枯黄肌瘦的人,不免觉得惊艳一番。
战青城欲执她的手,却见她退了些,也不恼了,只笑问:“手可好些?”
苏凤锦木头一旁矗在一旁,闷不吭声。
芳姨站在苏凤锦身旁,急得不得了,暗中掐了她一把,笑道:“奶奶,爷正与你说话呢,你可千万别再神游了。”
芳姨连着朝她使了好几个眼色,苏凤锦低着头,小声道:“手很好。”
“当真很好?”他凝着这个懦弱却又固执得跟石头似的人,不知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人上了心。
她将手藏进宽大的荷色袖摆中,点了点头:“爷想必事务繁忙……”
“你这是赶我走?”战青城饶是再温和,却也是一个将军,有着一腔火一般的热血,只是这份热血到了她这里就被连着泼了好几盆冷水,加之她空洞又木讷的模样,聊过几句之后便无甚可说的了,不免又觉得有些烦燥。
她垂眸,默不吱声的站着,战青城只得站起身,无奈道:“好好,我走就是,不过,这簪子你须戴着,你戴着我就走。”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簪子,簪子是白玉制的,上头是一朵玉兰花的样式,倒也极衬她这气质。
苏凤锦终于抬头瞧他,挽珠握着手中的鸡毛掸子,恨不能自己代替自家小姐接下!
“我不缺……”她张了张嘴,战青城却已经将簪子簪在她的发上了,她伸手去取,战青城不让她取,争执之下他便握上了苏凤锦冰凉的手,苏凤锦另一只手朝着他脸上便是一巴掌,被他半道截住了。
挽珠与芳姨吓得忙跪在地上:“爷,奶奶只是一时糊涂了……”
战青城瞧着面色苍白的苏凤锦,见她吓得瑟瑟发抖却闷不吭声的模样,忽的觉得,或许这个人,并不如表面的那般懦弱。
战青城松了手,笑道:“敢这么打我的,你倒是第一个。”
她垂眸,瞧着地面,闷不吭声,一块绣帕因着战青城松手的动作飘落在地,那绣帕上绣着精致的梅花图案,帐子的角落绣着一个细细的诚字,战青城将那帕子拾了起来,他有好几次都瞧见她在绣帕子,不曾想,原来她的绣工是这般好,竟栩栩如生,思及赵阮诚心中不免嫉妒!
“送她的?”
苏凤锦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开口:“与你无关。”
“你若是想赠他,我便陪你去赠,如何?”他凝着苏凤锦苍白的面容,见她无甚表情,又觉心肝火烧一般的难受!
“时辰不早了,战将军回去吧。”她抬头,推着战青城,将他一路推到了门边,当着战青城的面儿,砰的一声便将门合上了。
战青城站在门口,任着冷风肆意,只觉得原本炽热的一颗心变得格外的寒凉,安吉见着自家爷又被赶了出来,凑过去小声道:“爷,您这又是何苦?不过是个弃妇,论才情论容貌哪里比得上西屋的那位?先前老夫人还在催着,让您早些与西屋那位……把房圆了。”
如今战府独他这么一个,正是子嗣凋零,老夫人盼了好几年的孙了,战青城去征战的时候她都是提心吊胆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日日的往乐瑶坊跑,家里的。偏是不碰一下。
战青城凝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叹了叹气,安吉又道:“爷,老夫人请你去呢,怕又是因着子嗣一事。”
战青城去了老夫人的主院时,天色已经见晚了,兰馨正在为老夫人锤腿,婆媳之间的氛围倒是十分浓厚,战青城因着在东屋受了不少的气,面色有些不好,却也压着心下的烦燥,朝老夫人请了安。
这老夫人是战青城的亲娘,乃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是个身份尊贵的名门闺秀,所以对于靠着买官入朝的苏府,很是不满。
老夫人眉目生得雍容华贵,举止言行皆是上品,她扶了扶兰馨,声音慈祥得让人只能遵从:“今夜他去你屋里,兰馨,你且回去准备准备。”
兰馨顿生欣喜,忙福身,娇羞的望了眼战青城,垂眸退了下去。
老夫人合了手中的《道德经》,将书阁在桌案上,端了茶盏,朝战青城道:“我知你待东屋那个好,是因着她有几分似如玉,这如玉本与你也是门当户对两小无猜,你若是真心喜欢,娘便再想想法子,只是,战家满门沙场征战如今独你一根独苗,那烟花柳巷之地,就不要去了,你这后院,也是该添些新人,到时候娘再去诸家闺秀之中给你物色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