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回来?”齐月莱等在角门好半天,才看见褚幼安幼小的身子闪身钻进来。“你不是答应我,一小会儿就回来么?幸亏夫人这时候没发觉。”
“对不起,五姨娘。”褚幼安仍然惊魂未定,稚气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怎么了?”齐月莱顿时觉得不好:“出什么事了?”
“五姨娘,你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母亲,我才能说。”褚幼安实在是太害怕了,他很想告诉一直疼爱他的五姨娘。
“我答应你。”齐月莱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快说说看。”
“我在街市上看皮影戏被人劫走了,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救了我和姐姐。”褚幼安惊魂未定,想起那个场景就害怕的哆嗦。
“劫持你?”齐月莱也被吓得不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幼安,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被人劫走的?”
“我看着皮影戏,就有人来强行把我抱上了马车,还打伤了咱家的车夫。”幼安眼珠子来回的转,看样子是委屈又害怕。
齐月莱握住他的手,温和的问:”那么当时,你的姐姐在哪里?”
“姐姐带着两个丫头去逛脂粉铺子了,我不爱去,自己看的皮影戏。”幼安很后悔:“早知道我就听周娮的话了。”
“周娮?”齐月莱眼眸一紧:“那个丫婢说了什么?”
“她说我一个人看皮影戏不安全,叫我别乱跑,去胭脂铺自找姐姐才好。”幼安如实的说:“她拉着我去,可我偏不肯,才会惹出这样的麻烦。五姨娘,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母亲啊,不然母亲肯定会狠狠责罚我的。”
“好,我保证不说。”齐月莱冲她笑了笑:“你赶紧回房去换身衣裳洗把脸。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对谁都不要再提。等下夫人还要问你的功课,你自己可别露出马脚。不然你姐姐又有好些日子不能出府了。”
“我知道了。”幼安点一点头,快步的回了房。
“那个贱婢……”齐月莱禁不住身子发颤。“好阴险的手段。”
“姨夫人何出此言?”苦菊一脸的疑惑。
“且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和他有关。看见大少爷喜欢看皮影戏,她为何不陪着护着?还大声嚷嚷着让他别一个人看……“齐月莱拧着眉头,心里的恨慢慢的升腾:”怪不得夫人这样容不下那贱婢,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她要来夺走大小姐的荣华富贵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想要对幼安不利,即便不为了夫人,我也饶不了她。苦菊,你去准备着。“
”诺。“苦菊疑心是五姨夫人多虑了。可既然有这样的吩咐,她也唯有照办。
倒是没一会儿的功夫,芙蕖就来领幼安给谢颐柔请安了。
走进内室,幼安的心还狂跳不止。
“孩儿给母亲请安。”他乖巧的行礼,却不知自己脸上还有淡淡的惧色。
谢颐柔看着他,心里就生气。这个孩子,哪怕是出生就抱过来养,也没能养的很亲近。每次看见她,眼底都有一层隔阂。“起来吧。”
“谢母亲。”幼安双手捧着竹简走上前来:“这是孩儿昨日所写,还请母亲查看。”
接过来,展开了竹简,谢颐柔慢慢的看起来。
这时候,幼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谢颐柔的眉头。他很想知道,母亲是会皱眉,还是舒展眉头。会不会满意他写的字。
只是,眉头一直蹙着,没有皱得更紧,也没有舒展之意。
幼安心慌,真希望姐姐在这里。姐姐来了,一定会为他求情的。
“不错。”谢颐柔忽然笑了起来:“你这课业,是越来越有进步了。就连字迹也越来越工整。没有白费母亲的一番苦心和你师父的教导。”
“真的吗母亲?”幼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竟然夸奖他。
“自然是真的。”芙蕖少不得凑热闹:“夫人说大少爷写的得好,就是写得好。大少爷果然没有叫夫人失望。”
幼安还是不敢相信,眼底满是乞求之意。他多想再听母亲称赞一句。
谢颐柔难得看见他这样真实的目光,便点头道:“的确是大有长进。没有叫母亲失望。”
“太好了。”幼安这才放下了戒备,热络的走上前去:“母亲放心,孩儿一定努力,绝不辜负母亲的栽培。”
“好。”谢颐柔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头:“这些日子,府里的事情多,母亲也没能好好陪你说说话。正好小厨房里新做了一些糕点,你吃着看看喜欢吗?”
“多谢母亲。”幼安简直受宠若惊,今天的母亲,怎么会这样和蔼温柔!和素日里只会板着脸教训他的简直判若两人。
正想着,芙蕖已经把糕点递了过来:“少爷快尝尝,这可是夫人亲自吩咐厨房特意给您做的。”
尽管夫人根本没有这样吩咐过。芙蕖还是把话说的很漂亮。
“谢谢母亲。”幼安心欢喜的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真好吃。母亲待幼安真好!”
“傻孩子。”谢颐柔勾起了唇角,温婉的笑容看着阳光明媚:“母亲自然要待你好。你可是母亲的指望。往后你仍然这样用功,那母亲就能多陪你说说话了。”
“是,儿子记住了。”幼安欢喜的不行。
“也别光顾着念书。身子要紧,闲暇的时候,也跟着骑射师傅勤加练习。回头母亲再给你择一位武术师傅。能文能武才是最好的。”谢颐柔心想,若这个孩子真的是亲生的该有多好。目光里的慈爱,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湿润。
“是,母亲。儿子一定努力做好每件事。不让母亲操心。”幼安十分懂事。
“好,那你去吧。”谢颐柔笑着对芙蕖道:“安儿喜欢这糕点,回头再端一些送去他房里。”
“是。”芙蕖笑着点头。
“母亲,那孩儿告退了。”
“去吧。”谢颐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抿唇笑了。
芙蕖送了大少爷回房,才笑着走进来:“夫人今天心情甚好,对大少爷格外热络。奴婢瞧着,大少爷也是真的高兴。其实他心里还是很亲近夫人的。”
“那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谢颐柔收拾了脸色,表情一如平常的清冷。“倘若他知道了,你说他是会高兴我把他从亲娘身边带走,接来栖霞楼照顾……亦或者是恨我让他们母子分离,来我这里受尽严苛的对待呢?”
“奴婢以为,大少爷一定会感激夫人的。”芙蕖并不是阿谀奉承,而是实话实说。“他若只是个姨夫人的孩子,怎么能得到精心的栽培。即便是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未必会将褚家的产业都交给他来打点。更何况,若不是有夫人的庇护,他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疑问。只要大少爷有点良心,就该知道要好好的回报夫人。”
“但愿吧。”谢颐柔心想,芙蕖有句话是说对了。如果当初齐月莱不肯把儿子交给她,并对外宣称自己的儿子一出生就夭亡了,那她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活到现在。
不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敌人。
谢颐柔宁可把褚家的一切都给姌儿留下,也绝不会平白便宜了别人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更生动了几分。
“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芙蕖笑盈盈的说:“夫人脸上都写着喜悦呢。”
“也算不上是高兴的事情吧!”谢颐柔抬眼,与芙蕖对视,道:“这孩子天生就不能吃豆粉。沾上一点都不得了。方才我在那糕点上撒了一层。想必不到明日晌午他就要病倒了。”
“夫人这是为什么?”芙蕖吓得不轻。记得当初不知道这事,误给大少爷吃了些有豆粉的糕点,差点就救不回来。那时候大少爷才周岁多点。
“她儿子病了,她自然要想办法做好别的事情来为我这个得照顾她儿子的人分忧。”谢颐柔眸子里的冷光,看上去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银针。密密麻麻的去扎齐月莱最痛的地方。
“还有就是,幼安病了。我所有的精力自然都要用在他身上。那么府里出什么事情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谢颐柔饶是一笑,意味深长:“所幸这么多年,我是怎么照顾幼安的,老爷可都看在心里。”
芙蕖这时候也就明白了。“五姨夫人若是在意,就一定会按夫人的心思办好这事。”
“那么你就给她提个醒。”谢颐柔温然摆手:“把这写字送到老爷那儿去,给老爷好好看看幼安的长进。”
“少爷这样用功,多亏夫人的教导,老爷必然顾念夫人的苦心。”芙蕖温然而笑。
“但愿吧。”谢颐柔的脸上却看不见半点笑容,她不愿意去寄望虚无缥缈的事情。比起这些,她更在意自己有没有本事保住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