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那个青衣青面人想要接近宁嫣然的尸身,但是他好像却非常惧怕她胸口的那道符咒,所以在连续转了几个圈之后,他放弃了。
最后青衣青面怪人一闪就不见了。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只有成蹊能看见,但看见归看见,他根本就没法接近他。
只能这么认为,那个青衣青面的怪人大概不是凡人。
青衣人的自言自语令成蹊越发觉得宁嫣然的死有古怪,所以他倒是一下子就不那么伤心了。
他有一种直觉,棺材里躺着的不过是宁嫣然的躯壳,真正的宁嫣然不知跑到哪去了。
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荒唐呢?
如果换着一般人来说,这样的想法的确非常荒唐。可是他不一样,他自小就与众不同,每每一出门总会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要不是看见鬼打架,要不是就有冤魂跟着他,拦着他,要他帮忙给阳间的亲人带句话什么的。
所以,对于眼前这样的蹊跷事他貌似早就有点见惯不惊了。
可是他又实在找不出更佳的理由来解释眼前的现象。
听说密林里常常有些古怪,一些孤魂野鬼常常在那里面出入,他于是便带上他的忠诚仆人石弹子到这一带来碰碰运气,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呢?如果运气好的话能碰到那青衣怪人,当面问问他详情岂不是好?
当然,如果果然能碰到宁嫣然的什么孤魂的,那就更加尽善尽美了。
所以当仆人石弹子问他到密林来找什么的时候,他就告诉他说:“我是来找我的心上人的,我相信她没有死。”
可是在石弹子看来,他这简直就是“不走寻常路”的无所事事……从小就招惹鬼怪的主子少爷,差不多快要成为府上的不祥之人了,一家子的主子奴仆都绕着他走,他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送进神侯观去改造的。
现在好不容易从神侯观出来了,不知道消停一下,还尽是找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做!
你看看这府里上上下下,谁还愿意跟着他?
石弹子无可奈何地想:也就只有我一个做仆人的愿意侍候在你身边了吧?少爷少爷,你怎么就不令人省点心呢?
当然,仆人石弹子又怎么能阻止成蹊少爷任性的步伐呢?
因为,他一不想读书,二不想走仕途功名之路,从神侯观出来又不愿意进父亲为他安排的工作岗位上去任职,所以父亲现今对他是越来越失望,几乎都不愿意管他了。他倒是乐得没人管,整天游手好闲、游山玩水,做起了无欲无望的富贵闲人。
他之所以有今天这种“自暴自弃”的作风和性格,说起来还跟自己的母亲有关。
一想到母亲,他就对他的父亲、他的整个家族充满了失望。他至今还记得母亲在临走之前对他的叮嘱:“你要留在你父亲的身边,一定要留在你父亲的身边!只有留在你父亲身边你才有前途!”
然后母亲就走了,坐上一辆马车,孤独地走了。
那时候他才刚刚十岁。
三年前他去某处找到了母亲,那时母亲已经在山上的一家尼姑庵里出家为尼了,他跪哭在母亲膝下,祈求她跟自己回家去。
可是母亲却狠心地将他往门外推,并声色俱厉地对他说:“你走开!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苦苦哀求,抱着母亲的双腿不肯松手。
母亲在情急之中从旁边的香鼎里抓起一把燃烧着的香,对着自己的脸,厉声道:“你再不走我就用这把香戳向我的双眼!”
他吓得一下放了母亲,流着泪倒退出了门槛。
当他下一次再到那所庙宇去看望母亲的时候,母亲却不在那里了。母亲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告诉他母亲去了哪里。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都会这样离奇地离开他,母亲是这样,宁嫣然也如是。
他发誓要找到她们,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他此身因此注定会受尽磨难,他决不放弃。
不过现在躺在身边这个女鬼也怪可怜的,在阳世的时候长得如此奇丑,死了做野鬼还被巫灵满世界地追。想来她也同他一样人生际遇充满了孤独和无奈。
想到此,他也就不那么抗拒她了,而是任由她靠着自己“胡作非为”。
第二天一早,一阵鸟鸣声将成蹊从睡梦中唤醒。醒来的成蹊看到身边的女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而不远处的石弹子还睡得四仰八叉、呼连天的。
“起来吧。”他一巴掌打醒了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石弹子。
“怎么了?”石弹子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问道。
“有个女鬼……”他故意吓他道。
“啊,有鬼?在哪?”石弹子吓得瞌睡全没了。
“走了,已经不见了。”
“哎呀,少爷你又吓人!要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石弹子抗议地嚷嚷道,并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
“好啦,出发吧,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成蹊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抬腿就往门口走去。
一场雷雨过后的空气真好啊,从上空透进来的一丝阳光照在他的头上,简直令人心旷神怡。而且雨后的密林里真是干净,各种鸟儿都在草丛里、树丫上尽情地赛着嗓子。
啊,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家园啊!
成蹊呼出一口气,感叹道:要是我能像这些鸟儿一样以天地树林为家该多好啊!
成蹊和他的仆人石弹子无比轻松地穿过了密林,来到了密林附近的一个集镇上。
“让开!让开!清道了!”一阵吆喝声传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闪开,两队开路的衙役举着“肃静”字样的牌子将道路打出一长段空旷来。
太守和太守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出现了。
那太守公子长得可真俊啊,马上就吸引了路边街上众多的妇女们。
“什么人啊,排场这么大?”成蹊问。
石弹子低着头悄声告诉成蹊道:“这就是才被降职的丞相大人和他的大公子啊。”
哦,原来是许择木那只良禽的爹爹和哥哥。
成蹊不屑地撇了撇嘴,一双眼睛便直溜溜地钉在了许如云的身子上……原来这就是宁嫣然死活都想嫁的那只良禽大哥啊,果然是只披着人皮的狼啊!
“哎呀,我的少爷,这里可不是京城,不是咱家的地盘啊,在这里见到地方官员,你多少也得避讳避讳吧……快快收起你那欺凌的眼神来吧!”石弹子看着他的这副模样,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
“降职来到这里?”他不是女王的手下的红人吗?也有得罪女王的时候啊!成蹊心里酸溜溜底想。
“是啊,听说是到阳城任太守。虽然不再京里了,但大小还是这里的王啊!所谓天高不怕皇帝远,也许比以前还更威风自在了呢!”
“王?”成蹊的嘴又一撇。
“是啊,说白了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正说着,一个人跑来拦在了太守的马前,大叫道:“大人啊……”
“大胆刁民,竟敢在此造次!”两边的衙役吆喝着冲上来,棍棒夹住了他。
“大人啊,小人家里有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小人如果被抓去服役就没有人照顾一家老小了啊!只要大人能为我免去劳役,小人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您啊!”
“刁民,你找死吗?”一个马前官低声后道。
众衙役一听到这声低吼,便都将这名刁民按到在地打。
知道了,原来丞相是被贬来阳城为女王修行宫做监工的。
“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成蹊捏紧了拳头的手被仆人石弹子紧紧拽住了。
“少爷,救救我吧,可怜可怜我一家老小……”刁民又向着太守少爷哀嚎。
可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许家大公子却目不斜视,一副眼睛自动屏蔽的样子,无动于衷。
“拖走!赶紧拖走!”马前官喝道。
刁民不肯,赖在地上,众衙役的棍棒正要齐齐落到他身上时,只听见许大公子终于不耐烦地发出了制止声:“行了,拖走即是!”
刁民被强行拖走了,太守和太守公子一行人也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你想去找家客栈写下来吧。”成蹊吩咐石弹子道。
“好的。”石弹子答应着,回头一看,他的少爷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嘿,成蹊少爷才不愿意石弹子跟着他罗哩啰嗦地呢,他要独自走街串巷去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体验体验这里的乡土民风。
就这么悠闲自得地走着逛着,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群人跟着,而且越跟越紧。他猛地回头一看,哦哇……竟然是一群野鬼。
麻烦又找来了!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他冲着他们就是一声吼。
“听传言说,公子您能看见我们。”一个老者鬼上前对他作了一揖,恭恭敬敬地说。
“看不见。”他冷冷地回答。
老者凑近他的耳旁,小声说到:“公子,我有个侄女莫名其妙死亡,尸身却被人贴上了符咒,求公子去帮我查明一下原因,万分感激。”
听到此,成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