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的确如此。这都是我抓的啊。”
这丝毫不亚于男人的洪亮嗓音——非洪女莫属!崔元浩猛地一个鲤鱼打挺。
“红萤,好你个家伙!”
崔元浩叫着洪女的乳名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一把拉开门,用力之大,门“砰”地撞到墙上。崔元浩细细打量着正往里走的洪女。洪女正横穿院子往里走,忽地她停住了脚步。崔元浩手里拿着板子,看向像乞丐一样的洪女又望了望手里的板子,眼里的愤怒都快要喷出来了。他直接扔掉手上的板子,鞋也顾不上穿就穿着布袜跑到院子的一角,拿起放置在角落的粗壮大棍子,举着就朝洪女走去。
“红萤,你这个疯丫头!”
洪女没等崔元浩走近就赶紧先匍匐在地。
“师父!徒儿安然无恙地回——”
“说过不要叫我师父了……呕!这到底是什么味儿!”
崔元浩向后退了几步,好离她远一点。本来抡起棍子要揍这丫头的,但是怕棍子也沾了臭气所以还没等棍子碰到洪女就停手了。直到离得足够远了,崔元浩才停住脚步,好像要压一压火气似的,仔细地看了看洪女——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是不放心。
“抬起头!”
崔元浩一声命令,洪女赶紧直起腰板。不一会儿工夫,画团的人都围拢过来。虽然他们心知肚明,洪女不会有什么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师父呻吟了一个多月,走火入魔较真起来也未可知。所以大家还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过来给洪女撑腰。人群中还有画团总管姜春福,只见他面不改色,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站到了崔元浩旁边。崔元浩向洪女厉声说道:
“把手上的东西给我放下!胳膊,向前!”
洪女只能放下手里的野鸡,将双臂向前伸了过来。整条胳膊都破烂布条裹着,根本看不到手。
“把那些破烂儿弄掉,手指,动动!”
洪女乖乖听命,拆掉手上的布条,动了动手指。看到洪女的手指完好无损,崔元浩终于心软下来。不过温柔不过三秒,洪女若无其事的一笑再次将他激怒。
“我还以为你跑去看老虎了,没想到你是弃暗投明,加入丐帮了呀?”
“让师父为徒儿担心受怕,徒儿知错!”
“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师父了吗!”
跟往常一样,面对崔元浩不断的指责,洪女毫不介意,用响亮的声音一板一眼地答道:
“遵命!画团主大人。”
“嗯,拼死拼活非要去,此行可有收获?”
“徒儿……并没看到。”
话音刚落,崔元浩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心有不甘,还要再向虎山行。
这家伙肯定没死心。即便打断了她的腿,按她的脾气,爬也会爬着出去……
“所以才安然无恙啊。可是难得见你放弃作画回来啊。”
“后天不是冬至么,我担心这次也有人订处容画,索性就回了。”
“呃,可今天就是冬至啊?”
“什么?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还以为我算对了日子,啊啊啊!”
看着抱头尖叫的洪女,姜春福在崔元浩面前打开册子,指向其中一段内容。就如她的预想,这次也是同一个人预定了处容画,也一如既往地指定了洪女。崔元浩急忙喊道:
“红萤,你至少有一幅备用的处容画吧?”
洪女闻言摇摇头。
“天啊,我们就靠客人的信赖营生,这下完了!春福你也是啊,眼睁睁看着她都要去以身饲虎了,为何还接下这种活?”
姜春福没有回答,他望着天,目测太阳的位置估摸了下时间,现在大概到了午时。
“预定处容画的客人还有一两个时辰才到,洪画师的话应该可以赶上……”
没等他说完,崔元浩就急急忙忙支使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动作麻利点!先拿火炉给红萤暖暖手,要用的颜料也备好。红萤,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到工坊去!”
洪女无语地看了会儿他,挠着头转向工坊。虽然不想被人上赶着拿起画笔,但理亏的毕竟是她,再加上马上又要闯祸了,只能是毫无怨言。洪女停下沉重的步伐,转头说道:
“山鸡是特意为师父抓来的,也算抵了我上山时偷拿的干粮。师父炖一锅补补身子吧!”
还不等谁唠叨,她就迅速逃离了崔元浩的视线。崔元浩本来还想对着她的背影说点什么,看那邋遢的样子,瞬间泄了气。他愣愣地看向野鸡,说道:
“什么东西随随便便上手就抓,她也不担心伤了手,怎的如此莽撞……”
但他内心深处,不可避免的一阵怅然。对着活生生的老虎作出来的虎图,那些看图临摹的玩意儿根本无法比拟,那才是名副其实的虎图!这是洪女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潜入仁王山中的虎穴的原因,也是崔元浩自己的夙愿,所以他暗暗期待洪女此番能遇上真正的老虎。在崔元浩的指使下,姜春福拾起了地上的野鸡。
“春福叔,纸张大小呢?”
洪女的喊声响彻了工坊,不愧是以大嗓门著称的女子。姜春福拿着野鸡答道:
“横竖都是三尺!”
“还有别的要求不?”
“他说不要像去年一样省着辰砂,让你使劲儿涂,多涂点。”
崔元浩才发现自己没顾上穿鞋,穿心的冷意瞬间从脚底钻入,沿着背直击布满白发的头顶。他把手搁腋下,紧缩着身子匆匆走向厢房,一边念叨着:
“竟然要三尺这么大……还不用省辰砂?”
处容画这种消耗品最多就贴冬至一晚,用完了摘下直接烧掉。就算家境富裕,一般也不会有提高价格的额外要求。
“这是钱多到没地儿花了吧,啧。”
四名轿夫驻足村口,面前的草绳正好挡着入村的道路,看样子是昨晚或今早弄上去的。草绳一边的入口处坐着个年迈村夫,发现这一行人后他便提着个包袱,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