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463200000003

第3章 卷二周文

郑子家告赵宣子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文公十七年》。文章主要记述了郑国执政大夫子家写给晋国执政大夫赵盾的一封信。信中针对晋国谴责郑国有贰心的说法,阐明了郑对晋的恭顺和忠诚,表明了郑国处于晋、楚两个大国之间的苦衷,并警告晋国不要逼迫太甚,否则将反目成仇,甚至不惜拼死一战。这封信使晋国无言以对,作出让步,晋郑两国结为联盟。

全文紧紧抓住晋、楚利害冲突,利用晋国不愿同郑国断绝关系的心理,以委婉得体的外交辞令表明了郑国的立场、态度,使晋无言以对,只好认错让步,收效十分明显。其中,“畏首畏尾”、“铤而走险”已为成语。

晋侯合诸侯于扈[1],平宋也。于是晋侯不见郑伯[2],以为贰于楚也。

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3],以告赵宣子[4],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与之事君[5]。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难[6],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十一月,克减侯宣多,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十二年六月,归生佐寡君之嫡夷[7],以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8]。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陈事[9]。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10]。往年正月,烛之武往朝夷也。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于君,夷与孤之二三臣[11],相及于绛[12]。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13]。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敝邑有亡,无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14]。’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命之罔极,亦知亡矣。将悉敝赋[15],以待于倔[16],唯执事命之。文公二年,朝于齐。四年,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17]。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

晋巩朔行成于郑[18],赵穿、公婿池为质焉[19]。

【注释】

[1]晋侯:指晋国国君晋灵公。扈;郑国城邑,故地在今河南原阳县。[2]郑伯:指郑国国君郑穆公。[3]子家:郑国公子、大夫。执讯:掌管通讯联络的官。[4]赵宣子:晋国卿大夫赵盾。[5]蔡侯:指蔡庄公。[6]侯宣多:郑国大夫,因立郑穆公即位有功,所以待宠专权作乱。[7]归生:即子家,归生是其名,子家是字。夷:郑国太子。[8]陈侯:陈国君主共公,名朔。[9]蒇(chǎn):完成。[10]陈侯:陈灵公,名平公,继陈共公之位。[11]孤:指郑国国君。[12]绛:晋国都城,在今山西新绛县。[13]蔑:无。[14]音:同“荫”。[15]赋:指兵,古代按田赋出兵,所以称赋。[16]鯈(tiáo):晋、郑交界的地方。[17]成:讲和修好。[18]巩朔:晋大夫。[19]赵穿:晋国执政大夫。池:晋灵公的女婿。

【译文】

晋灵公在郑国的扈地会合诸侯,为的是平定宋国的内乱。晋灵公不肯和郑穆公相见,认为他怀有二心,与楚国往来。

郑国的子家派遣执讯官到晋国,并给了他一封信。信中告诉晋卿赵宣子道:“我们国君即位的第三年,召来不服贵国的蔡侯,和他一起侍奉晋侯。九月,蔡侯来到我国准备去朝见晋侯,我国因为侯宣多作乱,所以我们国君未能与蔡侯同行。十一月,平定了侯宣多之乱,我们国君便随蔡侯朝拜晋侯。十二年的六月,我陪同我们国君的世子夷到楚国去要求楚君允许陈侯朝见晋侯,然后,我们国君朝见了晋侯。十四年七月,我们国君又到晋国朝见,以完成关于陈国的事情。十五年的五月,新即位的陈侯通过我国到晋国去朝见。去年正月,烛之武辅佐夷前往朝见晋君。八月,我们国君又去晋国朝见。像陈、蔡两国紧靠楚国国界而不敢对晋国怀有二心,这就是因为我国的缘故。我国这样服侍晋侯,为什么还免不了获罪呢?我国国君即位以来,一次朝见贵国先君襄公,又两次朝见您,世子夷和我们国君的几个臣下接连不断地来到晋国首都绛邑朝拜。虽然我国是小国,但服事晋国的礼节没有能超过我国的了。

如今你们晋国却说:‘你还没有满足我的愿望!’我国只有灭亡,无法再增加服侍晋国的礼节了。古人有句话:‘畏首畏尾,剩下来的身子还有多少呢!’又有句话说:‘鹿快死时顾不上挑选阴凉的地方。’小国服事大国,大国有恩德,小国就是恭顺的人;大国无恩德,小国就是逃死的鹿。狂奔走险,急迫时还能有什么选择?晋国的要求没个止境,我们也知道自己面临灭亡了。只好准备全部的兵力,在边境僚地等候你们,现在就听凭您下命令了。

我们文公即位的第二年,到齐国朝见。第四年,帮助齐国去打和楚国亲近的蔡国,也和楚国达成媾和修好的结局。我国处在晋楚两个大国中间,服从强者的命令,难道是我国的错误?大国如果不加体恤,我们只好面对您的命令,终将无处逃避了。”

晋国派巩朔去郑国议和,晋卿赵穿和晋侯的女婿池到郑国做人质。

王孙满对楚子

《左传》

【导读】

本篇节选自《左传·宣公三年》。主要记载了周大夫王孙满回绝楚庄王问鼎中原的一番外交辞令。王孙满以“德行”、“天命”为武器,斥责了楚庄王的勃勃野心,居高临下,义正辞严,中心突出,条理清晰,干脆利落而又委婉得体,非常精彩。“问鼎”既来源于本文。

楚子伐陆浑之戎[1],遂至于雒[2],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

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3]。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4],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5],螭魅罔两[6],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7]。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8]。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9]。成王定鼎于郏鄏[10],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注释】

[1]陆浑之戎:西北少数民族,后被秦、晋诱迁于伊川(今河南嵩县东北)。[2]雒:同“洛”,水名。[3]鼎:相传大禹铸九鼎,是传国之宝。庄王问鼎,有凯觎天下的意思。[4]九牧:九州之长。[5]不若:指不顺之事。[6]螭魅罔两:今多作“魑魅魍魉”,指山水木石间的鬼怪。[7]休:吉庆。[8]载祀:载和祀都是年的别称。[9]厎(zhǐ)止:最终的年代。[10]郏(jiá)鄏(rǔ):周地,在今河南洛阳。

【译文】

楚庄王攻打陆浑的夷人,乘势到达洛水,在周王室的边境上陈兵示威。周定王派大夫王孙满去慰劳楚王。

楚王问起九鼎的大小轻重。王孙满答道。“鼎的大小轻重在于天子之德,而不在鼎本身。从前夏朝正当有德的时候,远方国家画出山川奇异的事物献给夏王,九州君长贡献青铜,夏王用这些青铜铸成九鼎,摹仿各地所绘的奇物铸在鼎上,各种东西都具备,让人们了解神物和恶物。所以人们走进河川、水泽、山林,不会遇到不顺利的事情;山水和木石间的鬼怪,没有人会撞见。因此,能够使上下和协,承受上天的福佑。夏桀王有昏乱的行为,九鼎被迁移到商朝,经历了六百年。商纣王暴虐,九鼎被迁到周朝。天子德行光明美善,九鼎虽小,也是很重的;天子奸邪混乱,九鼎即使很大,却是很轻的。上天赐福给明德的人,是有一定期限。成王在郏鄏安顿好九鼎时,向上天占卜的结果是传三十代,享国七百年,这是上天的命令。周王室的德望虽然衰微了,但是天命没有改变。所以,九鼎的轻重,是不可以询问的。”

齐国佐不辱命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成公二年》。齐晋发生鞍之战,齐国战败,大夫国佐(即文中的宾媚人,又称国武子)出使晋国。此时,晋国以战胜国的姿态,咄咄逼人,提出苛刻条件:以萧同叔子为人质,同时要齐国铲平境内的陇埂沟渠,改为东西向(以便于晋国兵车长驱直入)。宾媚人作为战败国的使者,则不卑不亢,据理反驳,拒绝了晋国的要求,维护了国家的利益和尊严。

宾媚人的外交辞令的完美和成功,正体现出《左传》“善于行人辞令之美”的特点。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1],击马陉[2]。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3],“不可,则听客之所为。[4]”

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5],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

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日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

“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6]!”

“四王之王也[7],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8],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敷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

“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9];畏君之震,师徒挠败[10]。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余烬[11],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

【注释】

[1]丘舆:齐国城邑,在今山东青州西南。[2]马陉(xíng):齐国城邑,在今山东青州市西南。[3]宾媚人:齐国上卿,即国佐。纪:古国名,姜姓,为齐所灭。甗(yǎn):玉甑。磬(啡吧):乐器。都是纪国之物。[4]客:指晋国。[5]萧同叔子:萧,国名。同叔,萧国君主的字。子,女儿。萧国国君之女嫁齐,为齐顷公母亲,晋人不便说以顷公母为质,所以这样称呼她。[6]阙:失。[7]四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和周武王。[3]五伯:一说指夏的昆吾、商的大彭、豕韦、周的齐桓公、晋文公。一说指春秋五霸的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伯,通“霸”。[9]腆:丰厚。赋:财物[10]挠;挫折。[11]余烬;物体燃烧后的剩余物,比喻战败的残兵。

【译文】

晋国军队追赶齐国军队。从丘舆进兵,攻打马陉。齐顷公派宾媚人把灭纪国所得的玉甑、玉磬以及侵略鲁、卫二国所得到的土地作为礼物送给晋国,说:“如果他们不肯讲和,就听凭他们怎么办吧!”

宾媚人送去礼物,晋国人果然不肯,说:“一定要把萧同叔的女儿送到晋国来做人质,同时使齐国境内的田垄全部改成东西向,我们才撤军。”

宾媚人答道:“萧同叔的女儿不是别人,而是我们国君的母亲,若把齐晋两国相比,也就是你们晋侯的母亲。您向诸侯宣布代天子讨伐齐国的重大命令,却说定要拿齐侯的母亲做人质以取信,这怎么符合天子的命令呢?这简直是叫人们做不孝的事情!《诗》上有句话:‘孝子之心没有穷尽,可以永远赐给你的同类。’如果以不孝号令诸侯,这恐怕不是有德之举吧?”

“先王划分天下疆界,整治土地,一定要因地制宜,制定有利的分布。所以《诗经》上说:‘我划分疆界,分别地理,使垄亩沟渠有的东西向,有的南北向。’现在您给诸侯划分疆界,分别地理,却说‘田垄全部东西向’。您只顾有利于自己的兵车长驱直入,不管人家的自然条件是否相宜,这恐怕不是先王的命令吧?违背先王就是不义,又怎么能成为诸侯的盟主?晋国的做法实在是有失妥当啊!”

“四位先王之所以统一天下,是因为他们树立德行,满足诸侯共同的愿望。五位霸主之所以能够成为诸侯盟主,是因为他们劳苦地安抚诸侯,以贯彻执行天子的命令。现在您却希望会合诸侯来满足无限的欲望。《诗经》上说:‘执行政事宽大舒徐,各种福禄都将归聚。’您实在不宽和,抛弃各种福禄,这对诸侯又有什么害处呢!”

“您如果不答应讲和,那么我们国君吩咐我的时候,还有另外几句话。他说:‘您率领晋侯的军队屈尊驾临我国,我们尽我国不丰厚的物品来慰问您的部下。只因害怕晋君的威力,我国军队挫败了。如果您能给予恩惠,赐福给齐国,不灭掉我国,使我们能继续过去的友好关系,那么,我们将不敢吝惜祖先留下的一点破旧器物和土地。您要是仍然不答应,那就请让我们收集残兵,和你们背城一战。我国就是有幸战胜,也当依从于晋;何况不幸而打败,还敢不听从晋君之命吗?’

罃归晋知蓥

《左传》

【导读】

此篇节选自《左传·成公三年》。鲁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97年),晋大夫知罃在晋楚邲之战中被俘;做了楚国的俘虏。九年之后,晋国用也是邲之战中俘获的楚庄王之子谷臣和襄老的尸体,交换知罃。

本文主要记载了知罃离楚返国之前与楚共王之间的一席对话,斥责了楚共王的无理要求,维护了自己和国家的尊严,从而也赢得了楚共王的尊重。

文章以对话的形式展开。知罃的答辞,针锋相对,委婉得体,表现出他的忠君爱国精神和机智从容、善于应对的过人才干。文章层次分明,结构完整,人物形象鲜明生动,语言简练有文彩。

晋人归楚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1],以求知罃。于是荀首佐中军矣[2],故楚人许之。

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

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3]。执事不以衅鼓[4],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

王曰:“然则德我乎?”

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5]。两释累囚[6],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

王曰:“子归,何以报我?”

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

王曰:“虽然,必告不谷。”

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7],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

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

【注释】

[1]谷臣:楚庄王的儿子。连尹襄老:楚国大夫,连尹是他的官职。鲁宣公十二年六日,晋楚战于邲(bì),晋知罃被俘。知罃的父亲荀首射死楚国的连尹襄老,擒获楚公子谷臣,现晋以襄老和谷臣换回知罃(zhìyīng)。[2]中军:晋国的军队分为上、中、下三军。主将自率中军,“佐中军”就是中军副元帅。[3]俘;被活捉的俘虏。馘(guó):割下左耳。“俘馘”这里指俘虏。[4]衅(xìn)鼓:古代祭礼,杀牲以血涂鼓。“不以衅鼓”,就是不把我杀死。[5]宥:宽赦。[6]累:用绳捆绑。[7]外臣:对别国君主称本国的臣。首:知罃之父荀首。

【译文】

晋国人归还楚国的公子谷臣和连尹襄老的尸体给楚国,以此要求交换知蓥。这时,知罃的父亲荀首担任中军的副帅,所以楚国人答应了这个要求。

楚共王送别知罃时说:“您可能怨恨我吧?”

知罃答道:“两国交兵,下臣缺少才能,不能胜任自己的职责,成了俘虏。君王的左右没有用我的血来衅鼓,而让我回国去接受诛杀,这是君王的恩惠。我实在没有才能,又敢怨恨谁?”

楚王说:“那么,您感激我吗?”

知罃答道:“两国为自己的国家打算,以求解除百姓之苦,各自克制愤怒,互相谅解。双方释放俘虏,以结成友好关系。两国友好,并非为我个人,我敢感谢谁的恩德?”

楚王说:“你回去以后,用什么报答我?”

知罃答道:“我担当不了受怨,您也担当不了受恩,没有怨恨,也没有恩德,不知道报答什么。”

楚王说:“尽管如此,也一定要告诉我你的想法。”

知罃答道:“托您的福,我这个被囚之臣,能把骨头带回晋国。如果我们国君把我杀掉,我死而不朽。如果和您一样开恩赦免我,把我交给您国外的臣子荀首,荀首请示晋君把我杀死在祖庙里,我也死而不朽。如果晋君不许杀死我,而叫我继承世袭的官职,轮到担任晋国的军职,带领一支军队治理边疆,即使碰上了您的手下,我也不敢回避,一定竭尽全力,直到战死,没有其他的念头。以此来尽到臣下对君主应有的礼数,这就是我用来报答您的。”

楚王听了,说道:“晋国是不可以跟它相争的。”于是对他重加礼遇,送他归去。

吕相绝秦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成公十三年》。鲁成公十一年(公元前580),晋厉公与秦桓公约定于令狐会盟。届时,秦桓公违约,没有赴会。后来,秦又唆使狄人和楚国进攻晋国。于是晋厉公派吕相赴秦,与秦断绝友好关系。本文就是吕相当时与秦断交的外交辞令。

一般说来,外交辞令大多辞气委婉,叙述曲折,不卑不亢,于婉曲之中显示出锋芒。但本文却一反常调,词锋犀利,振振有理,气势充沛,雄辩酣畅,处处显示出咄咄逼人的力量。正因为这样,尽管吕相的问罪有不少夸张不实的地方,但洋洋洒洒,淋漓痛快,使人感觉问罪有理,绝秦有名,辞挟风霜,理直气壮,不愧是一篇绝妙的外交辞令。

晋侯使吕相绝秦[1],曰:“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2],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天祸晋国[3],文公如齐,惠公如秦。无禄,献公即世,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4]。又不能成大勋,而为韩之师[5]。亦悔于厥心[6],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

“文公躬擐甲胄[7],跋履山川,逾越险阻,征东之诸侯,虞、夏、商、周之胤[8],而朝诸秦,则亦既报旧德矣。郑人怒君之疆埸[9],我文公帅诸侯及秦围郑。秦大夫不询于我寡君,擅及郑盟[10]。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文公恐惧,绥靖诸侯,秦师克还无害,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

“无禄,文公即世,穆为不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崤地[11],奸绝我好,伐我保城;殄灭我费滑[12],散离我兄弟[13],挠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崤之师。犹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14]。天诱其衷,成王陨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

“穆、襄即世,康、灵即位。康公我之自出[15],又欲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蟊贼[16],以来荡摇我边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17]。康犹不悛,入我河曲[18],伐我涑川[19],俘我王官[20],剪我羁马[21]。我是以有河曲之战[22]。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

“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领西望,曰:‘庶抚我乎?’君亦不惠称盟,利吾有狄难[23],人我河县,焚我箕、郜[24]、芟夷我农功,虔刘我边陲[25]。我是以有辅氏之聚[26]。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使伯车来命我景公[27],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28]。君又不祥,背弃盟誓。白狄及君同州[29],君之仇雠,而我之昏姻也[30],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使。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不谷恶其无成德,是用宣之,以惩不一。’诸侯备闻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31],昵就寡人。寡人帅以听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其承宁诸侯以退,岂敢徼乱?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

“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

【注释】

[1]晋侯:指晋厉公。吕相:晋国大夫魏锖的儿子,名魏相。吕是他的封邑。绝秦:与秦绝交。[2]逮:自从。[3]天祸晋国;指骊姬之乱。晋献公宠骊姬。立其子为世子,尽逐群公子。[4]奉祀:主持祭祀,指立为国君。[5]韩之师:指韩原之战。鲁僖公十五年,秦、晋战于韩原,晋惠公被俘到秦国去。[6]厥:其,他的。[7]擐(huàn):这里指穿戴。[8]胤(yìn):后代。[9]埸(yì):边境。[10]擅及郑盟:指僖公三十年,秦、晋围郑,经郑大夫烛之武游说,秦背晋而与郑盟。[11]迭我崤地:迭,突然侵犯。这件事指秦穆公时的秦晋崤山之战。[12]费滑:费(bì),滑国的都城,故地在今河南偃师市附近,秦袭郑未果,归而灭滑。[13]兄弟:晋与滑皆姬姓国。[14]即楚谋我:鲁僖公三十三年,秦败于觳之后,欲与楚结盟。但次年(鲁文公元年)楚成王被儿子商臣所杀,以致秦谋不成。[15]康公我之自出:晋献公的女儿伯姬嫁秦,生康公。[16]蟊(máo)贼:害虫,这里指秦送来争位的晋公子雍。[17]令狐之役:鲁文公七年,秦晋文兵于令狐(今山西临猗县),秦师败绩。[18]河曲:晋地名,在今山西永济县黄河曲流处。[19]涑(sù)川:水名,源出山西绛县(晋国都城),西经闻喜县,至永济县流入黄河。[20]王官:晋地名,在今山西闻喜县南。[21]羁马:晋地名,在今山西永济县南。[22]河曲之战:鲁文公十二年,晋与秦战于河曲,秦兵夜遁,双方并无胜负。[23]狄难:鲁宣公十五年时,晋灭赤狄潞国。[24]箕:在今山西蒲县东北。郜:在今山西祁县酉。[25]虔刘:屠杀。[26]辅氏:地名,在今陕西朝邑县百北。[27]伯车;秦桓公的儿子。[28]令狐之会:鲁成公十一年,晋厉公与秦桓公盟于令狐,秦伯归,即背晋盟。[29]白狄;狄族中的一支。[30]我之昏姻:赤狄女季隗嫁晋文公。[31]斯是用:因此。

【译文】

晋厉公派吕相去和秦国绝交。吕相向秦桓公传达晋厉公的话。说:“从前,我国献公和贵国穆公互相友好,协力同心,订立盟约来表明这种友谊,又通过婚姻来加深它。上天降祸给晋国,我国文公逃到齐国,惠公逃到秦国。不幸,献公逝世,穆公不忘旧日的感情,因此使我惠公能在晋国主持祭祀。可是秦国没能完成这一重大的功业,因而发生了韩原之战。之后,穆公也后悔于心,因而成就我文公即位,这是穆公的功劳。”

“我们文公亲自戴盔披甲,跋山涉水,逾越艰难险阻,征讨东方的诸侯,虞、夏、商、周的后代都来朝见秦君。这就已经报答了贵国旧日的恩惠了。郑国人侵犯贵国的边境,我们文公率领诸侯和贵国的军队包围郑国。贵国大夫不征求我们文公的意见,擅自和郑国订立和约。诸侯痛恨贵国这种行为,准备和你们拼命。文公忧惧,安抚诸侯,秦军方能安然回国而没受损害。这是我国对西边的贵国有重大贡献。”

“不幸,文公又逝世,穆公不来吊唁,蔑视我们已故的君主,欺侮我们刚刚即位的襄公软弱,侵犯我殽地,断绝我们的友好关系,攻打我保城,灭掉我滑国,离散我兄弟之邦,扰乱我同盟之国,颠覆我们的国家。我国襄公没有忘记贵国旧日的恩德,而又忧惧国家的灭亡,因此发生了般殽地之战。但是依然希望穆公能谅解我们的过失。而穆公不听,反与楚国拉拢,共谋伐我。幸而上天有眼。楚成王丧命,穆公因此不能在我国得逞。”

“贵国穆公、我国襄公相继逝世后,贵国康公、我国灵公即位。康公是我们晋国穆姬所生,却又想要损害我们公室,灭亡我们国家。带领那小蟊贼公子雍来动摇我们的边境。我国因此才有了令狐之战。康公仍不悔改,又进兵河曲,侵犯我涑川,掳掠我王宫,剪灭我羁马,我国因此进行了河曲之战。由秦到晋的道路被阻塞,是由于康公断绝了我们的友好关系。”

“到您即位,我们景公伸长脖子遥望西方的贵国,说:‘大概会要体恤我国了吧?’但您同样不肯施予恩惠,与我国结盟。反而利用我们遭逢狄氏之难,侵入我河县,焚烧我箕、郜两地毁坏我庄稼,屠杀我边民,我国因此在辅氏集结军队进行抵抗。您也后悔战祸迁延,而想求福于先君舌献公、秦穆公,于是派伯车来吩咐我国景公说:‘我与你共同和好,捐弃怨恨,再恢复以前的友好关系,以追念先君的勋劳。’盟约还没订立,我国景公逝世了,因此我们晋君和您有令狐的会盟。而您又不怀好意,背弃盟誓。白狄和贵国同属雍州,是你们的仇敌,却是我们的姻亲。您派人来通知我们说:‘我和你一同去打白狄!’我晋君不敢顾念姻亲关系,畏惧您的威严,从您的使者那里接受了命令。不料您对白狄别有心思,反倒对他们说:‘晋国人准备侵犯你们哩!’白狄口里答应你们,心里却憎恶你们,因而把这情形告诉了我们。楚国人厌恶你们反复无常,也来告诉我们说:‘秦国背弃了令狐之盟,而来要求和我们结盟,明告皇天上帝及秦国的穆公、康公、共公和楚国的成王、穆王、庄王:“我虽然和晋国往来,但我只是谋利益。”我国君王憎恶他缺乏固有的道德,因此将这件事公布出来,以惩戒那种用心不一的人。’诸侯都听到了这番话,因而恨透了秦国,而亲近于我。现在,我晋君率领诸侯来听侯您的命令,只是为了请求友好。您如果加惠顾念诸侯,哀怜于我晋国,而赐我们以结盟,这正是我们的愿望。我们将承您之意,安定诸侯撤军,难道还敢希求混战一场?您如果不肯施予大恩,我晋君不才,恐怕不能让诸侯退走了。

“谨将全部意见陈述于您的左右,让他们充分权衡利害,选择有利的方面去做。”

驹支不屈于晋

《左传》

【导读】

本篇选自《左传·襄公十四年》。姜戎是我国古代西北少数民族之一,春秋时为晋国附庸。驹支是当时姜戎的首领。在一次诸侯的盟会上,晋国怀疑驹支泄露秘密,晋大夫范宣子盛气凌人地责备驹支,要取消其与会的资格。驹支不惧不怒、依事驳斥,终于使范宣子改正错误,陪礼道歉。

全文侧重以言论记叙事件、以言论刻划人物,结构较为单纯,言辞颇为精彩。驹支的沉着应对、据理力争;范宣子的盛气凌人和知过即改,都生动逼真,给人以深刻隽永的印象。

会于向[1],将执戎子驹支[2]。范宣子亲数诸朝[3],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追逐乃祖吾离于瓜州[4],乃祖吾离被苫盖[5],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6],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7],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8],毋是剪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殽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9],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10],与晋踣之[11]。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逷[12]?令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13]。”赋《青蝇》而退[14]。

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15]。

【注释】

[1]向:地名,属吴国,在今安徽怀远县。吴国请求晋国率中原诸国伐楚,于是在向地会盟。[2]戎子驹(jū)支:姜戎族的首领,名驹支。当时姜戎是附属于晋国的一个少数民族。[3]范宣子:晋国大夫。[4]瓜州:今甘肃敦煌市。[5]被:同“披”。苫(shān):白毛草。盖:苫的别名。[6]诘朝:明日早晨。[7]蠲(juān):显示。[8]四岳:传说为尧、舜时四方部落首领。[9]亢:同“抗”。[10]掎(jǐ):拉住,指执鹿腿。[11]踣(bó):扑倒。[12]遢(tì):远。[13]瞢(mèng):闷。[14]《青蝇》:《诗经·小雅·甫田之什》中的一篇,首章为:“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15]恺(kǎi)悌:和乐平易。

【译文】

晋国在向地会集诸侯,准备把姜戎族首领驹支抓起来。范宣子亲自在朝堂上数落他的错误,说:“过来,姜戎氏!从前秦国人在瓜洲驱逐你的相,父吾离,你的祖父吾离披着茅草做的蓑衣,戴着荆条做的帽子来归附我先君惠公。我国先君惠公只有不多土地,却和你们平分享受食物。现在,诸侯服侍我们国君不如以前,原因就是走漏消息,泄露了我国的机密,而这主要是你的缘故。明日早晨会见之事,你不要参加了。如果参加,就把你抓起来!”

驹支答道:“从前,秦国的人仗着他们人多,贪得土地,驱逐我各部戎人。惠公显示了他的大德,说戎的各个部族都是四岳的后代,不应当灭绝抛弃。于是赏赐给我们南方边境上的田地,那里是狐狸居住、豺狼嗥叫的地方。我们各部戎人剪除荆棘,赶走狐狸豺狼,做贵国先君不侵扰、不背叛的臣子,至今不怀二心。从前贵国文公和秦国讨伐郑国,秦国人暗中和郑国结盟,还留下部队戍守。于是发生了殽之战。晋国抵御秦兵于上,我们抗击秦兵于下,秦军覆灭不返。这是我各部戎人效力才能这样的。譬如抓鹿,晋国人抓住它的角,我们拖住它的腿,与晋国人一起把它打倒在地下。戎人为什么还不能免于获罪?从此以后,晋国的多次战役,我们都相继参与,总是紧跟着你们的执政,如同殽之战所持的态度一样,岂敢和你们离异疏远?现在,晋国的军旅之事,恐怕确实有所失,以致使诸侯三心二意。你们却怪罪我们各部戎人。我们戎族饮食衣服与中原不同,财币不通,言语不懂,能够做什么坏事呢?不参加会见,也没什么不痛快的。”于是他朗诵了《青蝇》这篇诗后而退出去。

范宣子向他道歉,让他参加会见,成就自己和乐平易的美誉。

祁奚请免叔向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襄公二十一年》。文章围绕晋国大夫叔向受人牵连、被捕入狱这一中心事件,记叙了晋大夫祁奚、乐王鲋的不同言论、行为,塑造了三个品格不同的人物形象,表达了作者对祁奚、叔向的赞美,对乐王鲋的讽刺。

全篇文章短短三百余字,叙述了一个完整的历史故事,塑造了三个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祁奚年老德昭,爱才惜才,救人于危难之中而不图回报,真心实意,品格高尚,可敬可佩;叔向处乱不惊,镇定自若,有见事之明和知人之明,且不讲俗套,行为洒脱,心胸旷达,可钦可羡;乐王鲋虚情假意,两面三刀,表里不一,落井下石,一个典型的投机商和两面派,可恨可恶。

文章善用对比手法,通过人物的言论、行动展示人物的心理、性格。使人物宛然若睹、呼之欲出。同时,大量引用《诗经》成句,含义丰厚,增强表达效果,言简意赅而富于文学色彩。

栾盈出奔楚[1]。宣子杀羊舌虎[2],囚叔向[3]。人谓叔向曰:“子离于罪[4],其为不知乎?[5]”叔向曰:“与其死亡,若何[6]?《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7]。’知也!”

乐王鲋见叔向曰[8]:“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9]”室老闻之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10]。’夫子,觉者也。”

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11]。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驲而见宣子[12],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13]。’《书》曰:‘圣有谟勋,明征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14]。伊尹放大甲而相之[15],卒无怨色。管、蔡为戮[16],周公右王[17]。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

宣子说[18],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注释】

[1]栾盈:晋国大夫。[2]宣子:晋国执政大夫,范鞅。羊舌虎:为栾盈党羽。[3]叔向:晋国大夫,叫羊舌肿(xí),为羊舌虎之兄。[4]离:同“罹”(lí),遭受。[5]知;同“智”。[6]亡:指逃亡。[7]“优哉游哉”二句:不见于《诗经》,是逸诗。[8]乐王鲋(fù):晋大夫,姓乐王,名鲋。[9]祁大夫:即祁奚。[10]“有觉”二句:见《诗经·大雅·抑》篇。[11]晋侯:指晋平公。[12]驲(rì):古代驿站用的马车。[13]“惠我”二句:见《诗经·周颂·烈文》篇。[14]鲧(gǔn):夏禹之父。[15]伊尹:商汤王的相国,名伊,尹是官名。大甲:大,同“太”,太甲为商汤的嫡长孙。[16]管、蔡;即管叔、蔡叔,都是周公之弟。[17]周公:周武王的弟弟,名旦,曾助武王灭商。武王死,成王年幼,由周公摄政。[18]说:同“悦”。

【译文】

晋国大夫栾盈逃亡到楚国去。范宣子杀掉羊舌虎,同时囚禁叔向。有人对叔向说:“你遭受罪孽,大概是你不明智吧?”叔向说:“和那些被杀和逃亡的人相比,我怎么样?《诗经》上说:‘逍遥自在啊,姑且这么度完岁月!’这正是明智啊。”

乐王鲋来看叔向,说:“我帮你向国君请求赦免。”叔向不回答,乐王鲋退出时,他也不拜送。叔向手下的人都责怪他。叔向说:“请求赦免,非祁大夫才行。”叔向的家臣首领听到这话,便说:“乐王鲋对国君说的话,没有不照办的,他要帮您请求赦免,您却不答应;祁大夫不能办到,您却说非他不行,这是为什么?”叔向说:“乐王鲋是个顺从国君的人,他怎么能做到?祁大夫在推荐人才时,对外不弃仇人,对内不避亲人,难道会独独丢下我吗?《诗经》上说:‘有正直的德行,四方都会归顺。’祁老先生,他就是个正直的人。”

晋平公向乐王鲋询问叔向的罪过。乐王鲋答道:“叔向不会抛弃亲情,大概是他弟弟的同谋吧。”当时,祁奚已经告老去职,听说此事,忙坐上驿车去找范宣子,说:“《诗经》上说:‘施给百姓恩惠无穷,子孙依赖它得到拥护。’《尚书》上说:‘圣明之人有谋略和功勋,应该相信和保护。’说到谋略而少有过错,教育别人而不知疲倦,叔向正具有这两种优点。国家就靠这种人来巩固。即使他第十代孙子犯了罪,都要加以赦免,以此来勉励有才能的人。今为一弟之故,而自身不免于死,这是抛弃社稷之臣,岂不是太糊涂了吗?以前,鲧被杀死了,他的儿子禹却被任用。伊尹流放过太甲,太甲做天子,仍用伊尹辅佐自己,而且始终没有怨恨之色。管叔、蔡叔被杀,周公和他们是亲兄弟,却仍然辅佐成王。怎么能因为羊舌虎的缘故而抛弃叔向这种社稷之臣呢?您为善,谁敢不努力为善,多杀人干什么?”

范宣子听了很高兴,和他同坐一辆车去见晋平公,向平公说明道理,赦免了叔向。祁奚没有去看叔向,就回去了。叔向也没有告诉祁奚获得赦免之事,就直接去朝见平公。

子产告范宣子轻币

《左传》

【导读】

本篇选自《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春秋时期,晋是北方的大国和强国。诸侯会盟时,弱小的诸侯国家按照所谓的“礼仪”,往往要向晋国进贡财物以示尊重。这种变相的公开掠夺,到范宣子执政时更为严重。郑子产以政治家的眼光洞察其弊,特写信向范宣子进言:贪图贿赂,看重钱财,必将对晋国造成危害,唯有美好的德行和名声,才能安定臣民,使诸侯归顺,保持国家的长治久安。范宣子愉快地接受了子产的意见,从此减轻了贡品的进献。

子产的谏词,观点鲜明,论证有力,有理论,有事实,有论断,有比喻,正大堂皇,一气贯注,有不可辨驳的逻辑力量。因此,立竿见影,收到显效,传为千古美谈。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1]。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2],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3],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4],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5],非无贿之患[6],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7],将焉用贿?”

“夫令名,德之舆也[8]。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9]。’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10]。’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11]?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说,乃轻币。

【注释】

[1]币:指财礼。[2]郑伯:郑简公。[3]子产:名公孙侨,郑大夫公子发之子。子西:郑国大夫,随郑简公到晋国。[4]令:美善。[5]国家:指国和家族。[6]贿:财货,此指贡献礼品。[7]没没:即昧昧,不明白,糊涂。[8]舆:车。[9]“乐只”二句:见《诗·小雅·南山有台》。[10]“上帝”二句:见《诗·大雅·大明》。[11]浚(jùn):索取,榨取。

【译文】

范宣子主持晋国国政,诸侯朝见时贡品很重,郑国对此事感到很痛苦。二月,郑伯到晋国,子产托子西带去书信,让他告诉范宣子,说:“您治理晋国,四邻的诸侯没有听到您的美德,只听说贡品很重,我公孙侨对此感到迷惑不解。我听说君子主持国和家的,不是忧虑没有财礼,而是难在没有美名。诸侯进贡的财物积聚在晋国王室,诸侯就会离心离德;如果您将财物据为己有,晋国的人便会离心离德。诸侯离心,会使晋国受到损害;晋国人离心,你的家全受到祸害。为什么您这样糊涂呢!这么多财物用到哪里去呢?”

“美名,是载德之本。而道德,则是国家的基础。有道德这个基础,国家就不会毁坏,不也应该致力于这件事吗!有道德就会与人同乐。与人同乐在位就会持久。《诗经》说:‘君子快乐,是国和家的基础’,这就是因为有美德吧!又说:‘天帝在你上面,不要三心二意’,这就是有美名吧!用忠厚体谅来昭明道德,美名就会载着好的道德而流传,于是远方的人来归附,近处的人们也安定。是宁愿让别人说您:‘您确实养活了我们’,还是让别人说:‘您榨取我们的财物来生活’呢?大象因为牙齿而毁了它的身体,那是因为象牙值钱啊。”

范宣子听了很高兴,于是就减轻了诸侯贡纳的财物。

晏子不死君难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襄公二十五年》。齐庄公荒淫无道,与齐大夫崔杼的妻子棠姜私通,在崔家被崔杼杀死。在这国君新丧、国内大乱的形势下,晏子既不逃奔,也不为齐庄公殉道,更不为齐庄公之死而辞职归乡;而是伫立于崔家门外,通过答辞,严肃地谴责了齐庄公的荒淫、暴虐和昏庸。但同时,他进崔家哀切恸哭齐庄公,尽臣子私情。

文章篇幅短小,层次清晰,事件完整,人物形象鲜明。晏婴的一席答辞,以若干反诘问句构成,理由充分,言辞犀利,感情强烈,一气而下,尤为精采动人。

崔武子见棠姜而美之[1],遂取之。庄公通焉[2]。崔子弑之。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3]。

其人曰:“死乎?”

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

曰:“行乎?”

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

曰:“归乎?”

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4]?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

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5]。兴,三踊而出。

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注释】

[1]崔武子:名杼,齐国执政大夫。棠姜:刚死去的棠公之妻。棠,城邑名。[2]庄公:指齐庄公。[3]晏子:齐国大夫晏婴。[4]陵民:处于民之上。[5]股:大腿。

【译文】

崔武子看见棠姜,觉得她很美,于是娶她为妻。齐庄公与棠姜私通,崔武子因而杀死了庄公。

晏子站在崔家门外。

他的左右问:“为国君死难吗?”

晏子说:“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君主吗?我为什么要死?”

左右说:“逃走吗?”

晏子说:“难道是我的罪过吗?我为什么要逃亡?”

左右说:“那就回去吧?”

晏子说:“国君死了,我还回到哪里去!作为百姓的君主,难道是居于民众之上?他应主持国政啊!作为君主的臣下,难道只是为了俸禄?应协助管理好国家啊!所以,君主为国家而死,做臣子的就该跟他一道死,君主为国家而逃亡,做臣子的就该跟他逃亡。如果君主是为自己而死,为自己而逃亡,不是他私自宠爱的人,谁敢承当这种祸难?再说,人家有君主却要杀掉,我又怎能为君主而死?为君主而逃亡?我又能回到哪里去?”

崔家的门开了,晏子进去,伏在庄公尸体的腿上放声而哭,站起来,又十分哀痛地连连顿脚,然后出去。

有人对崔武子说:“一定要杀掉他!”

崔武子说:“他是百姓仰望的人物,放了他,可以得民心。”

季札观周乐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这一年,吴公子季札到鲁国访问,欣赏“周乐”。本文记叙了鲁国乐工演奏的顺序和季札对“周乐”的评价,反映了春秋时期音乐高度发达的状况,以及艺术欣赏的水平和特点,可以作为一篇文艺论文来读。

文章最后的“观止矣”一句,就是本书书名的由来。

吴公子札来聘[1],请观于周乐[2]。

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3],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为之歌《邶》、《鄘》、《卫》[4],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5],是其《卫风》乎?”

为之歌《王》[6],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

为之歌《郑》[7],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为之歌《齐》[8],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9]?国未可量也。”

为之歌《豳》[10],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

为之歌《秦》[11],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

为之歌《魏》[12],曰:“美哉,沨沨乎[13]!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

为之歌《唐》[14],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

为之歌《陈》[15],曰:“国无主,其能久乎?”

自《郐》以下[16],无讥焉[17]。

为之歌《小雅》[18],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

为之歌《大雅》[19],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为之歌《颂》[20],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21],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籥》者[22],曰:“美哉!犹有憾。”

见舞《大武》者[23],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见舞《韶濩》者[24],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

见舞《大夏》者[25],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

见舞《韶箾》者[26],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27],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28]。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注释】

[1]吴公子札:吴王寿梦的小儿子季札。[2]周乐:天子之乐。鲁为周公之后,成王因周公的缘故赐鲁周乐。[3]周南、召南:采自周(周公旦的封地)、召(召公谨的封地)地方的乐歌。[4]《邶(bèi)》《鄘》、《卫》:指采自邶、鄘、卫地区的乐歌。邶是纣王之子武庚的封地(在今河南汤阴),鄘是武王之弟管叔的封地(在今河南新乡市东北),卫是武王之弟康叔的封地(在今河南淇县)。[5]卫康叔:卫国贤君。武公:康叔第九世孙。[6]《王》:采自周朝东都(今河南洛阳)的乐歌。[7]《郑》:采自郑地(今河南郑州一带)的乐歌。[8]《齐》:采自齐地(今山东一带)的乐歌。[9]大公:即姜太公吕尚。大同“太”。[10]《豳(bīn)》:采自豳地(今陕西旬邑县、彬县一带)的乐歌。[11]《秦》:采自秦地(今陕西一带)的乐歌。[12]《魏》:采自魏地(今山西芮城一带)的乐歌。[13]沨沨(fán):声调适中。[14]《唐》:采自唐地(今山西南部)的乐歌。[15]《陈》:采自陈地(今河南东南、安徽北部)的乐歌。[16]《郐(kuài)》:采自郐地(今河南密县一带)的乐歌。[17]讥:评论。[18]《小雅》:《诗经》中的雅诗分小雅、大雅,小雅多为贵族作品。[19]《大雅》:西周时期贵族乐歌。[20]《颂》:祭祀歌曲。[21]五声:指五声音阶的宫、商、角、徵(zhǐ)、羽。[22]《象箾》《南籥(yuè)》:舞乐,相传为文王之乐。《象箭》为武舞,《南籥》为文舞。籥,竿。舞者所持道具。籥,一种管乐器。[23]《大武》:武王之乐。[24]《韶濩(hù)》:南汤之乐。[25]《大夏》:大禹之乐。[26]《韶箾》:虞舜之乐。[27]帱(táo):覆。[28]蔑:没有。

【译文】

吴国公子季札前来鲁国访问,请求欣赏周朝的音乐舞蹈。

鲁国派乐工给他演唱《周南》、《召南》,季札说:“真美呀!文王教化开始的基础就在二南了,虽然还未完成,但是百姓劳苦,却没有怨恨。”

给他演唱《邶风》、《殽风》、《卫风》的歌谣,季札说:“真美呀!歌声那么深沉,情调忧伤,却不窘迫。我听说卫康叔、卫武公德行就是这样感人,这大概就是卫国的歌谣吧?”

给他演唱《王风》的歌谣,季札说:“真美呀!虽然忧虑,并不恐惧,大概是周王室东迁洛阳以后的歌谣吧?”

给他演唱《郑风》的歌谣,季札说:“真美呀!只是烦琐得过分了,百姓不能忍受,这个国家怕要先灭亡吧!”

给他演唱《齐风》的歌谣,季札说:“真美呀!好洪亮啊!真是大国之风,这是东海表率,大概是太公吧?他的国家未可限量啊。”。

给他演唱《豳风》的歌谣,季札说:“真美呀!坦荡平直,欢乐而不放荡,大概是周公东征的歌谣吧?”

给他演唱《秦风》的歌谣,季札说:“这是夏声,夏就是大,大到极至了,这大概是西周旧乐吧?”

给他演唱《魏风》,季札说:“真美呀!声调适中,雄伟而又婉曲,急促而流畅,再用德行辅助,就是一位贤君啦。”

给他演唱《唐风》的歌谣,季札说:“思虑深远呀!大概是唐尧的遗民吧?否则,为什么会那么忧思深远呢?不是圣君的后代,谁能够像这样?”

给他演唱《陈风》的歌谣,季札说:“国家没有一个好的君主,这样的国家还能长久存在吗?”

从《郐风》以下,季札就没有再加以评论了。

给他演唱《小雅》,季札说:“真美呀!忧思但不怀二心,怨恨但忍住不说,这大概是周朝德行衰败时的音乐吧?还有先王的遗民呢!”

给他演唱《大雅》,季札说:“宽广呀!声音多么和美。抑扬曲折而本体刚健劲直,大概是歌颂文王之德吧。”

给他演唱《颂》,季札说:“达到至极啦!刚劲而不放肆,婉顺而不卑下;紧密而不局促,悠远而不散漫;变化而不过度,反复而不厌倦;哀伤而不忧愁,欢乐而不荒淫;消耗而不匮乏,广大而不显扬,施予而不损失,吸收而有节制;安处而不凝滞;流动而不放荡。五声和谐,八音协调,节拍有度,遵守有序。有盛德的人都是这样。”

季札看见表演舞乐《象箾》、《南籥》的,就说:“真美呀!可还不完善。”

看见表演《大武》的,他说:“真美呀!周王室的兴盛就是这样吧”

看见表演舞乐《韶濩》的,他说:“像圣人那样的宽宏,尚且还有关中不足,可见当圣人不易啊。”

看见表演乐舞《大夏》的,他说:“真美呀!那样劳苦而不自以为有德,不是禹还有谁能做到?”

看见表演乐舞《韶箾》的,他说:“道德达到了极点,伟大呀,像上天一样无所不盖,像大地一样无所不载。既使有盛大的德行,大概也不能超过这个了。观赏到此为止了吧,如果还有别的乐曲,我也不敢再要求了。”

子产坏晋馆垣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产陪同郑简公到晋国访问,受到冷遇。子产派人把晋国宾馆的围墙通通拆除,并就此发表了一番振振有词的言论,晋国君臣为之折服。

全篇文章有头有尾,结构完整,叙事富于故事情节性和戏剧冲突性;善于通过人物语言、行动来刻画人物形象,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子产的胆识、机智和善辩,使人如闻如睹、击节叹赏。

子产相郑伯以如晋[1]。晋侯以我丧故[2],未之见也。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

士文伯让之,曰[3]:“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4],高其闬闳[5],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今吾子坏之,虽从都能戒,其若异客何?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匄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6],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逢执事之不闲,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侨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7],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8],圬人以时塓馆宫室[9]。诸侯宾至,甸设庭燎[10],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公不留宾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菑患[11],不畏寇盗,而亦不患燥湿。今铜鞮之宫数里[12],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逾越,盗贼公行而天厉不戒[13],宾见无时,命不可知。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14]:“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15],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乃筑诸侯之馆。

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期释辞也?《诗》曰:‘辞之辑矣,民之协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16]。’其知之矣。”

【注释】

[1]相(xiàng):辅佐。郑伯:指郑简公。[2]晋侯:晋平公。我丧:指鲁襄公之丧。左传是叙述鲁史的,所以以“我”称鲁国。[3]士文伯:晋大夫。名句,字伯瑕;[4]完:修缮。[5]闬(hàn)闳(hóng):里门和巷门。这里指馆舍大门。[6]诛:责、要求。[7]庳(bì):矮小。[8]司空:掌管土木的官员。[9]污(wū)人:泥水匠。塓(mì):涂。[10]甸:管理柴薪的官吏。庭燎:庭中照明的火烛。[11]菑:同“灾”。[12]铜鞮(dī):地名,在今山西沁县,晋平公筑宫殿于此。[13]天厉:瘟疫。[14]赵文子:晋卿大夫赵武。[15]赢:接受。[16]“辞之”以下四句:见《诗·大雅·板》。辑:和睦。怿(yì):喜悦。莫:安定。

【译文】

子产辅佐郑简公去到晋国。晋平公因为鲁国有丧事,没有接见。子产派人全部拆掉宾馆的围墙,把带来的车马放进里面。

士文伯责备他,说:“我国因为政令刑罚不完善,盗贼到处都是。诸侯、卿大夫屈驾来见我们国君,所以,才差遣官员修缮宾客居住的馆舍,加高馆舍大门,加厚馆舍围墙,以免宾客担忧。如今您拆毁了它,虽然您的随行人员能够自行戒备,可是,其他宾客该怎么办呢?由于我国是诸侯的盟主,所以,修缮馆舍围墙,用以接待宾客。如果都拆掉,我们拿什么满足宾客的需求呢?我们晋君派我来请问拆墙的理由。”

子产答道:“因为我国狭小,处在大国之间,大国索求贡品,没有一定的时候,所以,我们国君不敢安居,搜集我国全部的财物,随时来朝见。碰到你们没有空,不能接见,又得不到命令,不知道接见的时间,我们不敢交纳贡品,也不敢让它日晒夜露。如果交纳,这便是晋君府库中的财物,不经过陈列仪式,不敢奉献。让它日晒夜露,又担心时而干燥、时而潮湿而朽坏,这就加重我国的罪过了!我听说,贵国晋文公作盟主时,宫室矮小,没有观台亭榭,却把招待诸侯的宾馆修得又高又大,馆舍犹如晋君的寝宫。仓库、马房经过修缮,司空按时整修道路,泥匠按时涂饰宾馆房间。各国的外宾来到,甸人点燃火烛,仆役们在宾馆巡视,车马有一定的地方,外宾的仆从有人代替他服役,管理车辆的官用油脂涂轮轴,仆役、马夫,各人照管自己的差事,大小官员展示礼品招待外宾。文公不让外宾滞留,因而不会耽误事情。双方同忧共乐,事情没办妥的,派人巡查。教给他们所不知的,体恤他们所不足的。所以,外宾来到贵国,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不但没有灾患,不怕抢劫偷盗,也不担心燥热或潮湿。现在,贵国建在铜鞋的宫殿宽广好几里,诸侯却住在奴隶般的屋囝里。门口进不去车子,而又不能从墙上翻越。盗贼公开抢劫,瘟疫不能预防。外宾的接见没有一定的时间,召见的命令也不可知。如果不拆掉墙壁,没有地方收藏财礼,这就加重我们的罪过了!冒昧地请问,将命令我们把这财礼置于何处?虽说贵国国君逢鲁君之丧事,那也是我国的悲伤。若能奉上财礼,我们修好墙壁再走。这将是晋君的恩惠,岂敢害怕劳苦?”

文伯回复晋君之命,赵文子说:“确实如此啊!我们实在德行有失,竟用奴仆们住的房子接待外宾。这是我的过错!”随即派士文伯去就自己的不才表示道歉。晋平公接见郑简公时,礼仪有加,宴会更隆重,然后送他们回去。于是又建筑接待诸侯的宾馆。

叔向说:“辞令就是这样地不可忽视啊!子产擅长辞令,诸侯都因他而得利。怎么能弃辞令呢!《诗经》上说:‘辞令和谐,百姓团结;辞令动听,百姓安定。’作诗的人一定知道这个道理吧。”

子产论尹何为邑

《左传》

【导读】

本篇节选自《左传·襄公三十一年》。郑国执政大臣子皮,喜欢家臣尹何的忠心谨慎,明知尹何没有什么从政经验,却把自己的封邑交给他管理。子产诚恳地指出,这样做“不可”,并用形象的比喻阐明自己的观点。子皮恍然大悟,愉快地接受了子产的批讦,让子产执政,并表示连家中事务也交由子产全权处理。

全篇文章,主要通过人物的对话刻画出两个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表达了作者对子产、子皮的推崇、赞美之情。子产的政治远见,待人坦诚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性格特点,以及子皮知错即改,从谏如流的政治家风度,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1]。

子产曰:“少,未知可否。”

子皮曰:“愿[2],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

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3],侨将厌焉[4],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5],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

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远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曰我曰[6]:‘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

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

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注释】

[1]子皮;郑国执政大夫,名罕虎。尹何:子皮的属臣。[2]愿:为人谨厚。[3]榱(cuī):椽子。[4]厌:同“压”。子产执政是子皮推荐的,任用尹何不当,自然会影响到子产,所以说“侨将厌焉”。[5]贯:同“惯”,熟练。[6]他曰:往日。

【译文】

子皮想任命尹何治理封邑。

子产说:“尹何年轻,不知道行不行。”

子皮说:“尹何谨慎厚道,我喜欢他,他不会背叛我。让他去那里学习学习,他就更懂得怎样治理了。”

子产说:“不行。人们喜爱一个人,总是要求有利于他。现在您喜欢一个人,却把政事交给他,这就像一个人还不会拿刀,却让他去宰割东西,这会造成许多伤害。您对人的喜欢,只是伤害他罢了,谁还敢希望得到您的喜爱呢?对于郑国,您是栋梁。栋梁一断,椽子就会坍塌,我公孙侨也要被压倒,怎么敢不对您畅所欲言?比如您有漂亮的锦缎,是不会让人用它去学裁剪的。大的官职,大的封邑,是自身的庇护,您却叫一个初学的人去治理,岂不是对漂亮的锦缎的考虑比对封邑还多吗?我公孙侨只听说过要先经学习,然后才能办政事,还没听说过拿办政事来作为学习的。果真这样做,一定会有所伤害。就像打猎,射箭和驾车都很熟练了,就能获得猎物。如果没有登上车子射过箭,驾过车,一味地担心翻车和被压,哪里还有工夫去考虑怎么打到猎物呢?”

子皮说:“说得好呀!我确实糊涂。我听说君子致力于了解大的、远的事情,小人却只注意小的、眼前的事情。我就是小人啊。衣服穿在身上,我了解而且爱惜它;大官和大的封邑是用来庇护自己身体的,我却疏远而轻视它。不是您的这一番话,我还不明白呢。以前我说:‘您治理国家,我治理我的家族,以此庇护自身,这就够了’。现在才知道这还不够。从现在起我请求,就是我家族的事,也听凭您办理。”

子产说:“人心不同,犹如各人的脸孔。我怎么敢说您的长相和我一样呢?只不过我心里认为危险的,就把它告诉您。”

子皮认为子产忠诚,把政事全部交给他。子产因此能治理郑国。

子产却楚逆女以兵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昭公元年》。郑国想以通婚向楚国表示友好,而楚国却阴谋利用婚娶来袭击郑国,因此派伍举率领军队包围了郑国的宾馆。子产派子羽严词相拒,揭露其包藏的祸心,楚国不得不放弃了袭击郑国的阴谋。

子羽的外交辞令委婉得体,柔中寓刚,揭穿了楚国的祸心,防止了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不愧是“善于辞令之美”的典型。然而,子羽的言论,分明是子产之意。因此可以说,郑国的外交胜利,是子产政治才干和外交谋略的胜利。

楚公子围聘于郑[1],且娶于公孙段氏[2]。伍举为介[3]。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4],乃馆于外。

既聘,将以众逆[5]。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6]。”

令尹使太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7],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8]。’围布几筵[9],告于庄、共之庙而来[10]。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11],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12]。小国失恃,而惩诸侯[13],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14],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15]。”

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橐而入[16],许之。

【注释】

[1]公子围:楚国令尹,职务相当于后代宰相。[2]公孙段:郑国大夫。[3]伍举:楚国大夫伍参的儿子。介:副使。[4]行人:官名,执掌朝见访问他国之事。[5]逆:迎。[6]墠(shàn):扫除地面,供祭祀用。[7]贶(kuàng):赐。[8]丰氏:丰,地名,为公孙段食邑,因此以“丰氏”称公孙段之女。而:同“尔”。室:夫以妇为室。[9]几筵:古代祭席。[10]庄、共:楚庄王和楚共(同“恭”)王,为公子围的祖父和父亲。[11]老:大臣。[12]而:同“尔”。[13]惩:使戒备。[14]距:抗拒。[15]祧(tiāo):远祖庙。[16]橐(gāo):弓袋。

【译文】

楚国公子围访问郑国,并且迎娶公孙段的女儿做妻子。伍举担任副使。公子围一行打算入住宾馆,郑国当局厌恶他,就派行人子羽去交涉,于是他们便在城外住下了。

聘问之礼结束后,公子围准备带领兵士迎娶新娘。子产很担心这件事,便派子羽出面拒绝,说:“因为我们都城窄小,无法容纳您的随从,请在城外设祭祀场地,再听候您的命令举行婚礼。”

公子围派太宰伯州犁答复说:“多蒙贵君赏赐我国大夫围,对围说,‘将使丰民作你的妻子。’围设了祭品,在庄王、共王的祠堂里祭告之后才到贵国来。如果在野外赏赐我们,这是把贵国君王的赏赐抛弃在野草间了,也使得我们大夫围不能处在卿的行列!还不仅仅如此,又使得承蒙骗了先君,将不能再做楚国的大臣,恐怕没法回去了!请大夫失考虑一下吧。”

子羽说:“小国没有什么过失,如果倚仗大国倒是它的过失。我们想要依靠大国来安定自己,怎奈你们包藏祸心,来暗算我们。小国固然失去了依靠,诸侯却会引以为戒,使大家都恨楚国的欺诈,抗拒贵国君王的命令,使贵国君王的命令阻滞难行,这才是我们最担心的。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我们对贵国来说,犹如看守馆舍的人,难道还敢吝惜丰氏的祖庙吗?”

伍举知道郑国有防备,请求让迎亲卫队倒挂弓袋进城,郑国同意了。

子革对灵王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昭公十二年》。楚灵王弑杀楚王麋,自立为王。登位后,不爱惜民力,对内残酷搜刮镇压,对外东征西讨,并公然洋洋得意地向周王室求鼎,向诸侯国索地,其欲称霸中国的野心,昭然若揭。针对楚灵王的所作所为和勃勃野心,子革虚与周旋,辛辣嘲讽,坚决谏阻。可是,楚灵王劣性不改,依然故我,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自缢身亡的下场。

本文记载了这一历史事件的全过程。通过对楚灵王得意忘形、贪求无厌的描写,子革冷嘲热讽的谏词,以及楚灵王的下场和孔子的话语,表达了作者对楚灵王的谴责,对子革的称赞。

文章善于辞令之美。子革的劝谏,或虚与周旋,冷嘲热讽,或严词谴责,正言相告,皆幽默生动而富于哲理性、启发性,令人惊奇称叹。而子革的形象,自然高大,楚灵王的形象,难免猥琐,两两对比,爱憎褒贬的感情,又何其鲜明!

楚子狩于州来[1],次于颍尾[2]。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师师围徐[3],以惧吴。楚子次于乾豁[4],以为之援。

雨雪,王皮冠、秦复陶[5]、翠被、豹舄[6],执鞭以出。仆析父从[7]。

右尹子革夕[8],王见之,去冠、被,舍鞭,与之语曰:“昔我先王熊绎[9],与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10]。四国皆有分,我独无有。今吾使人于周,求鼎以为分,王其与我乎?”

对曰:“与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11]。齐,王舅也[12];晋及鲁、卫,王母弟也[13]。楚是以无分,而彼皆有。今周与四国,服事君王,将唯命是从,岂其爱鼎?”

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14],旧许是宅。今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

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敢爱田?”

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陈、蔡、不羹[15],赋皆千乘,子与有劳焉,诸侯其畏我乎?”

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专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工尹路请曰[16]:“君王命剥圭以为鏚柲[17],敢请命。”王入视之。

析父谓子革:“吾子,楚国之望也。今与王言如响[18],国其若之何?”

子革曰:“摩厉以须[19],王出,吾刃将斩矣!”

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趋过。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20]。”

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其心[21],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22],王是以获没于祗宫[23]。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

王曰:“子能乎?”

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24],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25]。

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溪?”

【注释】

[1]楚子:楚灵王。州来:地名,在今安徽凤台县。[2]颍尾;颍水人淮河处。[3]徐:国名,赢姓,故地在今江苏泗洪东南。[4]乾豁:地名,在今安徽毫县。[5]复陶:衣名,用禽兽毛制成。[6]舄:鞋。[7]仆析父(fǔ):楚国大夫。[8]右尹子革:子革为郑国大夫子然的儿子,名丹。由郑奔楚,任右尹。[9]熊绎:楚国始封尹。[10]吕伋(jí):姜大公吕尚(封于齐)之子。王孙牟:卫国始封君康叔的儿子。燮父:晋国始封君唐叔的儿子。禽父:周公之子,始封于鲁。[11]共:同“供”。[12]王舅:姜太公的女儿是周成王的母亲,所以说齐君是周王的舅父。[13]母弟:同母之弟,唐叔为成王母弟,周公、康叔为武王母弟。[14]昆吾:楚国远祖季连之兄名昆吾。曾居许地(今河南许昌市)。[15]不羹:地名,在今河南境内。[16]工尹路:工尹,官名。路,人名。[17]鏚(qī):斧。柲(bì):柄。[18]响:回声。[19]摩厉:同“磨砺”。须:等待。[20]三坟:三皇之书。五典:五帝之书。八索:八卦之说。九丘:九洲之志。均已失传。[21]穆王:西周第五代天子。[22]祭(zhài)公谋父:谋父为周穆公卿士,封于祭。祈招:祈父,名招,周穆王司马,执掌军队。[23]祗(qí)宫:穆王别宫。[24]愔愔(yīn)悄:安和貌。[25]及于难:次年,楚灵王被其子弃疾所逼,自缢于乾豁。

【译文】

楚灵王到州来冬猎阅兵,驻扎在颍尾。派遣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五位大夫率领军队包围徐国,从而威胁吴国。楚灵王自己驻扎在乾豁,作他们的后援。

天上下着大雪,灵王头戴皮帽,身穿秦国的复陶羽衣,外披翠羽编成的披肩,脚穿豹皮制成的鞋子,乎拿鞭子走出营帐,仆析父跟随在后。

右尹子革晚上来朝见。灵王接见他,脱下帽子和披肩,放下鞭子,和他说话。灵王说:“从前,我们先王熊绎和齐国的吕仅、卫国的王孙牟、晋国的燮父、鲁国的禽父,一起事奉康王,四国都分得周王室的珍宝。唯独我国没有。现在我派人去到周天子那儿,要求以九鼎作为我应得的一份珍宝,周王会给我吗?”

子革答道:“会给君王的!从前我们先王熊绎分封在偏僻的荆山,乘柴车,穿破衣,开辟丛生的荒草,跋山涉水,事侍周天子。我们只能用桃弓棘箭贡献朝廷。齐侯,是周天子的舅父;晋侯和鲁侯、卫侯,是周天子的同胞兄弟。所以楚国没有分到财物,而他们都有,如今周王室和四国都服事您,将听凭您吩咐,难道还吝惜那九鼎吗。”

灵王说:“从前,我皇祖伯父昆吾,曾经居住许国的旧地。如今,郑国贪图那里的田地,而不给我。我如果向他们索求,他们会给我吗?”

子革答道:“会给君王的!周天子不敢吝惜他的九鼎,郑伯还敢舍不得那些田地吗?”

灵王说:“从前,诸侯都认为我国偏远而只是害怕晋国。如今,我大规模修建陈国、蔡国、东不羹、西不羹的城墙,他们都能出兵车千乘。这件事您也有功劳,诸侯大概害怕我们了吧?”

子革答道:“当然害怕君王!仅此四国的兵力,已足以让他们害怕了,何况还加上楚国,谁还敢不畏惧您呢?”

工尹路请示道:“君王您吩咐破开圭玉来修饰斧柄,请进一步指示。”灵王进去察看。

析父对子革说:“您是楚国很有声望的人,现在和君王谈话,却犹如回声一般,国家怎么办呢?”

子革说:“我正磨快了刀等候着呢,君王出来时,我的刀刃就要斩断他的邪念了!”

灵王出来,继续谈话。左史倚相恭敬地弯腰碎步快步走过去。灵王对子革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史官,你要善待他。他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呢!”

子革答道:“我曾经问过他:从前周穆王想放纵自己的心志,遍行天下,让天下都有他的车辙和马迹。祭公谋父作了一篇《祈招》的诗歌,用来抑制穆王的欲心,穆王听从了他的劝告,因而能在祗官善终。我问倚相这首诗,他却不知道。如果问更久远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灵王说:“那么你知道吗?”

子革答道:“我知道。那诗说:‘祈招性情和平,故能昭明美德名声。想我周王的气度,犹若玉,犹若金。度民力之所能,没有醉饱之心。’”

灵王向子革作了一个揖就进去了。吃不下,睡不着,持续了好几天,但是,仍然不能克制自己,最后终于遭到了祸难。

孔子说:“古书上有记载:‘控制自己的欲望,回复到礼,这就是仁。’确实说得好啊!楚灵王如果能够这样,难道会在后来遭受耻辱于乾溪吗?”

子产论政宽猛

《左传》

【导读】

本文选自《左传·昭公二十年》。主要记叙了郑国著名政治家子产临终向继承人授政的言辞、实施的情况,以及孔子的评价,表达了作者对郑子产的肯定和赞美之情。

全文通过子产授政、大叔用宽以及孔子的评价,阐明了为政应当“宽以济猛,猛以济竟”,宽猛相济的观点。这种观点既是郑子产执政二十多年内政外交的经验总结,也是先秦儒家对历代政治统治经验的高度概括和提炼。后来,它便成为中国历代统治者治理国家的根本手段。

文章观点鲜明,层次清楚,结构完整;善于运用通俗浅显的比喻,说明深刻的道理;善于通过人物的对话、言论,刻画出入物性格特征,塑造出子产、大叔、孔子等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是一篇颇具文学色彩的历史短文。

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1]:“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2],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

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3]。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4]。’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5],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6]。’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7]。’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絿[8],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8]。’和之至也。”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注释】

[1]子大叔:即游吉,郑国大夫。大,同“太”。[2]玩:相习而不经意。[3]萑(huán)苻(pú):水泽名,在今河南中牟县西北。[4]“民亦劳止”以下四句:见《诗·大雅·民劳》篇。汔:其。[5]从:同“纵”。诡随:小恶。欺诈叫诡,善变叫随。[6]惨:又作“僭”(cǎn),竟。以上所引同[4]。[7]以上所引同[4]。[8]絿(qiú):缓。[9]遒(qiú):聚。以上所引,见《诗·商颂·长发》篇。

【译文】

郑国执政大夫子产有病,对子大叔说:“我死之后,你必然执政。只有有道德的人能够以宽大的政策来使百姓服从,那德行次一等的人不如采取严厉的政策。火很猛烈,百姓看见就害怕,所以,很少有人死在火里。水很柔弱,人们因亲近喜欢而轻视它,所以,很多人死在水里。因此宽柔很难。”子产病了几个月就死了。

大叔执政,不忍心严厉,而施行宽柔,结果,郑国强盗很多,他们聚集在萑苻之泽。大叔很懊悔,说:“我早听从先生教诲,就不至于到这一步。”于是调动步兵去攻打水泽的强盗,将他们全部杀死。强盗稍稍有些收敛。

孔子说:“好啊!政策宽柔,百姓就轻慢。轻慢,就要用严厉的政策来纠正。但是,太严厉了,百姓就要受到摧残,受到摧残就必须以宽柔的政策来调和。用宽大来调和严厉,又用严厉来补充宽大,政事因此而调和。《诗经》上说:‘百姓辛劳,可使安康,加惠中原,安抚四方。’这是说实施宽柔。这首诗又说:‘不可轻易放纵小恶,以此约束不良之人,遏制盗贼暴虐,他们从不怕法律严明。’这是说用严厉来纠正。这首诗又说:‘安抚远方,怀柔近处,安定我王室。’这是说用和协的手段来使国家安定。又有一首诗说:‘不急不缓,不刚不柔,施政从容不迫,各种福禄聚头。’这是和谐的最高境界!”等到子产逝世,孔子听到这消息,流着眼泪说:“他的仁爱,是古代贤明政治的遗风啊!”

吴许越成

《左传》

【导读】

本篇选自《左传·哀公元年》。这一年(前494),吴王夫差在夫椒大败越国,为他两年前在吴越战争中受伤而死的父亲阖庐报了仇。越王勾践派人求和,夫差准备答应,吴大夫伍员(伍子胥)极力谏阻。本文记叙了这一历史事件,重点记叙了伍子胥的谏词,表现了伍子胥忠直敢谏的性格和远见卓识的政治眼光。可惜吴王夫差被胜利,中昏头脑,盲目自大,不听忠言,刚愎自用,放任越国生存发展下去,最终导致了兵败灭国的悲惨结局。

文章巧于记言。伍员的谏词,详略精当,以宾为主,详论少康复国的历史而略写越王勾践的居心,充分体现出让历史事实说明除害务尽的道理和良苦用心;且详略衬映,笔墨俭省,而论旨愈彰。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1],报檇李也[2],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3],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4]。吴子将许之。

伍员曰[5]:“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6]。’昔有过浇杀斟灌以伐斟邠鄩[7],灭夏后相[8]。后缗方娠[9],逃出自窦,归于有仍[10],生少康焉,为仍牧正。慕浇,能戒之[11]。浇使椒求之,逃奔有虞[12],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于是妻之以二姚[13],而邑诸纶[14],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豷,遂灭过、戈,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今吴不如过,而越大于少康,或将丰之,不亦难乎?勾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仇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雠,后虽悔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蛮夷而长寇雠,以是求伯[15],必不行矣。”

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

【注释】

[1]夫椒:山名,在今江西吴县西南太湖中。[2]檇(zhì)李:地名,在吴越交界处,故地在今浙江嘉兴。[3]越子:即越王勾践。楯(dùn):同“盾”。会稽:此指会稽山。[4]大夫种:越国大夫,姓文,名种,字子禽。太宰嚭(pǐ):太宰,官名,豁为其名。行成:请求讲和。[5]伍员(yún):字子胥,楚国人,父兄被楚王所杀而奔吴国为大夫。[6]“树德”二句:见《书·泰誓》。[7]有过:古国名,在今山东莱州市北。斟灌:古国名,在今山东寿光市东北。斟鄩(xún):古国名;在今山东潍坊一带。[8]夏后:夏朝君王。相:名,夏训之孙,失国后,投靠二斟,又被浇所灭。[9]后缗(mún):夏后相的妻子,为有仍国之女。[10]有仍:古国名,今山东济宁市。[11]惎(jì):狠毒。[12]有虞:古国名,今山西水济县。国君名虞思。[13]姚:虞君的姓。[14]纶:虞邑,在今河南虞城县东南。[15]伯:同“霸”。

【译文】

吴王夫差在夫椒山把越国军队打败了,这是为了报复携李战役的仇恨,于是乘势打进越国境内。越王勾践率领披甲持盾的士兵五千人。退守在会稽山,派遣大夫文种通过吴国的太宰嚭向吴王求和。昊王准备答应他。

伍员说:“不行,我听说:‘建树德行要多多培养,去除疾患要彻底干净。’从前,有过国的国君浇杀了斟灌国的君主,又去攻打斟邠国,灭掉夏王相。相的妻子后缗正怀孕,从墙洞里逃出,回到娘家有仍国去,在那里生下了相的遗腹子少康。少康后来担任了有仍国牧正的官职。他对浇满怀仇恨而能时刻戒备。浇派自己的臣子椒寻找少康。少康逃到有虞国,给有虞国君担任膳食部门的官,从而避免了被浇所害。虞国君主姚思于是把两个女儿嫁给他。把他分封在纶邑,有十里见方的土地和五百个人。他能广施恩德,开始他的复国计划,收集了夏朝的遗民,安抚原来的官吏。少康派他的臣下女艾去侦探浇的动静,又派儿子季杼去引诱浇的弟弟殪。终于灭亡了过国、戈国,恢复了禹的业绩。祭祀夏王室的先祖,同时祭祀上天,仍不失夏朝的江山。现在,吴国比不上过国,而越国大于少康。我们允许他讲和,可能会使他强大起来,将来不就难了吗?勾践能亲近百姓而好施恩惠。好施恩惠必不失人,对人亲近就不会抛弃有功劳的人。越国和我国土地相接,又世代为仇。在这时候打胜了却不占领,还打算保存它,这是违背天意而助长仇敌,以后,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吴国的衰亡,计日可待了!我国处在蛮夷之间而让敌人强大,用这种办法来求取霸业,必然是行不通的。”

吴王不听。

伍员退出朝廷后,告诉别人说:“越国用十年时间繁衍人口,积蓄财富;用十年时间教导训练。二十年后,吴国的宫室恐怕会成为池沼了!”

同类推荐
  • 火凤凰史沫特莱

    火凤凰史沫特莱

    生命之火在中华大地燃烧。在延安,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近虎离接触在太行山八路军总部、在皖南新四军军部、在抗日前线向世界发出中国的正义呼声……史沫特莱搂住朱德,在他脸颊上亲了两下……1937年1月下旬,红都延安。自从1936年中共中央进驻之后,延安这座历史古城便改变了往日那种沉寂无闻的景象。这一天,四十多岁、高挑身材的史沫特莱出现在延安街头。在美国医生马海德和女作家丁玲的陪同下,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显得十分兴奋。
  • 羊道三部曲:春牧场+前山夏牧场+深山夏牧场

    羊道三部曲:春牧场+前山夏牧场+深山夏牧场

    本套装包括:《春牧场》、《前山夏牧场》、《深山夏牧场》。羊群在一整面山坡上弥漫开来,沿着平行着布满坡体的上百条弧线(那就是羊道)有序前行,丝丝入扣。新疆北部游牧地区的哈萨克牧民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支纯正的游牧民族了。“羊道”三部曲记录了李娟跟随哈萨克族的扎克拜妈妈一家,历经寒暑,在粗犷苍茫的新疆阿勒泰山区游牧生活的日子。哈萨克族逐水草而居的草原生活在此得以呈现,在自然的静穆与残酷面前,这个游牧民族所展现出的淡然、坚韧与智慧,让宇宙里每一个渺小的生命都显得如此独特。
  • 古今汉语语法的流变

    古今汉语语法的流变

    《古今汉语语法的流变》反映了作者对古今汉语语法变化研究的成果,该书从语言的历时变化出发,既分析了古今汉语语法一脉相承之处,又重点分析了古今汉语语法的变化,总结出了古代汉语语法有别于现代汉语语法的一些特殊现象,融入了作者对古今汉语语法“流”和“变”的研究心得。
  • 风沙漫笔

    风沙漫笔

    徐刚作品集,内容包括:黄土高原、大地史书、黄河兰州、夕照敦煌、西行路上左公柳、古浪褶皱、八步沙之梦、再访民勤、明月有约、消失的古城、新疆古道、大漠之水、寻找艾丁湖、废墟与坎儿井等。
  • 相逢一笑拈花处(苏曼殊作品精选)

    相逢一笑拈花处(苏曼殊作品精选)

    柳亚子:“曼殊所有的作品是非食人间烟火人所能及。小诗凄艳绝伦,无世俗尘土气。”周作人:“他(苏曼殊)的诗文平心说来的确还写得不错,还有些真气和风致,表现出他的个人来……说曼殊是鸳鸯蝴蝶派的人,虽然稍为苛刻一点,其实倒也是真的。曼殊在这派里可以当得起大师的名号。”印顺大师:“中国有两大诗僧,前有佛印,今有曼殊。”
热门推荐
  • 历史的乡愁

    历史的乡愁

    该作品是熊召政先生在北京大学、人民大学、武汉大学等知名学府进行演讲的讲稿结集,涉及历史、文学、人生、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这些演讲,是作者多年来读书与思考的成果,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渗透着忧患的意识,比如作者对当今社会拜金主义的盛行、传统文化的断裂、敬畏感的丧失等社会问题的深切忧虑,传达出一位历史学家与作家的担当意识:让历史复活,使今天的人们能够从遥远的过去审视当下,洞察未来。
  • 蝴蝶飞舞

    蝴蝶飞舞

    本篇小说由《老鬼的春天》,《晚秋》等构成。小说走进我们的生活,为心中的人物,寻找一片适宜生长的土壤。人物有着强劲的生长力。
  • 青梅竹马:大少请再说爱我

    青梅竹马:大少请再说爱我

    结婚五年的丈夫,两人相敬如宾,本以为相安无事,细水长流一起走到老。可林皎却发现错了,当她抓着他一手出轨证据之时,不是要挟。而是公诸于众,让他鸡飞狗跳。她不介意他有女人,可若是拿着她的钱在外面包养女人,林皎决不答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当青梅竹马的恋人回国两年,对她处心积虑的诱惑,算尽心机给她布了一张网后。她却一步一步弃械投降,坠入那无言的温柔中。等她坠入后,才发现,温柔里面包裹着刺。爱情或许真如初见时美好。老公拿钱包养大明星,青梅竹马的爱情别有心机,林皎觉得,上辈子她到底是干了什么刨祖坟的事,如今这全世界最极品渣男都能够让她遇见,真是印证一句话,谁年轻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
  • 废柴逆天:魔帝戏邪妃

    废柴逆天:魔帝戏邪妃

    代号:邪刹。任职:中央机密情报处的特工。级别:SSS。任务:专门替BOSS处理那些棘手且见不得光的辛秘任务。性格:冷漠无情、头脑与体力都是一流、擅长将一场来势凶猛的危急,转化为自己的优势。死因:为保护OSS而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爆炸。姓名:辛姿筝。身份:辛家嫡小姐。性格:软弱无能,空有一身天赋,却不能为之所用。死因:被庶女的嫉妒所害。她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却因为上帝之手的愚弄,有了不可思议的交集。不知道21世纪最精英的特工,来到这个以斗气为尊的大陆,会有怎样的机遇?总之,不管如何,总不会让人失望对吧?阴谋与爱情的交织,武力与智谋的对决。且看她如何从一个任人欺负的废柴,怎样步步为营,冠盖满京华!
  • 极道仙尊

    极道仙尊

    苍茫世间,道统林立,万灵争渡,只求长生。在这诸圣陨落的年代,绝世体质相继出世,翻覆乾坤。少年,自微末中走出,一心所向,逆天崛起。即便举世皆敌,亦可举世无敌。
  • 露娜的王者

    露娜的王者

    肖潇雨是个外卖小哥,平时喜欢王者荣耀游戏,尤其喜欢露娜这个角色。最近不知为何越来越觉得露娜的眼神透出一种强大而神秘的力量,直透他的内心。他带游戏好友一同去王者峡谷,除了他自己,没人觉出露娜眼神的特别。大家都笑肖潇雨入魔了,而他依然坚信露娜就在身边。一天夜里,漂亮的露娜真的出现了。她说一直以来,总有一股场力牵引自己,指引她寻觅而来。原来,肖潇雨和露娜是远古时期魔族后代,身体有相同的基因,这基因让他们与众不同。后来,他们的祖先一部分去了王者星球,一部分在地球躲过了毁灭,生存下来。露娜找到肖潇雨是希望把他打造成一个真正的王者——一个能拯救魔族,拯救王者星球的王者。
  • 既要成功,也要成仁

    既要成功,也要成仁

    本书并不只是一个成功者的经验分享,而是一个成功者观看世界的眼光。正如潘石屹所言:“很多年后,能够流传下去的更多的是精神性的东西,具体的经验肯定对将来是不适用的。”这本书便是他最深层、最无私的告白。在这本书中,他敞开最私密的自我,提出自己对新世界的看法、企业管理的理念、对财富的态度以及对精神世界的领悟,用自身的经历找到了一条从物质到精神的解放之路。
  • 至爱九尾狐

    至爱九尾狐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怪事年年有,到她这就特别地多!没错,她正是一只修形了千年的九尾狐,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本所向往的人类世界当中,又该死的掉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陷阱之中,成为被它族算计的对象!虽然失去了原有的灵力,可怎么说她也是九尾狐不是,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修形道路不可无啊!什么,有捷径?找雄性?那也得她看的上地好不!罢罢罢,成仙最好,变魔也罢,她已在弦上不得不上地说,再怎么也比打回原形地强。不管现实是什么样,就算用尽手段,上天入地,她只能硬着头皮的说——“偶来也!”不管你是人是怪,她看上了,那她只想说——“亲爱的,我是你丢失的至爱,现在,我回来了!”(本文多帅哥,本文玄幻,本文1VN,入坑需谨慎,嘻嘻!!!)【爽文玄幻创意新文】
  • 物理的妙趣

    物理的妙趣

    在我们身边,有着许多有趣的物理现象,等待我们去发现、研究……本书通过对这些现象的描述,揭示其背后的科学原理,带领我们进入一个神奇的物理世界……
  • 剩男结婚记

    剩男结婚记

    【两岸文学PK大赛】三个八零后剩男,一个为了攒结婚的钱当了别人的‘租赁男友’,却从此后麻烦不断;一个想结婚却被爱女心切的准老丈母娘开出的天价条件‘望婚兴叹’;另一个,草草结了婚,却……,结婚难道真就这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