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城北街昙华林173号,有一座神秘而又特别的咖啡馆,取名荒岛。
传闻荒岛咖啡馆已有上百年历史。
似乎它一直存在,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一直也没人在意。
有别于其他北欧或日式装修风格的咖啡店,荒岛店内充满古风气息,随处摆放着精致的古文玩件;那里的咖啡醇香而不腻,糕点别致而可口。
还有传闻说,荒岛店主来历成谜,容颜惊人,每天只煮十三杯名叫“寻找”的咖啡。卖完即可关店。
如此特别随性的规矩,依然吸引不少顾客欣然前往。
七月初七。
秒针刚刚转到十二点,躺在狭小房间的温凉幽幽睁开了眼。
过了十二点,就是她十八岁生日。
四周是均匀轻微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开了门,直直走向天台。她看了一眼手表——那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分针指向刻度五——
“也该来了。”
已是盛夏。
温凉背靠栏杆,头顶是巨大的黑幕,零星闪着几颗星,院子里的蝉鸣叫的猖狂,时不时吹来的凉风,轻轻晃过她的发。
“再不来,我可回去睡觉了啊。”
她对着远处的空气说。
下一秒,在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两个修长的身影,一人着黑色长袍,一人着白色长袍,宽大帽檐遮住大部分容貌,亦步亦趋的向着温凉走来,其中一人轻声道,“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嘛。”
温凉眼尖,看见黑色长袍提着包装精美的盒子,立马笑嘻嘻上前,“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嘛。”
她接过礼盒,掂了掂重量,“哪家的?”
“不知道,她买的。”
黑衣人指了指白衣人。
温凉拿到灯光下仔细转了转,发现盒子右侧刻着“荒岛”二字。
“荒岛家的?你们竟然给我买了荒岛家的生日蛋糕?”
黑衣人看到眼前的少女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眼角处却又透露着无限欣喜,他也弯了弯嘴角,“是它家的,我提前了两个月预定。”
“要我说啊。”那白衣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四方桌,从温凉手中取过蛋糕,轻巧的拆了包装放在桌上,“直接把锁链架到那个顾小子身上,哪需要我们按照人类规矩来做什么排队预定。”
“顾小子?哪家顾小子?”温凉凑上前问。
“我们去办公的时候,听到那些人说,荒岛的店主姓顾。”
“快吹蜡烛吧。”
黑衣人挥了衣袖,天台上的灯光立马灭了,只剩一丝烛光在黑夜里摇曳,“许个愿。”
温凉双手合十,闭着眼轻轻道:
“一愿我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二愿南溪破案顺利远离危险。”
“三愿……”
她偷偷眯着眼,从眼缝里瞧着眼前两位神色略有些不自在,灿然一笑,
“三愿二位大人和我能永远自在逍遥年年相伴。”
“就你会说话。”白衣人娇嗔了一声。
蜡烛刚灭,灯光又亮。
“可以吃了。”
温凉立马用手指沾着蛋糕吃了一口,“果然好吃。”
“粗人。”白衣人瞪一眼温凉,“诺,切好的,用这个吃。”
“还是小白姐姐最贴心。”温凉笑嘻嘻接过盘子。
“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唔……”温凉嘴里塞满了蛋糕,含糊不清的道,“走一步看一步。”
“落脚的地方可找好了?上学的钱财可凑齐了?院长奶奶留给你要你找寻的东西,你可找到了?”
温凉摇摇头。
“你啊你……”黑衣人叹息一声,“我和无常去办公,顺手给你带的东西你又不肯要,就靠你兼职的钱,勉强能供你温饱,上学的钱怎么办?”
“死人的钱……我可不敢拿。”
“你不敢拿死人的钱,倒是见到我们还笑的挺自在。”
“哎呀。”温凉一听这语气不免头疼,她放下蛋糕,几步挪到黑衣人旁边,软声软气道,“世人都说黑白无常是厉鬼索命,我第一次见你们,就觉得大黑哥哥和小白姐姐明明是天人之姿,气度非凡,崇拜都还来不及。。。”
“你第一次见我们……”
白衣人似喃喃自语,怔了一会儿,又道,“我看温凉也许早有准备,你不要瞎操心。”
“大黑哥哥才不是瞎操心。”温凉赶紧接了话,在大黑变脸之前赶紧说,“大黑哥哥对我关爱有加,是我的福气。”
“都说了不要叫我大黑,好好的名字不喊,什么大黑小白,难听死了。”
黑衣者翻了个白眼。
“一个黑无常,一个白无常,你让我怎么称呼吗。”
“白无常……无常……无……白无心。你叫我白无心!我大哥嘛,他那个闷骚样儿,黑无常就满适合他。”
给自己取好名的白衣人舒舒服服的坐在椅上。
“我看这样也不错。”
“无常大哥你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温凉狗腿的替无常捏捏肩捶捶背。
尽管在这之前,来自地狱七殿的黑白无常还不习惯和温凉有身体接触——有活人还能看到他们本体已经够让他们吃一惊了。但是现在——
黑无常低头看一眼眼前的少女,她的眉眼已经渐渐舒展开来,眼珠黝黑明亮,鼻子小巧挺拔,红唇微翘。她像一轮清亮却又遥远的明月,像一阵初夏时节微凉的风,轻巧的挂过自己的心房。
哦,他没有心。
黑无常无声苦笑。
温凉身世成谜,从小在云城孤儿院长大,一直无人领养。
他们第一次见到温凉,是来孤儿院带走院长的时候,她小小的身子扑在床前,眼里布满惶恐和慌乱,即使如此,她还是死死抓着院长冰冷的手,强装镇定的问,“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你,看得见我们?”
“为什么看不见?”
“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锁链。”
白无心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我不准你们带走她。”
“她死了。”
“死了?”
温凉看一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院长,又看一眼已经站起身来的“院长”,“你要去哪儿?”
“我要走了。”院长颤巍巍,“他们是来接我的。”
“你不会回来的对吗?”
“对,我不会回来了。”
温凉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眼里噙着始终不肯掉落的泪。
“找到它,一定。”
“嗯!”
再后来,他们很少来孤儿院。有一年七月初七,大殿下例行放假,他和白无常在人间飘荡,他像突然想起什么,拉着白无常又飘到了孤儿院。
那个小小的孩子长成什么样了?
是不是还是那样倔强无畏?
那一晚,也是在天台。她刚刚长到栏杆一样高,她踮着脚也看不大清楚眼下风景。他和无心突然出现,怕吓着她,站定一会儿,轻轻咳嗽一声。
她闻声转身,“是你们。”
她还记得,她还能看见。
一瞬间黑无常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按理来说他应该再也体会不到人间情绪,此刻却隐隐觉得,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在哪里缓缓趟过。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白无心上前一步,蹲着身子问。
“温凉,温暖的温,凉薄的凉。”
她认真的答。
“嘿,别发呆了。”
白无心站起身,动了动自己的脖子。
“阿凉,想不想出去晃一晃?”
“好啊好啊。”温凉直点头。
“你啊你……”黑无常也站起身,和白无心分别架住温凉的胳膊,瞬间就到了天台边缘。
七层高的楼顶,从上往下看,温凉的心跳的有些快。
她笑的灿烂,“走吧。”
下一秒,她的身子腾空,从七楼呈斜线往下,然后又在空中盘旋一阵,呼啸的风刮过脸颊,刮过发梢,她眯起眼,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放纵和自由,若不是深夜,若不是怕别人看见自己无缘无故的飞起来,她真想痛快的大叫。
双脚落地之后她还有一些恍惚,“这七楼可太矮了,下次我们去云城最高的楼,我们从那里再飞一次,好不好?”
“行,都依你。”
无心轻轻拍了拍温凉的头,又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不过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她又看了看时间,“还早还早,我们在这里逛逛再回去。”
她挽着两人的胳膊,在黑夜中散步,不远处到是有几盏路灯,远远射过来,却只照见温凉一个人的影子。
她东看西看,觉得这里有些熟悉,“这里是昙华林?”
“好像是……”
“那……”她瞄见右侧建筑前贴着的门牌号172。突然她撒开手,向前跑了几步,果然看见那个神秘的173,“原来在这里。”
昙华林是云城有名的观赏园区,为了吸引游客,这里的建筑风格基本统一,按照古代建筑重新修正过一番。从外观上来看,荒岛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却总是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神秘和威严。
温凉看的有些出神,她盯着紧闭的大门,不自觉向前迈了几步,直到她被无常拉了一把,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回去睡觉,明天你不是还要去送快递吗?”
“好……”
就在温凉三人刚刚离开那一刻,荒岛店内,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窗口处,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指甲大小的玻璃球,此刻却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弱的光芒,最后随着那三人的消失,彻底不亮了。
“小主子。”
他身后站着另外一个人,淹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脸。
“你去查查,刚刚站在我们店前的,到底是谁。”
“是。”那人无声退去。
黑无常和白无心把温凉送回宿舍,亲眼看着她躺回床上之后,才放心离去。
“我们很快会再来看你。”
温凉无声点头。
待他们离去,温凉翻了个身,闭眼进入梦乡。
同一时刻,云城第一财阀集团掌权者唐云中回到自己的“月落宅”,径直走回自己的书房,锁了门,又拉了窗帘,轻轻拉开书桌前的抽屉,抽屉最底部,有个小小的按钮,那里存放着唐家世代的秘密,今夜他得到了消息,如果那个消息是真的,也许他马上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他的手指已经触摸到那个按钮,却突然听到一声短暂的叹息声。
“谁?”
他猛地抬头,右手不慌不忙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轻轻合上抽屉。
看清来人之后,唐云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是你。”
随即他挥挥手,“你出去,那份合同我是不会签的。”
那人轻轻一笑,“老头子,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不仅合同你会签好给我,唐家你会送给我,就连你这条命,也会还给我。”
“你……”
话还未说出口,唐云中无声倒下。
第二天,唐氏掌权者突发身亡死因成谜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席卷整个云城。
温凉还躺在床上,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惊天骇地的呵欠,才懒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她已经没有理由留在孤儿院了,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先去南溪家缓两天。
她刚转身,却已有人早早堵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