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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众人听到这里,虽然有很多不曾注意这茬,但有好些也恍惚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容不得北静王府抵赖。听到这里,海嬷嬷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安,倾刻恢复常色。北静王妃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只能好好站着,并不敢打断研墨说话。

研墨接着道:“奴婢心想,我不过一个小小婢子,只知道衷心我家太太,既然海嬷嬷那样打量我家太太,奴婢又不知道她是否动过食盒,只能拦着我家太太不用府上茶点。便是得罪了王爷府,或是打死或是发卖,终究尽了职责本分。所以王妃请众王妃、太太吃茶时,我管不得失礼出来提醒我家太太。”

众人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什么众命妇用茶点,一个小丫头竟然敢上前说话。当时多少人心中鄙夷林家下人没规矩,此刻却暗暗羡慕贾敏调教好丫头了。王妃听研墨说的全都属实,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提醒太太之后,也一直留意海嬷嬷的举动,后来王妃身上不适,我便将可疑之处悄悄告诉了温书姐姐,让她也帮忙留意。因我只一双眼睛,要盯着海嬷嬷,又怕我家太太没人照料。后来府上要禁了奴婢们不许出入,奴婢也没有怨言,但是这位海嬷嬷要自由出入,府上没人拦她,奴婢却不敢轻易让她出去。”研墨说。

“海嬷嬷跟我多年,担忧我身体,自去禀报王爷,她并没有什么错处,姑娘拦她,岂不是太唐突?”北静王妃几次三番不让海嬷嬷插话,现在却亲自问来。

“回王妃的话,若是王妃好好的,给奴婢一千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得罪海嬷嬷,但是偏偏王妃用了茶点身体不适,海嬷嬷又是和捧食盒的姐姐说过话的人,那两个捧盒一个端给了王妃,一个端给了我家太太,奴婢便是拼着不是,也定要将海嬷嬷拦下。温书姐姐从小和奴婢一起长大,她得罪海嬷嬷全是因为护着我,但是得罪海嬷嬷是奴婢的主意,等会儿责罚,请王妃饶过温书姐姐。”研墨说到这里跪下又是一礼。

北静王妃一时没想到研墨突然说到这个,没来得及让开,受了这一礼。当着众多命妇的面,北静王妃只好点头应允。心下却感叹,林家的丫头好生厉害,闯下这样的祸还能保住一人。众人也不禁羡慕起贾敏来,贴身丫鬟当真不俗。

北静王妃肃然说:“海嬷嬷,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失礼的看我的贵客,还不去给林太太磕头赔罪!”

海嬷嬷就要来给贾敏磕头,贾敏却摆手道:“事情分辨清楚之前,还不知道是谁对谁错呢,分辨清楚了再定是非不迟。嬷嬷现在给我行礼,我可是生受不起的。”

海嬷嬷被贾敏一句话僵在那里,只能转头对研墨说:“姑娘今日辱我也就罢了,还编派了这许多话来诬陷我,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示来给王妃没脸的么?!”

研墨却狡黠一笑道:“海嬷嬷莫急。”又转身对北静王妃一福,正色道:“王妃何妨请方才为王妃捧食盒的姐姐来问问,海嬷嬷跟她说了什么。”

果然北静王妃命人通传,不但捧食盒的丫头来了,那边厢验毒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一个婆子上来,在北静王妃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果然只有北静王妃和贾敏面前的茶点有异。北静王妃点了点头,并未声张。

那捧食盒的丫头听说王妃中了毒,早已吓得骨头酥软,哪里还敢扯谎。跪在北静王妃面前一五一十的说:“回王妃的话,海嬷嬷并没有和奴婢说什么,只夸奖了奴婢和香雪姐姐说我们越长越俊了。还轻轻掐了我和香雪姐姐的脸一把。

海嬷嬷掐我们的时候手上拿着手帕,奴婢不曾看轻她手上有无其他动作。奴婢觉得不妥,但是海嬷嬷素日有体面,奴婢也不敢说什么,就把菜端给了林太太,香雪姐姐的食盒却是捧给了王妃。没想到王妃用了茶点会身体不适,奴婢万死。”说完,这说话的丫头和香雪两个磕头如捣蒜。

北静王妃已经疑心海嬷嬷五分,其他众人疑心已有七八分。海嬷嬷背对研墨,研墨看不清她手上动作,她正对香雪、香冰说话,偏偏拿着手帕的手捏两人的脸,手帕遮住,两人自然也难以看轻海嬷嬷手上的动作。在她和香雪、香冰说话之际下毒,也并非没有可能。

加之海嬷嬷素日在王府的体面,王府的人谁又会疑心她?便是王妃刚中毒不许人出入那会儿,海嬷嬷自由出入,王府的人也不会拦她,当真那时候放她出去,轻而易举就能把脏证毁灭个干净。谁知海嬷嬷还是被温书和研墨给拦了下来。

北静王妃听了研墨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句句在理,也已疑心乃是自己府中内宅之争,海嬷嬷只怕受了人指使。只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当真揭开海嬷嬷的真面目,打杀一个奴才事小,北静王府这脸面可丢得大了。

虽然她心知此刻搜海嬷嬷的身,便可真相大白,北静王妃却不敢下这个令。北静王妃心想:自己素往信任海嬷嬷谁不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奴才下毒,将是天大笑话。唯愿在场的众命妇有个眉眼高低,见事情指向内宅之争,先提出告辞,再做理论。

北静王妃原想,待众命妇尽皆告辞了,只剩贾敏三人。看在自己和贾家世代交好的份上,少不得让贾敏的丫头把锅背了,以后自己买十个二十个伶俐的丫头给她,再用北静王府的权势提携林如海几次,也便报了这次掩盖之恩了。只不知众命妇会不会告辞,也不知贾敏肯不肯。

不说北静王妃心中如何打算,却说另一头:饶是海嬷嬷十分冷静,这会儿脸上也变了颜色,厉声对研墨说:“你无礼闯上来提醒你主子吃不得茶点的时候,王妃还没有不适,你怎么提前就知道了茶点有异?分明是你下了毒嫁祸于我!”

研墨为何会注意海嬷嬷,为何会阻止贾敏用茶点之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倒有大半不信海嬷嬷的质问了。

研墨并不理会她,抬起头对着北静王妃说:“厅上近拜双眼睛看着,我除了上前提醒我家太太不能用茶点之外,在王妃不适之前并没有到厅上乱走,更没有接近任何一位捧食盒的姐姐。要说我做手脚,我却没有那个机会。”说完,研墨缓缓环视了众命妇一眼,因为研墨眼神太过坚定,众命妇却没见她靠近茶点,倒是心中又偏向了信她。

研墨说完并不看海嬷嬷是和反应,又规规矩矩的站在贾敏身后。

北静王妃缓缓道:“海嬷嬷,我素日待你不薄,你此刻说实话,还能饶了你家人老子娘!”

海嬷嬷听了脸上一愣,片刻犹豫之后,终于咬牙摇头道:“奴才实在是冤枉。”

其他人见这种王府秘闻只怕是内宅争斗,热闹瞧多了,以后不好相处,纷纷站起来告辞。北静王妃也不挽留,略一点头,道了一句招待不周,就要命人送众人出府,心中却大是松了一口气。

贾敏心想这里是北静王府,若是见证人走光了,以后由得王府上的人编排自己主仆三人倒不好。不过自己又不好强留众人,怎生想个法子留几个见证人才好。只是这种事情,谁都恨不得摘清自己,谁愿意做这个见证?

贾敏也顾不得体面,三步并做两步抢在众人前头往门口一站。只因贾敏刚才护着自己丫头那份气势,倒唬得众命妇脚下一缓。

贾敏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书香门第的媳妇,只能抢众人错愣的刹那抢一点子时间,哪能当真不顾体面出手去拦人?

正在这时,只见研墨一个箭步冲到海嬷嬷身边,右手在海嬷嬷右肩上一搭,顺着胳膊下滑,顺势一挽,就把海嬷嬷的右手别到身后。海嬷嬷动弹不得,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这一下变化来得仓促,在厅上的都是各家贵妇,带身边的也是有体面的丫鬟婆子,谁见过这阵仗,唬得又是一迟疑,才想起来上去帮忙相劝。

这这一迟疑的功夫,研墨一脚踢在海嬷嬷膝盖后面的腘窝上,海嬷嬷吃不住痛,哀嚎着跪将下去。研墨在海嬷嬷顾不得胳膊的时候,将海嬷嬷袖子翻起来,众人都看见袖内一个暗兜,研墨一抖,抖出一张黄纸来,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粉末。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唬得众人心中惊惧,贾敏的丫头竟是个练武之人不成?众人近百双眼睛看着海嬷嬷袖内藏着黄纸,便换是谁也维护不得。

见海嬷嬷现了原形,研墨不在纠缠,到北静王妃面前跪下道:“王妃恕罪!”

温书见状也去和温书并排跪着,贾敏亦去给王妃见礼。

北静王妃看着眼前跪着的研墨,直恨得心中滴血,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得摆摆手道:“你何罪之有,我还要多些你帮我抓出贼人。”

众命妇见了这下变故也是目瞪口呆,贾敏和她的丫头办事都这样火辣果断,真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这形势急转直下,北静王府反而无力回天了。

其中好些命妇也是聪明人,北静王妃不立刻搜海嬷嬷的身,众人就猜北静王府是想强行栽赃贾敏,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些有眼里的命妇心中均想,王妃看着温柔和气,心思却是这样的很辣,以后远着些才好。而另一些人却想,贾敏和她的丫头好生无礼又难缠,以后远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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