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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透骨寒霜(2)

霓裳夫人用轻轻一眨眼代替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错。

周翡深吸一口气,负手将望春山背在身后,沉默地站了一会,瞥向谢允。

谢允手长脚长,方才被她粗暴的扔在拉草帽的小推车上,身上不免有好多地方蹭着地,这会粗布的外衣上沾满了尘土,里面包裹着窝窝囊囊的大棉衣,穿出去能直接加入丐帮。他的眉心微皱着,或许是因为粘的皱纹掩住了几分精气神,显得十分疲惫,看起来真是落魄极了。

周翡低声问道:“夫人有办法吗?”

霓裳夫人意味深长地回道:“我要是有办法,方才被我挤兑走的那对‘大马猴’,恐怕就不会到永州来了。”

这话在外人听来,似乎前言不搭后语,全然不知她所云。周翡的目光却轻轻一闪,从霓裳夫人这句话里听出了几重意思——

第一,鱼老他们当年解毒,与海天一色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第二,霓裳夫人显然了解海天一色的部分内情,却并不是拥有者,那么很可能她在邵阳说的话是真的,她就是个“见证守秘”的人。

第三,猿猴双煞果然是为了海天一色来的,此时在永州城里的很多人恐怕都是被那小小的水波纹吸引来的。

依照林伯所说,羽衣班虽然如今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但二十多年前,也曾经位列四大杀手。杀手做的自然是取人性命的行当,什么样的秘密,会去请一个杀手来做见证和保密人呢?

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周翡实在不便开口探寻这么敏感的真相,这些盘根错节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只停留了片刻,随即便被她抹擦干净了。

周翡轻轻吐出口气,冲霓裳夫人行礼道:“多谢夫人——呃,还有一件事想请夫人帮个忙。”

打发了闲杂人等,李晟帮忙将谢允安放在一间新开的客房中,问周翡道:“锁哪?”

他手里拿着一把样式古怪的锁,锁扣处机关严谨,显得十分厚重,手铐有一对,中间有铁链子连着,一端锁着谢允。

此物名叫“天门锁”,钥匙有九把之多,而且解锁时必须按顺序。这是羽衣班主霓裳夫人所赠,保证结实,这位前辈的原话是:“别说区区一个他,就算一边锁着李徵,一边锁着殷闻岚,只要没有钥匙,他俩也挣不开。”

霓裳夫人给的东西很有保障,堪称童叟无欺,至今连一条裂纹都没有的“望春山”就是最好的佐证。

周翡听李晟这么一问,犹豫了一下——把谢允这厮锁在床上是指定不可行的,谢允在两大北斗夹击下都能不露败相,想必不会对受潮的床板床柱一筹莫展。

还没等她想好,李晟又一本正经地抢先道:“锁在你手上肯定不行,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不方便。”

周翡:“……”

她原地将这话消化了好半晌,卡在嗓子眼里那口气才算顺过来:“李晟,你是不是想打架?”

李晟拎着手里的钢锁,神色是大哥似的严肃,显然并没有开玩笑。周翡恼羞成怒,又因为怎么说都别扭,实在不便和李晟当面争论这种事,只好迁怒到谢允身上,灵光一闪想出一个损得冒烟的主意,说道:“锁他自己脚踝上。”

李晟:“……啊?”

周翡一把推开他,自己动手,将谢允摆出一个蜷缩的姿势,抢过李晟手里的锁,把天门锁的另一端铐在了谢允的脚腕上,那铁链约莫有一尺来长,这一锁,谢允倘若再想跑,哪怕他轻功盖世,也只有“团成一团在地上滚”和“猫着腰单腿蹦”两种姿势了。

李晟蹭了蹭自己的鼻子,暗自打了个寒战,头一次觉得自己小时候将周翡得罪得有点狠。他连谢允是怎么被抓住的前因后果都没来得及细问,便敷衍地告了个辞,贴着墙根跑了。

客房中终于只剩下一个愤怒的周翡和一个凄惨的谢允。

周翡在谢允清浅的呼吸声中反复踱步,然而章程不是用脚丫子踩出来的。她没走多久就把自己转晕了,才只好停下来,顺手将谢允腰间的笛子取过来,摆弄了片刻,学着他的样子吹了几下。

笛子在她手中“嘘嘘”作响,就不出声,好像一直在嘲笑她。周翡一边百无聊赖地瞎吹,一边琢磨着是否还要再单独拜会一次霓裳夫人,再求她说一说什么是“透骨青”。

忽然,周翡不知胡乱按了哪个孔,瞎猫碰了死耗子,那哑巴笛子突兀地响了一声,短促又尖锐。周翡自己把自己吓一跳,茫然地看了看这根小木管,好像没弄清它怎么还会出声。

突然,她蓦地抬起头来,目光微凝,盯住门口,随手将那破笛子扔在谢允的枕头上,谨慎地拎着刀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门外果然有人,来人正抬着手准备叩门,一下落空,跟周翡大眼瞪小眼片刻,却是他背后的蛇等得不耐烦了,催促似的发出“嘶嘶”的动静——门口站的人居然正是那毒郎中应何从。

周翡看了一眼他背篓缝隙中时隐时现的蛇头,虽然不至于害怕,也觉得有点头皮发麻,犹疑地打量着面前这毒郎中,她说道:“这位……”

应何从不知是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见了生人,他招呼都不打,家门也不报,直眉楞眼地递过一个草帽——这草帽是周翡扔在谢允头上的,被霓裳夫人揭下来之后,不知随手放在了什么地方,后来也就没人在意了。

应何从将草帽翻过来,说道:“我看到有人不小心洒了点茶水上去,开水立刻就不冒烟了,伸手一摸,才知道这里面是冰凉的——我想见见那个中了透骨青的人。”

周翡:“……”

哪来的自来熟?

周翡皱了眉,没有让路,戒备地将长刀卡在门边,装傻道:“什么透骨青?尊驾干什么的?”

应何从端着一张肾虚的俊脸,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叫做应何从,是个养蛇人,有人叫我‘毒郎中’——但那是他们瞎说的,我只喜欢收藏各种天下奇毒,不会给人看病。刚才你们抬进去的人身上中的毒必定是当年北斗廉贞的‘透骨青’,我不会看错。”

里面躺着一位不知还能活几天的伤病号,这个奇葩却跑来说“你中的毒好稀罕,我好羡慕,能不能给我看看?什么……解毒?哦,不会”。

周翡觉得自己的脾气可能是方才都耗在谢允身上了,这会有些懒得发作,竟没把这养蛇的连蛇再人一起打出去。她想了想,说道:“不行,你又不管看病救人——凭什么让你看?”

应何从说道:“我可以送给你一条蛇,你挑。”

周翡:“……”

这人有病吗!

大约是她脸上的嫌弃之色太过明显,应何从脸上懊恼一闪而过,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晌,他又道:“我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可以仔细给你讲讲透骨青。”

周翡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错身让开:“进来。”

应何从大喜,脸上露出狂热神色,活似守财奴挖出了一座金山,还紧张地搓了搓手。进屋以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背篓放在一边,围着谢允转了几圈,试温度似的将手指悬在谢允鼻息之下,继而又验证出了什么一般,了然地点点头。

周翡虽然没抱什么期望,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怎么样?”

应何从十分高兴地说:“时日无多。”

周翡的脚跟在地面狠狠地摩擦了一下,“嘎吱”一声响。

应何从丝毫接收不到她的愤怒,兴致勃勃地说道:“透骨青三个月之内必能将人冻成一具干尸,瞧他这样子,约莫是两个多月以前中的毒?对了,廉贞不是死三年了吗,谁还能下这样的毒?”

两个多月……

周翡一愣——两个多月以前,谢允还整天跟她混在一起,正是从邵阳回四十八寨的路上。当时有条件下毒的,大概也就一个马吉利。

可是周翡又想起谢允突然出手截住谷天璇的时候,谷天璇那声不似作伪的惊诧。如果连“巨门”都不知道谢允的身份,马吉利更不可能那么消息灵通,那他实在没有理由单单挑着谢允这个看似不相干的外人下手。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应何从已经给谢允把了好一会的脉,又一惊一乍地“咦”了一声。

周翡激灵一下,目光又投向他。

便听应何从喃喃道:“这个人内力这么深厚,怎么练的?”

周翡:“……”

她的拇指用力抠了一下望春山刀鞘上的纹路,有点想把应何从扔出去。却见应何从不用她扔,便自己“腾”一下站了起来,拉磨驴一样在屋里走了好几圈,越走越快,衣袖间几乎带出风声来,然后他陡然定住脚步,大叫道:“我知道了!”

周翡已经不期望从他嘴里听出什么高论了,木然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应何从抢上几步,一把撸起谢允的袖子,只见他胳膊上有几个明显的淤血痕迹,好似针刚刚扎出来的,青紫青紫的,乍一看有点像死人身上的尸斑。

“这有点像‘搜魂针’。”应何从一句话便将周翡楔在了原地。

她脑子里“嗡”一声。

“……银针本身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即便生手不小心扎出血,一两天也早该好了,只不过身中透骨青之毒的人体质特殊,一旦有磕碰,皮下的血就会被自己冻住,这才数月不散。”应何从飞快地说道,“我明白了,这个人的毒肯定是早就有的,只是当时有人以极深厚的内力灌注于他身上,压制住毒发,再以秘法封住他的经脉……”

应何从唯恐周翡不明白似的,比划道:“就是等同于建一座牢房,透骨青是贼,强横的内力是看守,只要看守不擅离职守,就能一直压住透骨青——只是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自己使了一种类似‘搜魂针’的法子逼出了内力……喂,你听懂了吗?”

周翡其实很久之前就有类似的猜测,否则她也不会任性地追谢允追这么久,然而真真切切地听见应何从这么从头道来,她还是有种被人打了一闷棍的感觉。她直恨不能掐住谢允的脖子,将他活生生地晃悠醒,再冲他大吼一番。

哪个要你救?

哪个要你多管闲事?

四十八寨灾也好、劫也好,跟你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么?

管了闲事掉头就走,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别人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为自己感动?

应何从见周翡没反应,莫名其妙地问道:“还不明白,那么复杂吗?”

周翡猛地抬头:“如果找到当年大药谷的归阳丹,就能解毒对不对?”

“嗯。”应何从点头,然而周翡还没来得及振奋,应何从便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他说道,“若是刚刚中了透骨青的人,吃上一颗归阳丹,只要下半辈子不离开水气丰沛的地方,活到七老八十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么……”

应何从看了谢允一眼,漠然地说道:“他跟透骨青一起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那玩意要是棵苗,早已经长进他血肉里了,别说是归阳丹,就算是雷火弹也炸不开啦!”

应何从自以为说了句颇为机智的俏皮话,然后就“机智”的被周翡连人带蛇一起扔出去了。

一条小“竹叶青”从背篓里漏了出去,没头没脑地一通狂奔,吓得几个路人“吱哇”一通乱叫,应何从急忙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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