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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而后拿起另一只手机给秦晓琪打电话询问情况。

秦晓琪那边已经是急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朵朵两个多小时前就不见人影了。

走之前也没什么异样,一个人拿着笔和画本趴在茶几上涂涂画画,秦晓琪回去补了个眠一出来人就不见了。

秦止和宁轻先回了家,在茶几上看到了朵朵的小画本。

画本上乱七八糟的画满了画儿,不是一家三口牵着小手站着就是佝偻的老人牵着个小孩,画得不算太好,她刚去幼儿园没多久,字也还不会写。

秦止和宁轻看图也看不出什么来,开着车在附近找了圈也没找到人。

宁轻在来的路上已经报了警,也让人登了报找了媒体和微博名人,发动网友帮人找人,但连着找了两个小时,完全没消息。

宁轻想起朵朵上次莽莽撞撞撞到她车轮底下的事,心里又急又慌却又无计可施,偏偏徐璟这会儿电话打了过来。

宁轻不知道何兰是不是和徐璟说了什么,电话里的徐璟一改平日的温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限她在半个小时内回去。宁轻本就因为朵朵失踪的事慌得要崩溃了,徐璟一个当人叔叔的没过来帮忙找人就算了还逼她回去,人也有些失去理智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下挂了他电话。

秦止扭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先回去吧。你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和徐璟好好解释清楚,他那人脾气好,会发脾气估计又他那个妈嚼了什么舌根。”

“我没事,找到朵朵再说吧。”

“不用。”秦止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你先回去。”

宁轻本就被徐璟气得憋着一口气,看秦止强硬脾气也上来了:“先找人。”

“下去!”秦止直接赶人,摁开了车门。

宁轻突然有些失控:“你们一个个到底怎么回事,朵朵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流落街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我只不过想快点找到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

宁轻突然怔住,不知道脑海中怎么会突然冒出“她也是我的女儿”几个字来。

秦止满腹心思都在她濒临崩溃的脸上,看着她湿润的眼眸,眼神有些复杂,抽了几张纸巾给她。

宁轻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朵朵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想先找到她。”

秦止沉默了会儿,没再说话,将车门锁上了,启动了车子,大脑飞速运转着思索朵朵可能去的地方,想着她那幅画,想着画中的老人,以及她这两天的言行。

朵朵在这座城市没认识什么人,唯一能去的也就是当初收养她的刘婶那儿。但那边距离他住的地儿开车都得半个小时,大人都未必找得到路回去,更何况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但想着朵朵自小跟着刘婶老城区四处晃悠,说不定……说不定她真能认路跑回去了。

秦止无计可施,仅能抱着心里的一点微弱希望,将车开回了朵朵当初和老人住的那个城中村。

他没想着真的在这里找到她。当他在那栋大门紧锁的破旧楼梯间里看到那道熟悉的小身影时,人悬了一天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朵朵正背着他给买的布偶背包,定定站在马路边,看着紧锁的大门,一动不动的。

深秋近初冬的天气,轻风从空荡荡的窄巷卷过时都带了秋冬的萧瑟。西斜的阳光及不远处几道袅袅升起的烟囱更将这个有些古旧的村落渲染得安静苍凉,周围偶有差不多同龄的小孩子嬉闹着路过,朵朵却只这么安静沉默地站在空荡荡的窄巷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紧锁着的大门。

宁轻刚平静没多久的眼泪突然又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秦止叫了朵朵一声,嗓音嘶哑,喉咙深处像被东西梗住。

朵朵闻声回头,看到走到近前的秦止和宁轻时,落寞的小脸上掠过一丝怅然。

“爸爸,奶奶去哪儿了?”朵朵问,手指了指门,“我去叫了奶奶好久,她都不给我开门。”

秦止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心疼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奶奶回她的老家去了。就是上次爸爸带你去的那里,还记得吗?”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脸上看着还是有些落寞。

“我想来问问奶奶,我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奶奶从来不骗我的。”

秦止没想着昨晚的话题她纠结到了现在,心疼得不行,抱着她亲了又亲,却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宁轻倾身看着她,人放松了下来嗓子却还是哽咽的,手掌摸着她的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朵朵闷在秦止怀里,低声问他道:“爸爸,奶奶是不是也不会回来了?”

秦止嗓子里也堵得厉害,嗓音低哑:“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不方便,已经回老家去了。朵朵想去看奶奶是吗?”

朵朵迟疑着点点头。

秦止转头望向宁轻:“今天辛苦你了,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今晚先带朵朵回以前照顾她的刘婶那边看看她。”

朵朵轻扯了扯秦止的衣袖:“阿姨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语气隐隐带着期盼。

秦止不忍让她失望,宁轻这会儿已经开口:“阿姨当然一起去啊。”

刘婶老家在临省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开车过去差不多得5个小时。

当年宁家本来是把朵朵给了刘婶儿子儿媳抱养,刘婶本也只是被儿子儿媳接进城来帮带孩子,却没想到刚收养朵朵没多久,两人双双遭遇车祸去世。刘婶儿子儿媳本只是进城务工的,家在偏远山村没什么文化,老人家不识字,儿子儿媳去世后这边也没了亲人,自己一个人年纪大了也不懂怎么回去,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朵朵生活。秦止刚找到朵朵时本想把刘婶一块儿接过来照顾,刘婶却是住不习惯,年纪大了想叶落归根,那边也还有些远亲在,看朵朵慢慢适应秦止了便一直想回去,秦止拗不过也就尊重她的意思把人送了回去,专门请了人照顾她和他们一家人。

秦止和宁轻、朵朵到那边时已经快八点。

朵朵之前和秦止来过,一下车看到空地边的古井马上认得了路,拽着宁轻的手在小巷子里穿行,在看到不远处的新建小平房后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起来,拽着宁轻,边跑边喊:“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我和爸爸和阿姨回来了看您了……”

喊着就撒开了宁轻的手,蹦着奔向了人群。

借着暗黄的灯光,宁轻看到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朵朵小小的身子就飞蹦着跑过去抱住了老人的大腿,仰着小脸“奶奶,奶奶”地叫,即使夜色昏暗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声音里的开心和雀跃却是真真切切的。

秦止也走了过去,秦止笑着打了声招呼:“刘婶。”

顺道给宁轻和她做了个介绍。

刘婶眼睛不好,又是大晚上的,也看不清宁轻的脸,只当她是朵朵的后妈,看到朵朵有了爸爸妈妈疼也宽了心,连连说着“好,好”,一边让人张罗着准备晚餐,原本随意聊着天的邻里也都纷纷起身招呼,特别热情好客。

朵朵自从见了刘婶就黏着她不放了,几个月没能见上,如今见面了小丫头开心得不行,一扫这几天的低落,完全顾不上秦止和宁轻了。

宁轻和秦止本就不算熟,对这个小乡村也不熟,朵朵不来黏她了,吃过饭宁轻也有些闲得慌,一个人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盯着天空发呆。

乡下的空气清新,夜空也干净得纯粹,没有一丝乌云,更没有城市的霓虹灯,黑沉沉的天幕上被星星密密麻麻地点缀着,或明或暗,宁静而漂亮。

宁轻看得有些失神,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右侧走了过来,强烈的阴影压迫让宁轻稍稍侧头,看到了秦止。

秦止在宁轻并排靠着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宁轻往身后的屋里看了眼:“你不陪刘婶说说话吗?”

“小丫头还缠着她不放。”秦止淡声应着,屈起左手,以手掌垫着头,仰头望着星空,看着看着神色就迷离了起来,像跌进了回忆中。

宁轻不好出声打扰他,转过头,也盯着星空望。

“你回过你们老家吗?”秦止突然出声,侧头看了她一眼。

宁轻皱着眉迟疑了下,脑海中没有很确切的记忆。当年受伤她昏迷过一段时间,那时她伤到了大脑,过去的很多东西都像在做梦,记得不真切,却也是有个模糊的印象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是回过的,也就点点头:“嗯,回过。”

秦止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片星空上,沉默了会儿:“以前我和宁沁在一起的时候也一起回过一次,暑假回去的,小住了半个月。那时候你爷爷奶奶搬回了乡下老家,把门口那一大块田地辟出来种水稻。宁沁担心他们累着了,拖着我回去帮忙。她和我一样,都从没干过农活,回去找人借了两把割水稻用的小镰刀就下了田……”

想到当年宁沁被稻穗糊得一脸泥的模样,秦止不自觉笑了笑:“那半个月里,我和她每天晚上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藤椅上盯着星空发呆。”

只不过那时候他靠躺在藤椅上,宁沁靠在他胸膛前,很安静地盯着星空,时不时指着天空告诉他,这个是什么星,那个是什么星座。

想起那时的情景,秦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太过相似的画面,不知怎么的突然竟有了倾诉的冲动。

秦止不觉摇了摇头,侧头看宁轻,却见她正怔怔地看他,神色迷离,像在走神。

秦止眉心拧了拧,刚要出声,“爸爸”,朵朵俏生生的嗓音已在门口响起,话音落下,她小小的身子也飞扑了过来,手肘压着他的大腿,“爸爸,爸爸”开心地叫着,还侧头过去看宁轻,看到宁轻像在走神,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她:“阿姨,你怎么了?”

宁轻回过神来,垂眸望向担心的小脸,揉了揉,笑着道:“阿姨在想事情。”

朵朵似懂非懂地“哦”了声,手肘撑着宁轻的大腿,爬到了她大腿上坐着,仰起头数星星,数了会儿累了又爬下来,看到旁边番石榴树上满树的番石榴,巴巴地又蹦回来拖宁轻起身。

“阿姨,我想吃那个,你可以帮我摘吗?”

番石榴树长得有些高,宁轻有些勾不着,秦止走了过来,在一处枝桠上站定,手臂压着其中一根,将那一杈的果子压低,朵朵不停蹦着想要去摘,够不着,反手扯着宁轻的手:“阿姨,阿姨,你抱着我,我自己来摘。”

宁轻弯身将她抱起,朵朵看着满树的果子小眼神儿都快冒光了,也不管熟没熟,伸着小手胡乱着就要摘。

宁轻软声提醒她:“摘那些浅黄淡绿的就行,太绿的先别摘。”

朵朵好奇地回头:“为什么?”

“绿色的味道涩不好吃,而且吃多了容易便秘,就跟山上的稔子一样,只能吃一点……”

“啪”树枝弹回的声音打断了宁轻,被压着横在她和朵朵面前的树枝突然弹回了原处。

宁轻奇怪望向秦止,却见他原本压着树枝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像是无意识的动作,手掌还压在枝干上,只是忘了施力。

他正看着她,眼神深沉含蓄,像在看她,又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宁轻突然想到了宁沁,想到了他刚才提起和宁沁在乡下的那段日子时,大脑里莫名浮现的模糊影像。

朵朵看秦止没在压着树枝了,着急出声:“爸爸,我的果子,你再压下来一下下……”

秦止往她看了眼,目光从宁轻身上一掠而过,然后重新压下了那根树杈,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季节的番石榴成熟的不多,朵朵挑了半天也就挑了四只,一人分了一只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秦止带着朵朵去睡的。宁轻房间就在秦止隔壁。房子是当初把刘婶送回来时秦止花钱请人砌的,刚入住没多久,房子构造完全按别墅的规格来建,每个房间搭配了个洗手间和阳台。

宁轻梳洗完去阳台晾晒毛巾时看到了秦止,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长身玉立,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盯着外面沉沉的夜空,一动不动的,没留意到宁轻。

他身上还穿着白天的黑西装,衣服质感很好,剪裁合体,黑色的竖条纹衬衫搭配黑白相间的竖条纹领带和黑色西装,沉敛不张扬。

宁轻发现秦止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棱角分明五官立体,面容清冽淡漠,隐隐有些失神的迷离,灯光在他侧脸上造成的暗影强化了这种迷离,将整个人都笼罩进一种看不透的深沉中。

宁轻盯着他的侧脸,莫名的熟悉感攫住了她,一时间有些怔。

大概是眼神太过专注,秦止突然侧过头来,在她还来不及将视线移开时黑眸已转向她。

宁轻突然有些尴尬,还好面上能维持着自然的神色,冲他客气地笑笑。

“还没睡吗?”秦止问,嗓音平淡。

“正准备睡。”宁轻道了声晚安,先行回了屋,一晚上没怎么睡得好,秦止灯光下的侧影一直在梦里困扰着她。

第二天起来时宁轻气色不太好,幸亏精神还不错。

秦止本是想今天回去,但想着朵朵太久没和刘婶见面,也就在这边多待了一天。上午带着她和宁轻去果园摘了半天的橘子,下午还去爬了山。

这一带都是丘陵地势,整个村子都被连绵的小丘陵包裹在一个小山谷里,地势平缓,山也不陡不高,爬起来也是不慌不乱的。

南方的山上即使到了深秋也还是郁郁葱葱的,但绿意中夹着的枯黄及空气里的干燥和卷着枯叶掠过的西风加重了深秋的气息,阳光很好,空气也很好。

朵朵第一次来爬山,还是和秦止和宁轻一起,小丫头一整天都乐呵呵的,见到什么都觉新奇,每看到一株植物就拉着宁轻问,这是什么。

宁轻几乎能准确无误地将每一株植物的名字说出来,甚至连功用都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许多秦止认不得的植物宁轻都能轻易叫出名字来。

她自己没意识到,秦止看她的眼神却又带了丝深思,一抬头便看到秦止又以着昨晚那种深沉怔忪的眼神看她。

“怎么了?”宁轻有些奇怪,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还下意识地抬手碰了下脸。

秦止收回了视线,语气淡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宁沁。”

“她小时候跟着你爷爷奶奶在老家住过几年,也对山里的植物和药性挺了解的。”秦止淡声补充。

宁轻不觉拧了下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知道这些东西,就是朵朵问起时它们的名字很自动地就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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