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落洗完澡,身上穿着一条淡色长裙,裙摆刚好及脚踝,长发披散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杯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慢慢黑下来的夜色,看着雨中的灯火阑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便喜欢上了夜色。黑夜里面那灯火通明的夜市,总是那么热闹,可是邵落不喜欢热闹,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看着,哪怕会感到孤独。
水杯中的烟雾朦胧了玻璃窗,留下一片白色的热气。外面的雨水拍打着窗户,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这样,显得室内异常安静,静的让人窒息。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突兀,一下一下,敲击着邵落的耳膜,莫名惹得邵落有些烦躁。
“干嘛?”
“邵落,有时间吗?”范伟问道。
“没时间,挂了。”邵落说完便挂了电话,根本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
范伟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再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又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便当,无奈的笑了笑,将便当扔在了垃圾桶里,朝餐厅外面走去,靠在墙边的雨伞不知被谁踢在了地上,没有人拾起。
邵落也没有注意到,自家的楼下一个穿着帽衫的人离开,她的视线,一直看着远方,看着家的方向,看了很久,久到水杯里的水变冷,变得没有了温度。
“爸爸,爸爸,我妈妈呢,妈妈呢?爸爸。”一个小女孩喊道。
那哭喊的童音,穿过并不隔音的墙壁,传到了邵落耳朵里,然后一字一字的敲击着左心房,猛的一疼,那样迅速,那样让心脏不堪一击。
“你妈她跟着男人跑了,她不要这个家了,不要你了。”成年男人骂骂咧咧的话语,让邵落仿佛看到了她无法忘记的童年。她的爸爸,因为**而逼死了自己的妈妈,看着那个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独有气质的女人,安安静静的睡在自己面前,眼睛都没有闭上,手脚已经冰凉,脸上好像还挂着并未风干的眼泪,邵落那时候在想,妈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难道不痛吗?
那时候的邵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只是楞楞的看着妈妈的尸体,然后被拉走,看着站在自己前面那个伟岸的男人,那个曾经是她最骄傲的男人,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他妈的,她自己死了,怎么不带上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留一个拖油瓶?”男人的咒骂声,曾经充斥了邵落的童年。
“好,你要去找你妈,那就自己去,别给我回来了。”随后是异常响亮的关门声和一阵阵哭声,这些声音,将邵落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外面传来小孩哭到沙哑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的谩骂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邵落不知道,是怎样的父亲,竟然可以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鬼使神差的,邵落打开了门,看到一个小女孩缩卷在对面人家的门口,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瑟瑟发抖。
邵落走过去,蹲下身来看着小女孩,那个看上去只有五岁的女孩,手臂上一条条伤痕,触目惊心的疼,泪水打湿了衣襟,齐肩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小女孩看向邵落,小鹿般的眼睛里面带着怯弱。
“今天晚上先去我家吧。”邵落说着伸手去拉小女孩,小女孩避开邵落的手,向墙边缩了缩。
邵落看着小女孩,伸手将女孩搂在怀里,朝家里走去。
将女孩放在沙发上,随手将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女孩身上,去倒了一杯热水,坐到了女孩身边。
“喝口水吧。”邵落将水杯递给女孩,柔声说到。
“姐姐,为什么你哭了?”
邵落伸手摸了摸脸颊,摸到的只是一片温热,她原来哭了,原来,她还是有眼泪的人,想到这里,邵落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对女孩说:“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看到了一样无助的自己,可是,你比我幸运,那时,我没有碰到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我只有自己,自己走出来。”
眼泪似是知道悲伤,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滴的落下,吓坏了女孩。
“姐姐,你怎么哭了?”说着小女孩的眼泪也掉了下来,邵落知道,小女孩根本就听不懂自己说的,同样也无法感受到自己的悲伤,而她说出来,也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
“没事,喝了水就睡一觉吧,明天,爸爸就会来找你了。”邵落安抚的摸了摸女孩的头,微微一笑,那笑未达眼底,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忧伤,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在这个下着雨的夜色中,同样未眠的人很多。
苏恒看着电脑里面的邮件,看着那一条他看了几次的邮件,心不由的一缩,那种生疼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仅仅是那么五个字,就可以让他卸下伪装,卸下一切骄傲。
“我要回来了。”
这五个字,曾经是他多么梦寐以求的事,现在,却成为了那颗击碎他骄傲的石子。
苏恒一直没有删除,他一次一次的体会着这种疼痛的感觉,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曾经,自己经历过什么,可是他也知道,那里面还夹杂着不甘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