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舅舅不知一直低声与韩明宇在谈些什么,只见他微微点头,一边也低声回答舅舅。若秋决定不去理那个脸皮厚的男人,她给在座的人面前都斟上红酒,表姐夫孙浩声明不喝酒,因为要开车。然后她便自动自发地略过了韩明宇面前的酒杯,他这种开车连话都不说的人,斟酒给他别是浪费了那杯酒了。
舅舅笑着看了看若秋,眼里有警告的意味。桌上有茶和果汁,他客气地询问了客人的意见,给他的杯里斟了茶水。韩明宇很是得体地表示感谢,虽然依旧话极少,但对于席上众人的客套问询表现得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素日的高傲冷漠。
小豆丁很开心地喝果汁:“叔叔,你太笨了,你选果汁才对啊,果汁最好喝。”
众人哄笑,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舅妈举杯:“祝母亲大人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外婆笑得没眼:“大家好我才会好啊,你们都要生活得开开心心的,我才会健康快乐。”
小豆丁将果汁举得很高,奶声奶气地:“外祖婆婆开心我们才开心啊!我什么时候吃生日蛋糕?”
若秋哈哈大笑,搂着外婆“波”了一大口:“还是小豆丁真相了,外婆开心我们才开心啊,对吧,亲爱的家人们。”
众人纷纷应和,都说些吉利讨喜的话来讨老人家欢喜。韩明宇只淡淡地坐着,其间也会浅浅举杯祝外婆以及其他长辈。偶尔低下头,掏出手机极快地轻点按键,很快又抬起头静静地喝茶。宴席上的菜色大多以荤为主,考虑到老年人的健康,其间也有几道素菜,他便只吃那几道素菜。
大姨细心,看出些道道,于是问:“韩先生吃得少,是菜不合口味吗?”
外婆回过头看着身边的男子:“小伙子,想吃什么跟外婆说,千万不能吃不饱啊。”
韩明宇淡淡摇头:“没有,这样就很好,我都吃得惯。”
小豆丁突然“噢”了一声:“我知道了,叔叔是想留肚子吃蛋糕,对吧,蛋糕最好吃了。”
英表姐揉揉小家伙的头,笑嗔:“小坏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小馋猫吗?”
众人莞尔,若秋耸耸肩,不得不帮他解围:“韩先生是素食者,我刚才有提醒他这个问题,他没意见那就随意呗。”
一桌人或多或少有些意外,毕竟在国内,素食主义还比较非主流,除了有些信仰的老年人,年轻人还真是不多见。
外婆颇为内疚,拉着韩明宇的手一直唠叨:“我真是老糊涂了,让你来吃个便饭,也没问你饮食习惯,难怪你都不怎么吃。”
舅舅舅妈也立马要招唤服务员来点菜,说是要多点几道素菜。
韩明宇拍拍外婆的手背,站起来制止大家的好意,他举杯以茶代酒敬大家:“明宇多谢各位好意,今天我本就是不速之客,实在是没将自己当客人,所以才来打扰。如果大家太过客气,明宇岂不惭愧?”
舅妈点头笑了:“说得也是,能到妈生日宴上来的,都不是外人,咱就不要见外了。若若啊,你这朋友人真是贴心,以后要常带来家里啊。”
若秋实在没耐心多说,目测全家人都误会很深,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这一切误会都源于外婆的过份热情呢。她叹口气,胡乱点了点头,只想以眼前的美食慰藉自己无奈的心灵。
外婆的寿宴貌似很融洽地结束了,就在舅舅到总台结帐时,才被告知账已结过。众人不解,席间只见英表姐带小豆丁去了一趟卫生间,没见到其他人离席啊?若秋忽然觉得怀疑,于是看向韩明宇。
他实实在在地点点头,并不否认:“临时打扰,没带寿礼,所以请老太太给明宇一个略表心意的机会。”果真是商务场上的精英,礼节上滴水不漏,虽说沉默寡言了些,场合上还是很撑得起。
外婆倒没说什么,舅舅却不依:“这怎么行?第一次见面就让你请这么一大家子,你快收回去,想请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家酒店是我们公司的合作商户,所以我们公司带客户来消费是有折扣的。您别和我客气,这钱我以后让若秋请我吃饭抵回来。”他丝毫不理若秋啼笑皆非的表情。
若秋当然明白他不可能收回这顿饭的钱,她只能低声对舅舅说:“我回头还他就是了,没事了,这么迟了你们先带外婆回家罢。”
舅舅不再坚持,只小声嘱咐若秋一定要记得将钱还上。众人各自散去,外婆离开前还一个劲邀请韩明宇改天到家里吃饭。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酒店,若秋才无奈地向他道歉:“老人家也许都这样,他们都太在意我,都以为我快成滞销商品了。今天若换个人来,他们也是这反应,请你别介意。”
男人秒变回那个冷漠的自大狂,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若秋正稀罕地看着这个男人又恢复熟悉的高冷,却见他往她身后瞄了一眼,然后抿紧唇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在提示什么?
正奇怪着,顺着直觉回过头,才发现身后正走来几个人。
“若若,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你?”率先招呼的是个明艳的美女。
若秋很是惊喜,她迎上去拉着美女的手:“小亚,太巧了,这阵子你总说忙,我约你几次也没约上。”
本就生得风情明媚的小亚着法式品牌时装,化着精致的妆容,通身职场白骨精的气度,让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她似笑非笑地扫了不远处的男人一眼,轻拍了拍若秋的肩膀:“我是忙,今天带几个客户过来吃个饭。没想到遇上你们,呵呵,看样子,你们处得不错。”
“噢,哪有,韩先生是看你的面子,所以将我当朋友。总是让他帮忙,我还说找一天我请你们吃饭。”若秋后知后觉,才想起刚刚他说这家酒店是公司的合作商户,所以在这儿遇上小亚一点也不奇怪。
“噗~”小亚笑得意味不明,她回头对身后几个陌生男子说了几句,用的是韩语,若秋没听懂。然后又对韩明宇明媚地笑道:“难怪老板说你抽不出时间,让我来陪客户。我还要带客户去逛步行街,明儿公司见啊。”
韩明宇微微皱了皱眉,淡淡点头。
小亚搂了下若秋,在她耳边悄悄道:“好好把握,不要太矫情啦。”
若秋哑然,她想起小亚三番五次地提醒自己不能太凭感觉,也许,自己真是太矫情了?
小亚一行人走开了,若秋才又想起要问韩明宇付账的事。她斟酌着用词:“韩明宇,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我没有理由再让你破费请我们这么一大家人。所以,这钱应该由我来付,你且让我心安一些罢。”
男人不发一言,自顾走向停车区。过了一会儿,发现若秋没跟上,只好又停下来回过头:“先送你回去罢。”
若秋不甘心追上几步:“那些钱?我现在给你吧?”
男人又皱了皱眉,依旧往前走:“你若不安心,且将那些钱捐给失学孤儿基金会罢。”
他一脸无须多言的表情,看得若秋实在牙疼。如果自己再有个性一些,应该直接将钱甩到他身上,然后冷冷地走人。问题是这么拽的形象偏偏安不到自己头上,最多只能象个纸老虎般在心中恶狠狠地问候人家祖宗。
一路无语,到小区口若秋下了车,回头忽然对座驾上的韩某人说:“哎,我明明说了只当你是普通朋友,你也明明承认没有喜欢上我,为何你还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我身上?就算你在这里没有更多朋友,你也可以将时间放在工作上,将时间放在与同事们相处,将时间放在认识更多的女性朋友,从而找到你心仪的女子。”
男人微微诧异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有令人看不懂的失落。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低声反问:“那你也觉得浪费了时间了吗?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有负担,你认为是朋友那就只当朋友。该做的事你照样去做,该约的人你照样去约,我这里,你就当打发时间好了。”
真新鲜,还真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若秋用更加惊诧的表情看着他,这么骄傲的人,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句子,就为了让自己释怀?不由得难过起来,为自己的狠不下心,也为他的放低姿态。
她叹了口气,找不到话回答,只能转过身丢下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硬起心肠不敢回头地走进小区,她会以高傲的姿态拒绝一个比她高傲的人,却不敢随意去打击一颗低落的心。
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其实也很自私。因为在她心里,韩明宇是冷漠且高高在上的,他不会喜欢自己这样平谈的女人,所以当习惯了他的冷傲后,面对他,心中反而没有那种未婚女子面对异性时的不安与负担。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刚洗完澡,正找着明天要穿的衣服,电话却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