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不开口,那丫鬟又是笑眯眯开口道:“奴婢海棠,小姐刚见过的。”
卢净初淡漠望她一眼,“这些东西,让我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去取就可以,不需要劳烦二婶房里的人。”
海棠脸上笑意更甚,“小姐您误会了,奴婢不是跟在二夫人身边的,奴婢往后就要待在这净竹院里了。二夫人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小姐身子不好,身边少不得人照顾,只有两个丫鬟怎么行,所以就把奴婢拨到您身边来了。”
什么老夫人的意思,二夫人这明显是在曲解了老夫人的话。老夫人的确是担心她的身子不假,但却没有指定要哪个丫鬟来。
海棠一早就被退回去的事情,二夫人必定早已经知道了,现在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又将人给塞了回来,恐怕就只是为了给她示威罢了。
能够瞒得过老夫人的眼睛,将卢家的家产收入囊中,又能在让老夫人没有丝毫指责的情况之下,将大房留下的子女收拾的服服帖帖,显而易见,二夫人很是有几分本事的,绝不是那种愚蠢之人。
先前在老夫人面前,想必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心里已经对自己有了防备,卢净初面无表情,心里却清清楚楚,二夫人这次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向她施压。
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强行让海棠来到自己身边,一来,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试图忤逆她这个当家主母;二来,有个放心的眼线留在自己身边,对于生性多疑的二夫人来说也更加放心。
“小姐?”从她的表情之中,海棠猜不透她的心思,试探着又开了口,“小姐若是不喜欢奴婢,那奴婢这就去回了二夫人,离开这儿,别让小姐心烦。”
说出这句,海棠便状似可怜地微微垂下了头,视线却在悄悄打量着卢净初,等着看她的反应。
这句话,是二夫人教她的,尽管她并不明白二夫人为什么要让她这么说,但她却明白在卢府,对二夫人唯命是从,显然是要比听从三小姐的话更加聪明的选择。
听了这句,卢净初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开口道:“既然是二婶一番好意,执意要让你留下,那你就留下吧。反正我这院子里,人手本来就不怎么够用。柳叶还是小孩子,你和白薇平时就要多做一些。至于二婶那边,我会亲自去同她道谢。”
听了她的吩咐,海棠这便带着送来的那些大包小包的补品,去到了净竹院的小库房。她一走,白薇就有些担忧地开了口,“小姐,那可是二夫人送来的丫鬟,小姐真的放心把她留下吗?刚才她自己都那么说了,小姐怎么不干脆让她走了?”
卢净初转身坐回到椅子上,“倘若真的顺着她的话让她离开,不出半天,咱们府里就传开,是我这个三小姐目无尊长不识抬举,二婶一番好意却被我糟践。”
想要在卢家重新站稳脚跟,老夫人的支持必不可少。她现在若是在府里又传出了不敬长辈,公然忤逆的传言,先前令老夫人刚刚升起的好感,只怕会前功尽弃。
只不过,她虽然处于这些考虑留下了海棠,却并不代表她真就打算这样忍气吞声的接纳了她。
慢慢喝下杯中热茶,卢净初双目微微一沉,一丝令人察觉不到的冷笑正渐渐爬上她的唇角。自打老夫人上次一开口,净竹院里头的下人便多了起来。在这里头,除了海棠,也少不了其他二夫人的人。
说到底海棠也只不过是二夫人用在明处压自己的罢了,这样的反而不需要太过刻意防备。最应当防备着的,还是那些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心里却还是对二夫人唯命是从的人。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倘若就连自己这净竹院里头,都处处是跟自己敌对的人,她的复仇之路还有什么下一步可谈?
她本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原来还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现在正好就有二夫人送来了这样一个海棠。卢净初唇角轻轻勾起,那看似平静安然的目光之中,却隐隐泛出了一丝凌厉寒光……
时间一晃,眨眼之间,已经是海棠来到净竹院的第五天了。
在这五天里,她时刻不忘二夫人的吩咐,紧盯着卢净初的一举一动。但这五天下来,她盯的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卢净初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差不多,平日除了定时去给老夫人请安,就再没有离开过净竹院。而她平时在净竹院里的时候,除了练字作画,就是偶尔绣上几针。海棠怎么也不明白,生活如此单调的卢净初,究竟有什么是值得二夫人这样防着的。
起初,海棠还有些担心,卢净初会不会对自己苛待,没想到,她不但对自己亲切有加,更是将净竹院小库房的钥匙交给了她来保管。尽管净竹院的小库房里头,除了那些上好的补品之外也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她得到的这份信任,可是这院子里货真价实的独一份。
眼看着正午过去,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卢净初午睡起床的时候,海棠像往常一样,开了库房门,取了几样补品出来。卢净初身子不好,近日咳嗽的又越发厉害,每天中午过后这一小碗滋补的补品都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这应该是白薇的事情,自打她来了,这事情便落在了她的头上。
将补品放入煲汤的器皿,小火慢慢炖了半个时辰,海棠便端着这碗香气四溢的雪莲润肺汤进到了房间当中。
这一觉睡醒,卢净初的神色还有些恹恹的,见海棠进来,眉心一紧,用帕子捂住嘴,又是一阵猛咳。白薇急忙从海棠的手里端来了汤,“小姐这几天滋补的药品一直都没断,怎么咳嗽反而一直不见好。小姐,要不要奴婢再去请示一下老夫人人,给您换一个大夫瞧瞧?”
卢净初摇摇头,“不必,先前给我看病的大夫,在天悠里面已经算是名医了。我这身子是从小就虚弱,一直有个病根除不掉,大夫给开的这些补药,一般情况来说,喝过也就好了。药效发挥总也需要时间,我都不急,你也别太着急。”
海棠垂手安静站在一旁,闻言笑道:“白薇姐姐可能是太紧张了,奴婢倒是瞧着小姐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没准再u过阵子,小姐的病根也就彻底没了。”
白薇叹口气,“真要是那样也就好了,每天都听小姐这么咳,奴婢的心里都是揪着的。要不是这汤水用的都是自己家的药材,奴婢都要怀疑是不是买到假的补品了。”
卢净初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卢家现在虽然和往日最鼎盛的时候不可相提并论,但也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补品从来都是由专人采购,老夫人都要亲自过目,哪里能有假。”
说着,卢净初便用勺子搅了搅那汤水,忽然,她面色一凝,又紧皱着眉,将最下面的食材舀起一勺,仔仔细细看了又看,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
只听啪的一声,卢净初将碗重重掼在桌上,先前那看起来还有些倦怠的双眼,此刻竟无比凌厉,“好你个大胆奴婢,主子的药材你也敢调包,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让你骄纵到无法无天了!”
“小、小姐?”海棠身子一僵,面色隐隐有些泛白,“奴婢没有调包什么药材啊!”
“还敢给我装傻充愣!?”卢净初怒道,“白薇,给她掌嘴!狠狠地打,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停下!”
白薇犹豫一下,有些胆怯,可一对上卢净初那怒意十足的神色,顿时便不敢再有犹豫,咬咬牙,上千就对准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海棠,啪的一耳光狠狠甩在了她的脸上。
白薇虽然是卢净初的贴身丫鬟,但是拜她的小姐这么多年不受宠所赐,她这么多年没少做粗活,力气自然也大的很。这一巴掌下去,海棠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痛到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净竹院里头本就不大,听到屋子里这些动静,那些下人早就有些好奇地围在了四处。等他们看清楚挨打的人是海棠时,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分外诧异的神情。
整个卢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海棠是二夫人给三小姐的?打狗也要看主人,海棠才刚来没几天,就被三小姐狠狠教训了一顿耳光,这不是在明着同二夫人作对么?
那软弱到了极点的三小姐,现在怎么敢这样明着同二夫人对着干?莫非是因为同五殿下的婚事出了意外,受到刺激所以性情大变?远远围着的下人们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在心里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
没几巴掌,海棠的脸就已经红肿不堪,眼泪止不住的一个劲往下掉,“小姐,您就算打死奴婢,奴婢都没有怨言,可就算是杀头的重罪,您也要让奴婢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吧!”
“大夫开的方子,我是看过的,里面有一味药材是天山雪莲。近几年雪莲数量锐减,价格也水涨船高,但要是少了这一味药,那这药方也就只是废纸一张。”卢净初冷笑着开了口。
“先前我也不是没有吃过这药方,虽然不会治愈,却也能暂时压一压病气,我还纳闷这几天怎么总也不见好,原来是你偷着用煮粥的百合换了里面的雪莲!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事到如今还敢嘴硬,白薇!给我接着打!”
“小姐!”又是重重几巴掌下去,海棠再也撑不住了,青紫的嘴角艰难得扯开,“小姐——奴婢是二夫人吩咐来照顾您的,求您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对奴婢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