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净初这会儿才看了个清楚面前说话的人,顿时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这穿着暗粉色丫鬟衣裳,眉眼细长,颧骨高耸的小丫鬟,可不正是在自己眼前伺候着的丫头半夏吗?
怪不得自己瞧着周遭这一切都眼熟,这分明就是她自己的闺房!
卢净初动了动身子,虽说浑身仍旧滚烫乏力,但却不难察觉到四肢仍旧是完好无损。她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下意识地重复着半夏方才所说的话,“贺喜……迎亲……花轿?”
半夏笑眯眯地将那浸透冷水的帕子从她脸上取下,神态分外谄媚:“小姐这是身子还不舒坦,有些迷糊了么?您不记得了么,上个月您刚满十六岁时,五殿下就来向您提亲了。小姐的好日子可是马上就要来了!”
上个月刚满十六岁……卢净初微微瞪大了眼睛,既然这不是一场梦,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回到了两年前?可半夏说的提亲是怎么回事,婚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半夏的搀扶下,卢净初坐了起来,她张开些微有些干涸的唇,“半夏,这到底……”
她刚要问几句,忽然之间,脑中却一阵翻天覆地的剧痛,她低呼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甩开了半夏的手,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头。
半夏有些慌了神,连声问着她是怎么了,只是她的声音,卢净初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到,紧闭着的眼前,在瞬间闪过了一幕幕的场景,一瞬间一股脑地涌进了她的脑中!
半晌过后,卢净初又猛地睁开眼睛,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指尖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是重新回到了十六岁这一年不假,可为什么……方才涌入她脑中,这十六年的过去,同她先前的记忆完全不一样了!?
她坚信自己的记忆不会有错,她的父亲卢念康,乃是天悠声名赫赫的丞相,卢家在天悠乃是数一数二显赫的家族。
而她卢净初,是卢家唯一的嫡出小姐,自小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虽说母亲早早去世,但她既有祖母父亲的疼爱,又有大哥的关怀,从不曾吃过一星半点苦。
然而现在……她重生之后,这十六年的记忆,却是完全不同了!
原本身体硬朗,一路平步青云的父亲,却在自己出生当日急病暴亡,母亲不久也郁郁而终。
虚伪刻薄的二叔卢百之,便顺其自然地成为了卢家家主,美其名曰暂代保管,强行将父亲留下的所有财产都霸占了去,二婶,也就是二夫人钱秋敏,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卢家的当家主母。
二房掌权之后,对大房留下的一双嫡出子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面上虽是关怀备至,实则却压根不把他们当人看。加之老夫人又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大房的子女不懂事,这卢家的下人便也从不把大少爷和三小姐放在眼里。
她这十六年来,只不过是空担着一个卢家嫡小姐的名头,过的却是比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再看向眼前这丫鬟半夏,卢净初望向她的眼神之中已然浮起了一丝冰冷。
在她重生之前,这丫鬟对她就是阳奉阴违,没想到这一世,半夏更过火,竟然是没有一天不是压在她这个小姐头上的!
要不是一个月前,五皇子祁连少华在她的生辰向卢家提了亲,她哪会对自己有丁点的笑脸相待?
卢净初陷入了浓重的思虑之中,半晌没有开口。
半夏却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细细的眼睛悄悄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在这站半天,她腿都要酸了,要不是这个呆头鹅一样的三小姐,能够走运被五皇子看上,她才懒得伺候着她。
只是腹诽归腹诽,现如今她有了五皇子一层关系,她先前再猖狂,现在明面上也得恭顺着点。半夏满是谄媚地笑着开了口,又一次催促道:“小姐,咱们可快点吧,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万一迟了可怎么是好?”
一句话将她从自己的沉思中拉了回来,卢净初轻轻抿了抿唇,微微低垂着的眼眸当中划过一道流星似的冷光。
是了,她现在就算有着万千的疑惑,也不可能在这一时半会得到解答。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这门令人作呕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