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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银光包围了众人,他们的身体在光芒中迅速模糊不见,只剩下八个光团在那里飘荡。乍现的银杯依然不急不缓在空中旋转,它并不强烈的光芒带来一种安心之感,也无端增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神秘。

看似轻柔而无力的旋转,其中却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光团渐渐以银杯为中心聚拢来,瞬即以极快的加速冲了过去,如陨星坠日,如飞蛾扑火。

只是一瞬,八个光团便在银杯的正上方聚成一个更大的球,像寻常的水或是酒的一滴那样落入杯中。一切已然超出了平常的常识与想象——或者倒不如说,是只可能在想象中出现。

消失的人们不知前往何处,唯余落入银杯的光芒不散。杯沿的七环,它们发出的七道光芒终于开始动了。原本连银杯旋转都不会影响到它们,此时那些光线正缓缓向上,就好像人抬头仰望天空,目光炯炯,那样不服输,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蓝、红、黄、紫、褐、白、黑,七道光在汇集向中间的一点。银杯上原来看上去自然悬挂垂下的七个环也立了起来。从空中看下去,杯口的大圆外相切地放置了七个小圆,充满了自然对称的美感。

随着光束间距离的拉近,杯子的转动也发生了明显的改变,不再如那日复一日的吊钟一般定常地摆动,而是令人眼花缭乱地加速旋转起来。

只听得到在剧烈旋转当中,环和杯身碰撞而发出的声音,还有旋转中扰动空气引起的振动。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依旧不是杂乱无章。不过是一位高明的演奏家从轻缓柔和的雅乐,换成了快速而激昂的进行曲罢。

山洞中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哪怕以人类的雷达或是卫星,不论是电磁波还是机械波,山洞中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的信息流到外界的现世中。

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人在银杯还缓慢旋转的时候察觉,银杯上的七个环有微小的不同,七道光芒同样是有明有暗——

白光看上去怎么都觉得比其他六道光束要亮些,并非是错觉,事实如此。而杯沿上的七个圆环中,也只有一个圆环看起来更“真实”一些,哪怕在飘忽明灭的银色氤氲中,也能让旁观者立刻断定它是真实存在的。

但其他六个圆环,相较之下却给人模糊难辨的感觉。尽管凡人看不出,或许只有到“神”的境界,才能把这种莫名的感觉确实地言说出来。

好像很平常的,七色光芒聚焦在了一点上,银杯的旋转也已经达到了极致,闷鼓雷鸣,厚重深沉,昭示着不凡时刻的来临。

银杯里盛放的液体光球晶莹透亮,清澈如山间冲刷巉岩的泉水。从高山潺潺流向低谷平原,灌溉着农户的田园,奔流不息,直到前往无边的大海。

至纯,至真,至道,一言以蔽之即是自然。隧穿了现世与异界的壁障,开辟连“神”也不清楚的新纪元的道路。

以创世神与七环灵杯之名,在此命令:时间静止,空间折叠。

一念起,千山万水。一念灭,沧海桑田。

千万里又千万里,那是要花费一段无穷无尽的距离,才能到达的遥远的地方。

有什么发出了一个声音——那是“神”的声音:

“诸君,即是曜夜。”

只有七环灵杯能听得到的地方,遥远的存在,无人知晓。而现世之中——

水、火、风、雷、土、光、暗,七元素之光聚于七环灵杯之上,引动七天之力,呼召七星之威严,凭依七海之繁瀚,三世洞悉。

比现世中人们用掺钕钇铝石榴石造出的“激光”还要强上无数倍,一道光束冲天而上。山洞毫发未损,而七元素的光芒已收敛在这极细的光束中。光沿双向,上抵穹顶而出现世,下归灵杯而渡有缘。

在七个圆环中,光束如线一般将它们串起。这一次灵杯所散发的光芒不再温柔,而是煌煌如日。

一切可见都在耀眼如日核的强烈光芒中隐去,直射天宇的光芒忽然变粗了很多,直径变得有山洞那么大,却带着这一切在下一秒钟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现世中真正有这么一处土地,有了时间停止流动的历史。

连通了现世与异界之后,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山洞里也恢复了黑暗。许久之后,大家才明白了沧海桑田的别样含义:不在于时间跨度之久远超人生的长度,而在于瞬息之间经历万千恍然如梦。

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宣告了命运的审判。

那是杯子上发出白光的那个圆环,已有残缺,静静地躺在山洞里。

异界,未名之地。

八道光重新落到地上,变得不再那么耀眼,渐渐显出其中人的模样。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阵晕眩,连面面相觑都成了奢望,几乎支持不住要倒在地上。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温和醇厚的男声:“孩子们,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

诡异的寂静持续了几秒,发出声音的人也不着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对峙的奇妙味道。自然,最先清醒过来的人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是一个高分贝的男声:

“你在逗我?!”一声大喝破空而出,秦狩仰天长啸,难以置信。实际上在场的诸人都是如此,他这么一声之后倒是让几人清醒了不少。

叶惕和他也差不多,深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了咆哮的欲望,如同自语:“太扯了,逸怡那白痴居然说对了……”

话音刚落,他便不出所料的注意到逸怡怨念的目光,仿佛说着那句经典的台词“愚蠢的人类啊”。开始意识到眼前的处境,大家又重新沉默了。饶是喜欢穿越小说的南霂和弥音很熟悉类似的套路,可往往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才让人不知所措,这也在情理之中。

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八人的惊诧,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自顾自长长的说了很多:

“你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在异界时间十年之内,找到八神器,寻回七环灵杯的七个碎片,而后以神器之力将灵杯修复。如逾期,你们就会被放逐到无尽的虚空当中。”

虽然声音听来让人如沐春风,可谈及的内容却让人胆寒,在几人看来更是云里雾里,完全找不着北。

那个声音接着道:“八神器者,序取‘曜隐日星,夜霏落影’。

“龙族遗物,万兽之尊,其形为杖,名唤‘曜光游龙’;

“大音希声,阴阳两分,其形为笛,名唤‘隐谧绝音’;

“煌煌十辉,悠悠斜阳,其形为枪,名唤‘日掩瑟银’;

“寰宇星辰,黄泉梦生,其形为爪,名唤‘星沉碧云’;

“永夜未明,泯然无际,其形为鞭,名唤‘夜魅流霜’;

“霁霭霏微,烟斜雾横,其形为剑,名唤‘霏雨朔风’;

“缘起缘灭,花开花落,其形为笔,名唤‘落花消焰’;

“震电不宁,判罚均平,其形为刀,名唤‘影噬天雷’。”

“是此八器,恰好对应你们八人,曜、隐、日、星、夜、霏、落、影。”

“余有四诫,须得谨记:守正、克己、淡泊,怀仁。未尽诸事,可见手书……”

难得的出现了一声叹息,他说的话终于简单了些。声音也小去了:“不要让我失望,作为灵杯所看到的唯一的机缘。”

终于,这句话说完之后声音便完全消失了。异界中的未名之地再次陷入沉寂。众人感到一阵孤独和恐惧袭来,如溺水者一般想在无尽可怖之中抓住什么,却只能在冰冷中沉沦下去,前往毁灭的深渊。

希云努力压下心中的种种杂乱思绪,打破了僵局,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想了想,他不动声色,叫了一声那不远处看着有些模糊的身影:“逸怡。”

没有回应,人影一动不动,他似乎有些轻微的愠怒,微微变色:“逸怡!”

众人不禁一震,算是或多或少缓解了这样的气氛。弥音看向说话人的方向,因紧张而狂跳的心也安定了一些——至少我们不是孤身一人。

“淡定啦,”多亏这种时候嗜羽还能轻笑出声,“至少我们八人都在。”

渐渐如常,希云重新和缓了语气,逸怡正无声地等着他的问题:“我听到,消失之前,你仿佛说‘七环杯’?”

“七环杯……”他喃喃低语,重复了一遍,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夷朗牟的花园已和蔷薇消亡,蒋牟西的七环杯谁也不知去向’,出自《鲁拜集》当中波斯神话。

“七环杯,乃是象征七天七星七海之灵杯,传说掌此杯者,可知过去、现在、未来三世。

“看到它……那模样,我只是下意识地说出来,实际上连想象的图景都没有见过。”

过去,现在,未来……谋举若有所思。原本神话中的东西一直以来便是听过便可,他也并没有什么兴趣深究下去,志不在此。可如今发生的事情也已经是超越了传统自然的认知。浅尝辄止,他也明白这样贸贸然的乱想并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样一想反倒是有些平静下来。

“喂,”似带着不满的熟悉的声音,他看到叶惕一脸不屑:“那人是不是《西游记》看多了?”

叶惕其人,向来对文学作品不感冒,现在经历这个真是辛苦你了……好心的南霂否认了他的设想,却低估了他的执着:“那就是《哪吒传奇》咯?”

“……你够了!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被带到了其他的世界!”

“我想起来了,这叫《封神榜》!你还骗我说不是!”

一番有的没的交谈,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也稍微冲淡了先前突如其来的极度震惊。不过该发生的事情总还是要发生的,所以人们需要学会面对现实。又在未名之地进行了类似于之前在连山之北那个山洞的探索,众人满腹的疑问渐渐得以解开,随之而来的确信再一次让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的大小不是山洞可比,渐向里走反倒亮堂起来。各种物件的摆放都井井有条,很多东西大家都完全是陌生的,自然也不敢随意触碰。架子上放着大量的书卷——有线装书,有丝绢书帛,甚至连一卷一卷的竹简都有。随意翻看之下,他们对这里有了浅显的一些认识:

所谓“异界”,是一个武技与魔法并存的世界,武技主练身体,魔法主练精神。与现世的主要不同,在于这里有强大的习武者和修魔者,以及现世中只在传说里出现的魔法。

这个世界的人大多只专修二者中的一类,当然也有人会兼修,难度可想而知。武技分三种类型:攻击、防守和灵敏,一些“职业”的习惯性称呼也是由此而来。

至于魔法,其中的门类则要复杂的多,最常见的两个是元素法术和召唤法术,少一些的比如生命灵魂、幻术、咒术、结界封印术之类。这里的书卷几乎都是记载各种奇门武功还有法术的。

即便几人初涉异世,从之前看过的虚构作品当中,他们也能明白这些东西的珍贵性——君不见为一本捕风捉影的秘籍,就可以在江湖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之所以说是随意翻看,是因为有的卷轴样的东西打不开,甚至拿都拿不起来。这些往往是被放在很高的架子上。

“封印。”希云了然,心里暗讽,谁能想到原来权当娱乐消遣时看的东西,现在还真能派上了用场。

在琳琅满目的书籍中,还有一张看上去破旧无比的纸,甚至都能闻到那种发黄旧书常有的陈旧气味。上面写的东西有些意义不明,却又带着挣脱一切阻碍与壁障的神秘力量,字字铿锵,磅礴有力,在这不算明亮的地方闪闪发光:

光芒如曜灵的明亮,深沉似厚土般隐忍,来日之希望永不断绝,呼吸间指点江山星辰;深情如月夜般旖旎,淡泊似霏微之霁霭,花落矣乃绽放之初始,大梦醒观照现世幻影。曜隐日星,夜霏落影。此即曜夜八绝之名。

黄底黑字,读过之后,它就变得和普通的纸一样平常,只不过能因为这苍劲的书法博得赞许、显出独特而已。

当八人阅读这已不知存在多少岁月的七环灵杯的“赠礼”时,许多先前的未知便涌入了他们的脑海记忆当中。七环灵杯的预言,以及他们是唯一的“机缘”,凡此种种,都是先前一系列诡异事件的答案。

接二连三的震惊,反而让几人都平静了。

“太随意了。”谋举摇了摇头,反观南霂倒是笑得灿烂:“这下子真是活得轰轰烈烈了,我很开心!”

逸怡微笑看着,伸出手来,一边向他们眼神示意。“真是动漫看多了的中二病。”秦狩不住吐槽,却依旧把手搭在了上面。

就这么约定了,我约定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反悔。

特别是,自陈愿意在你们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默默守望着的,这样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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