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叶琳死了,我身边再没有半个朋友。心里憋得发慌,却也找不到人来倾诉。
我倒了一杯水来喝,之后把手机连上电源充电,顺便开了机。
信号刚刚联上,就有电话进来。
那串号码没有存名字,我却一眼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爸爸和妈妈的手机号码,我从来都不存,却记得住那些数字。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不停地响不停地响,就像听着来自地狱深处的催魂玲,半点也不想接听。
可是如果我不接,他们肯定会一直一直打下去的。如果我敢关机,等待我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我接了电话,听到妈妈急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过来,“语菲你怎么回事?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通。你现在在哪里?你弟弟又要输血,你最好马上赶过来。”
十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妈妈没有关心我出了什么事,开口就命令我赶紧去给弟弟输血。
弟弟今年十二岁,算是爸爸的老来子,全家人都宝贝得不得了,就连姥姥那么冷漠的人,提起弟弟都是满眼的怜爱。
可惜弟弟有血友病,常常需要输血。医院的血爸妈用不起,而家里和弟弟血型相符的人只有我,所以每次弟弟需要输血了,爸妈就会打电话把我召回去。
以往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他们,可是这一次,我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低低地说:“妈,我受伤了。”
半个多月以前,他们把我卖给人贩子,可是现在却半点羞耻都没有,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要我回去无偿献血。
我宁愿没有这样的父母!
“受伤?”妈妈在电话那头似乎迟疑了一下,最后说:“我知道你受伤的事,但好歹你人没事。不要再磨蹭,赶紧来市里一趟。”
“我受伤了!”我哭着说:“妈,我的脚被刀刺伤,走路都走不了,这一次你就用医院的血吧。”
妈妈还没有开口,突然传来爸爸粗声粗气的声音:“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你弟弟年纪这么小就要遭那么多罪,你不心疼他,一点点脚伤在那矫情什么?你不知道家里为了给他看病已经负债累累了吗?还敢让我们用医院的血?我命令你,马上赶来医院。”
我听得嘴角发苦,心跳都有些麻木。
妈妈的声音再次传来,苦口婆心:“小菲,地震过后死那么多人,你却活了过来,应该懂得感恩。一点小伤就不用大惊小怪了,天黑之前一定要赶来医院啊,听到没有?”
轰!
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妈妈在说什么?
她在说地震!
对了,是地震。地震过来的东翠区已经是一片废墟,为什么我现在会在四楼的宿舍里?
不对劲!
从我出院后,我就是回宿舍住下来的!地震过后我回宿舍住了这么久,我居然一直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地震后,风烟冥来过我的宿舍。陆子城也送过我回来,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觉得奇怪?还有刚才那个送我回来的好心车主,难道他不看新闻,不知道这里发生过地震?
这些都不是重点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会好端端地站在宿舍里?
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惊醒?
我端着水杯的手在哆嗦,水洒了一地。
“小菲,你听到我的话了吗?现在就过来市里一趟吧。”妈妈的声音还在那边响,我慌张地把电话挂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到底是现在在做梦?还是之前地震的事在做梦?
环顾宿舍四周,我眼尖地在墙角里发现了那双红鞋子。我不止扔过一次的红鞋子,连同那本散发着腐味的无字天书,又回来了!
我抖着手指拨通姥姥的电话,直到听见姥姥有点漠然的声音,才稍稍镇定下来。
“姥姥。”我忍住心里的恐惧,把昨天晚上被绑架的事情,还有现在我回到宿舍的事,都告诉了她。
“我该怎么办?姥姥。”
姥姥在电话那边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先不要慌,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慢慢地走出去。”
我拼命地深呼吸,然后打开门慢慢走出去,抖着嘴角问:“然后呢?”
“放轻松,不要紧张。”姥姥说:“不管任何人跟你打招呼,都不要理会,更不要看他们的眼睛。直到离开那栋宿舍楼。”
我拿着手机走出去,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叶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拉着我的手说:“小菲,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不来上班怎么不请假?”
我没敢看她,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去。叶琳拉住我,“小菲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应我呀?”
我使劲挣脱她的手,不顾脚伤飞快地离开宿舍大楼。
刚走出大门,身后的场景突然突变,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公司的食堂里。我的面前还有一份打好的饭菜,叶琳坐在对面,抱怨我吃个饭还那么多电话。
我连忙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姥姥,我现在来到公司食堂了。”
姥姥在那边问:“你的身边还有谁?”
“叶琳在旁边。”我低声说:“可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会一直在跟着我?”
姥姥的声音凝重起来,“事情有些麻烦了。”
我更紧张了,连忙问:“我现在该怎么做?”
“既然叶琳一直跟着你,那你先顺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姥姥说:“把电话挂掉,别慌。姥姥会在这边想办法。”
我挂了电话。
叶琳问:“在跟谁讲电话神神秘秘的?”
“是我姥姥。”我扒了一口饭菜,味道居然这么真实。
邻桌的几个同事一直奇怪地朝我看过来,那眼神,就像我是个正在跟空气讲话的疯子。
我朝他们看了一眼,再回头,叶琳已经不见了!我连忙打电话给姥姥,低声说明情况。
姥姥的声音变得更加阴郁,“既然叶琳已经走了,那你现在已经在现实世界中,不用再害怕。下午我带小槐去你那里看看。”
姥姥挂电话之后,我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抬起头,看到陆子城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他走过的地方,人人侧目,男女都不例外。
他是公司最尊贵的BOSS,空降食堂,自然引人侧目。最惹眼的是,大BOSS手里居然抱着一束娇艳的玫瑰花,红艳艳的一团,看红了很多女同胞的眼睛。
他在朝我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的手一抖,筷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昨天没来森林救我,然后今天若无其事地要送我花?
陆子城在搞什么?不会是想在食堂公开表白?让我下不来台?
陆子城不但长得帅气,脾气温和,最重要的是他有钱,公司里多少女人都想引起他的注意和青睐?
可是他似乎是禁欲系的,从来没见过他传出桃色新闻。然而现在他抱着玫瑰径直走到我面前问:“语菲,可以和你一起吃顿饭吗?”
我傻眼了。
可以想象周围的目光有多么可怕,正冷嗖嗖地杀我几万回。
我没吭声,陆子城干脆自己坐下,把玫瑰递到我的面前,笑道:“送给你。”
“哈哈,今天是愚人节吗?总监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哈哈哈……”我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打着哈哈,其实心脏已经如鹿乱撞。
公司里最尊贵的黄金单身汉,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今天居然送我玫瑰花?
我陷进一个分不清现实与梦的怪圈里,感觉自己要疯了!
陆子城对我递出来的冷笑话台阶并不领情,径直在我的对面坐下,一本正经地说:“你那天晚上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等了你很多天,不如就今天吧。”
“可我差不多吃饱了。”我找理由:“而且我呆会还要上班。”
陆子城耐心地微笑:“没关系,你去替我打一份饭来,我就在这里和你一起吃。”
我干脆直接地说,“可我不想动。”
我和陆子城在大学的时候确实有过一段友谊,后来知道他是老板儿子那刻起,我就下意识地和他保持距离。
进了公司后,我人缘其实不怎么好,唯一要好的朋友只有叶琳一个,其他女同事都对我不太友善。现在陆子城还在公开场合向我表白,简直要害我成为所有女同事的眼中钉。
如果我也喜欢他,两情相悦,那种被排挤的煎熬我当然可以忍受。可我不喜欢他啊,而且我目前还和一个不明物种的男人纠缠不清,不管我承认不承认,他都是我事实上的丈夫了。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接受陆子城的表白?
最恐怖的是,我怕这又是我的幻觉。
陆子城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拒绝,脸上表情一直很镇定,但是眼底却有几分无奈的忧郁。他略略提高声音说:“小菲,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可是我还是输了。我等你这么多年……”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我连忙抱着花拉他跑出食堂,身后响起一大片口哨声,起哄声。
把陆子城拉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我才问:“陆总监你什么意思?就算要表白,也应该在私底下说,你这样会让我下不来台的。”
“明明下不来台丢面子的人是我,你生什么气?”陆子城无奈地说:“再说,我私底下向你表白过的,可是你不接受啊?所以我想尝试一下公开场合。”
陆子城今天穿着洁白的衬衫,黑色休闲裤,身上没有半点富二代那种居高临下自命不凡的感觉。此刻他站在背阳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都觉得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真的不明白他到底看上平凡的我哪一点。
我对待感情不喜欢拖泥带水,直接了当地说:“总监,我老实跟你交底吧,其实我结过婚了。”
这么一枚弹炸出来,陆子城却很平淡地问:“是那个叫风烟冥的男人吗?”
反而把我惊到:“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