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下一个任务?”利亚姆·肯尼迪拿起呈递上来的档案并翻开了文件。一张黑白照片上面,一个引人注目的女人正回头看着他。他仔细研究了下她的面容,没有微笑,从她的眼里也捕捉不到任何笑意。冷漠也许是用来形容她的最佳词汇。但她很美,美得让人神魂颠倒。
“她是个女巫?”他问道。
“而且是最高级别的,据我所知。”他的行政助理,菲奥娜,将注意力从她的笔记本电脑上移开,用手指了指利亚姆手中的文件。“她的资料都在那儿,里面是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东西。正如你看到的,她可是个厉害角色。”
利亚姆扬起眉毛,拿起手中的文件,问道,“这些你都看了?”
菲奥娜微笑。“是的,我看过了。”
“你的坏笑告诉我,这份工作正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这么说吧,我认为你是这份工作的合适人选。”她起身从她办公桌后的储藏柜里抓起自己的手提包。“我现在要去弄点吃的,先是巧克力,再来点咖啡。想不想一起?”
利亚姆摇摇头。“你去吧,我现在要读读这个然后去接……”他停顿了一下,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又继续说道,“接泰莎,好让一切就绪。”
“祝你好运,头儿,”菲奥娜说完便轻敲几下她的钥匙链魔杖,在一串金色的火花中消失了。
运气?不。这次菲奥娜错了。他可不是那个需要运气的人。
***
泰莎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她竟然遭受了一系列对她性格和行为的指控,不满的控告如此之多,光是听着就能感觉自己在变老。
“停。”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看向围坐在桌边的每一个老女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楚迪姨妈身上。“够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并不完美,我们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你们稍微惩罚一下就算了,还不行吗?这样我们大家都好过。”
楚迪姨妈摇摇头。“坐下,孩子,请不要表现得像个受害者,因为你知道自己已经被警告多次,作为高层圣徒女巫委员会的一员,你的行为有失体面。在我看来,你早就忘了我们女巫格言中最重要的两个C。”她的双眼透过她那格外显眼的水晶老花镜,顺着鼻尖向下望着外甥女,眼神咄咄逼人。“证明我错了。告诉我,我们魔法帽上的两个C代表着什么。”
泰莎当然知道它们代表的意思,但并不打算给出她们想听的正确答案,她就好像是个调皮的小女生。她是这里最年轻的女巫,但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苹果酒和十字绣[1]?”她嘲弄道。
抗议之潮随即爆发。她的姨妈摇了摇手中青灰色的小铃铛,等待大家安静下来。她冲泰沙皱眉。“礼貌和同情心[2]才是我们每日的行为准则,你应该知道。然而,我现在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礼貌之举,还很想问问你最近展示过同情心吗?”
泰莎思考着,想了又想。
她意识到,同情心,真正涉及这个词的时候,才发现它是个相对的概念。
“正是我们的意思,”艾米莉亚·法尔维德高声说道。她轻抚着满意地蜷缩在她膝上的金克斯。
泰莎看了一眼金克斯。心想,摔了个门,伤了条尾巴,就能让它改变阵地。小叛徒。
她的姨妈感伤地摇了摇头。“亲爱的,你的选择让我失望透顶。这一年里,我们没有哪一周听说不到你的各种鬼把戏,一个比一个过分。你貌似认为自己可以随意施咒。”她说着拿起一片纸。
“你想让我给你读读你的那些恶作剧吗?杂货店的店员不知为何将她的手指卡在鼻孔里拿不出来了?你的马术教练从高马上摔下来?”
泰莎深吸一口气。她们就知道念旧账。她坐在这儿,听她们抱怨着,其中的内容分分秒秒都与自己赴欧的申请无关。她需要掌控局势。
“所以你们觉得,真正的问题就是我一直表现得像个女巫?”
她的姨妈朝前探了探身子,摇头。“不,亲爱的,真正的问题是你表现得像个泼妇。”
利亚姆悄悄穿过厚重的橡木门,溜进女巫们的会议厅,背靠着墙静静地站着。他深知,这个屋子里的每个女巫,除了一个,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他在那儿。即便他隐了身,她们也几乎总能感知到仙子的到来。不过,今天他实实在在地现身了。看来这是最佳之策,只为迎接他的新——他应该怎样称呼康泰莎·冯·海伦嘎达?
客户?不太对。项目?不是他平常用的词。
他不会用泼妇这个词,还没到那程度。他及时赶到这儿就是想亲眼看看泰莎的反应。他看到的,是愤怒的火光从她的周身散播出来,明亮到足以让月光黯然失色。
只是为何她如此生气?愤愤不平地否认大家对她的指控还是因为内疚而良心发现?单独和她在一起时就能知道了。
“你怎么敢?”泰莎冲着一位女巫厉声说道。利亚姆猜那应该是她的楚迪姨妈。“你没有权利——”
“孩子,不要用愤怒的语气跟我讲话。我非常希望听到一句悔悟的道歉,就是一句辩解之词也好。但我听到的只有你想当然认为自己有什么权利。”
“没错,就是这样。我有权利,”泰莎说。“我有权被看作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一个经过充分训练的女巫,而不是哪位你不喜欢的可怜的下属。”
口水战发动了。利亚姆听着泰莎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过,忿忿于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并对整个委员会嗤之以鼻。他还注意到,她讲话冒失,面对那些年长她上百年的女人,也只顾提高嗓门嚷嚷。
耐心和谦逊不是她的强项。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下。
出乎意料的是,利亚姆意识到他竟然期待着摆在面前的挑战。泰莎跟他之前合作过的女人都不同。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她。他想知道,当她发现他将成为她最好的新朋友时会是什么反应。
不用等很久他就会知道。
***
“你想让我和一个仙女一起工作?”泰莎知道她在喊,但她才不在乎。早就豁出去了。“你疯了吧?那些扇着翅膀,穿着小短裙,金发碧眼的蠢仙女?”
艾米莉亚·法尔维德将她的头埋在手中。坐在她旁边的伊芙琳·奥斯维尔,拍了拍艾米莉亚的肩膀。气愤的伊芙琳目光如炬,对泰莎讲起话来。
“你不仅要跟我们的仙女姐妹团一起工作,还会有你自己的仙女监护人,你这个被惯坏了的小白眼狼。”
她那近乎得意的笑容更加激怒了泰莎。她的愤怒已无法言表。除了用魔法别无他法了。她活动手指,打算好好用个暗黑的咒语把这老太婆弄走。她抬起了手。
“别妄想了,”伊芙琳尖声一叫。
泰莎用手指轻拍掌心,但为时已晚。她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吃惊地意识到委员会里的成员可以抵抗她,使她的魔法不起实际作用。她想要张嘴抗议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努力地试了下,仍然没有声音。她握紧了拳头。
“啊,这样更好。”科莱瑞莎·古德鲍迪坐回她的椅子。“真遗憾我们不能让她永久保持这一状态。”她向桌子的首席座位投去期待的一瞥,但是楚迪摇了摇头。
“这只是暂时的。”她摘下老花镜,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揉搓着鼻梁。“这一切都让人筋疲力尽。你已经相当累人了,泰莎。我很抱歉让你失声了,但看来这是让我说话被人听到的唯一办法。”
泰莎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说不了。哑巴绝对是个四个字母的单词。她手指轻拍掌心,却找不到熟悉的感觉,没有嘶嘶声,没有力量。哦,我的上帝,没有魔法了。她感到双膝发软,除了愤怒,还头一次感到恐惧的分量。
“是的,我们已经拿走了你的法力,”她的姨妈说道,“不过呢,不是都拿走了再给别人。只是暂时的,不用恐慌。”
恐慌?那完全不足以描述泰莎体内歇斯底里的暗流。失去声音,她还可以生活,但失去魔法?不。不。不。
她将目光投向会议桌四周,绝望地想要寻求一个同盟,但大伙的脸上都不带半点怜悯。甚至连金克斯也似乎对舔爪子更感兴趣,而不是看向她。
楚迪姨妈站了起来,同时打手势让其她女巫也起来。“我们不会在这儿耽搁了,我们现在要离开了。”她温柔地说道。“我相信你,泰莎。尽管你离经叛道滥用魔法,我仍然相信你内心里还存有善良的美德,只是你还没发掘出来,也不懂该怎么派上用场。”
泰莎哽咽着,拼命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楚迪姨妈在剥夺了自己的声音、尊严,还有魔法之后,还站在那儿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好,她可真是伪善者中的极品。
“我们已经找到了完全适合你的仙女来教你如何好好做事,如何好好表现。”她微笑。“我们会在你完成转型之后再见面的。”
之后她们就走了。所有的女巫都离开了,留下受惊的金克斯和狂怒的泰莎。她完全独自一人了。
算是这样吧。
“早上好,康泰莎。”
泰莎一惊,转过身,眼睛大睁。
一个男人倚身靠在后墙,他的双手塞在褪了色的李维斯裤兜里,合身的白T恤也藏不住他身上轮廓分明的肌肉。在其他任何情况下,任何地方,泰莎都会特地花时间慢慢回味、尽情欣赏眼前这个漂亮英俊的男性。但不是现在,不是今天。
她被剥夺了声音,被抢走了魔法,而且现在就连等待她那蹦蹦跶跶的仙女教母也受了阻。
眼前这魅惑的建筑工人一定是迷路了。她正抬起胳膊示意他退出去,却突然停住了。
他是怎样知道她的名字的呢?
注释:
[1]英文中这两个单词都是以字母C开头。
[2]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