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包裹静静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棕色的包装让它看起来十分普通。我的名字、职位（副主编）以及办公地址赫然印在上面。我拿起它，掂了掂，又晃了晃……对于一张CD来说这个包裹未免太大了。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赫尔曼最终还是找到了我。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惊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只是……这两个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一个？”
马特，公司的平面设计师，这段时间为了筹备中的文集封面设计花尽了心思。
“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两个都是我设计的。难以取舍啊。”
他看着我。他个子矮小，整个脑袋还有眼睛看起来有点滑稽。
“那是本书吗？”
那个包裹还在我的右手上。
“不，是张DVD。”
“是什么好东西？”
“我猜是我等了很久的家庭录像。你知道哪间放映室现在空着吗？”
“我想今天上午应该没人用放映室。你到底挑哪一个……？”
“哦……封面设计……两个我都喜欢。问问艾伦吧。或者你自己选择就好了。反正我们出版其他文集的时候另外一个也用得上。”
“好。希望你喜欢那录像。”
“我肯定会的……”
马特走开了，我在心里接着说了句“才怪”。我快步走到一个位置偏僻的放映室。我要确保绝对不会被打扰或是被发现。到了那我便打开了包裹。里面没有附任何便条，只有一张DVD。我打开了电视和DVD播放机，看着光盘被播放机吞入。几秒钟的黑屏后，赫尔曼出现在屏幕上。他看上去比我最后一次见他时更瘦更苍白，如果一个人真的可以这么瘦这么苍白的话。他的头发长而油腻，又新添了缕缕白发，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笑起来却像拍牙膏广告一样灿烂。
“你好，帕特。好久不见了，不是吗？三年多了。当然，现在你见到了我，我却还没有见到你。至少暂时还没有，或者，你认为我可以吗？……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未免有些不妥吧。我们相处得那么愉快，你却不辞而别，只发来一封电子邮件。太不近人情了！‘不要试图联系我，放过我，不然……’，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不然怎样？’。这不公平。这段时间我百无聊赖，一直在看我们最后一段录像。你还记得吗？下面是其中一段。”
黑屏一分钟，接下来是一对情侣，赤身裸体在一张狭窄的床上纠缠。赫尔曼，画面中的那个男人，正对着摄像头卖力表演，只有快结束时他才似乎因失控而忽略了表演。那女人一直都没露脸，直到最后，赫尔曼躺在她身旁，抚摸亲吻她。突然，赫尔曼似乎想起来还在拍摄，捏着她的脸迫使她坐起来。
“对着镜头笑一个。”
我看着再度变黑的屏幕，画面中的我穿越三年的时间正望着现在的我，她让我感到脸红和屈辱。但录像还没有结束。赫尔曼走到镜头前坐了下来。
“希望你喜欢这段录像。反正我很喜欢。事实上你也没有给我什么机会来征求你的意见。不过，我一直在琢磨更好的拍摄角度。如果下一次换个花样的话应该会更有意思。今天上午我会给你打电话，讨论一下细节。再见。我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你。”
我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把DVD放进第一层抽屉——我唯一一个带锁的抽屉，然后锁住了它。白色的电话看起来如此单纯无邪。我无法思考，无法再做任何事情。我想着要不要离开办公室回家。或许我应该移民到国外去。可我已精疲力竭，只有默默地等待电话铃声响起。然后，它真的响了。
“嗨，帕特。我是凯尔。你今晚有空吗？”
“今晚？……我不确定，我在等一个电话。现在还不能给你准信，你有什么打算？”
“甜蜜晚餐，看电影，亲热……像平时一样。”
“我确定安排之后再打给你吧。”
“你还好吗？你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我只是有点累，会好的，凯尔。”
“好吧。记得打给我。你知道我有很多追求者排队想要见我哦……”
“我晚点打给你。”
“帕特……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的。抱歉，我今天不太舒服。晚点聊。谢谢你来电话。”
凯尔……是个大暖男。我该如何向他解释赫尔曼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解释赫尔曼的事情。要是他能消失该有多好……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我听着它一直响，直到隔壁办公室的女孩蒂娜走了进来。她永远都是一副时髦的装扮，无可挑剔的妆容，精心设计的发型……她的心里住着个模特。
“啊，我还以为你不在，正准备来接电话……对了，刚才有个人来电话。赫尔曼……什么的。他说是你的继兄。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亲人。”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回头和你细说。”
我拿起了电话目送蒂娜离开。
“你好，我是帕特·麦肯齐。”
“嗨帕特，我是赫尔曼·斯滕森。”
我什么都没说。没什么好说的。
“你还好吗？感到惊讶吗？”
“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惊讶，赫尔曼。”
“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逃脱了？”
“我没有以为，我只是希望和祈祷。你想干什么？”
“好啦，那些小事我们就不提了，好吗？是我呀，我们是一家人，我都能理解的。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只想挂掉电话，但是我知道那无济于事。我是和这个混蛋一起长大的。
“我希望你能来看看我，帕特。我现在也住在这里。一查到你的地址我就马上搬过来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住址。”
“我不想知道。”
“我住的地方非常漂亮。”
“别再骚扰我。”
“噢，拜托，帕特，公平点吧。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找到你难道只是一场徒劳？你必须得来看看我。我得给你看看我新的录像设备，现在我可以录下一切东西。”
“我不愿意……”
“好吧，我不想再当好好先生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方式，那我尊重你的选择。要么你来看我，要么我把我们的DVD寄给你老板，还有你最爱的凯尔·汤姆啥来着……无所谓了。”
“凯尔·汤姆林森。你凭什么认为这会威胁到我？”
“一本严肃的精英杂志，专注于教育领域，副主编却是个成人电影明星。我可不认为这符合你的工作性质。”
“那不是成人电影。”
“我知道那是什么，当然你也知道，但是你觉得其他人知道吗？没人会了解的，我相信卡尔也不会。”
“是凯尔。”
“我才不关心他叫什么。除非他也想在‘影片’中出演……虽然……不，我还是喜欢以前那样。”
“你怎么就不能去找别人……”我突然降低了音调，因为我意识到蒂娜还有办公室其他人可能都在听，“……做？”
“我们不光是要做那件事，亲爱的。过来看我，我们再谈。”
我机械地记下了他的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一打完电话，蒂娜就走进我的办公室。
“你还好吗？我听见你在喊。”
“我只是……是家务事。”
“和我说说吧。”
再逃避已没有任何意义。放任流言蜚语散播，情况可能更糟，还不如告诉她我自己的版本。尽量控制事态发展，能撑一时是一时吧……
“他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叫赫尔曼。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我只有五岁。后来我的母亲改嫁给史蒂夫。他的前妻是个疯子，在精神病院住了一辈子。我几乎想不起我亲生父亲的模样，只记得他非常高，和他在一些照片里的样子。史蒂夫是个非常好的人，像父亲一样照顾我。他有个儿子，赫尔曼，比我大几岁。赫尔曼总是古古怪怪的，很少有社交活动，几乎没有朋友，是个怪胎。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看电视、用摄像机录像和鼓捣电脑上了。他高中阶段除了计算机还不错，其他课的成绩都不怎么样。高中毕业后他找了份工作，为一些大公司设计网页和做一些其他项目。我高中毕业那年，我们的父母在一次列车事故中过世了。那是场可怕的事故，至少对我来说。后来我找了份工作，还上了大学，但依然和他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他几乎变成了一个隐居者，在家里工作，通过网络或者电话购物，从不外出活动。他的控制欲变得越来越强，极其古怪，我受不了了，于是就离开了。
“哦。”
“没错。我并没有和他保持联系，但是他又找到了我。”
“哦……听起来他真是很古怪呢。希望他不会给你找麻烦。”
“我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那你继续忙吧。”
“谢谢你。午餐见。”
“好的……”
那是将真实故事层层删减后的版本。如果蒂娜只听了这些就觉得赫尔曼很古怪，那她真应该听听那些更精彩的细节。比如他十二岁那年，就设法录下了我们父母同房的场面，然后一遍遍播放，还邀请我一起观看。我的母亲和他的父亲一直鼓励他多出去走走，甚至给他买了辆车，可他却把车卖了然后买回来更多的设备。父母的去世对他几乎没有任何触动和打击。我悲痛欲绝，但是他……没有流露任何情感……完全没有……他只是将他的电视、显示器、电脑……都搬到了父母的卧室……我去我的姑姑丽纳那儿住了几个月，等我回到家后，发现他已经把整个房子都重新粉刷装修过了。
“生活还要继续。”这是他唯一的解释。
我们有父母的生命保险赔偿金。赫尔曼的工作收入丰厚，而我只是在附近一家商店打工。我们共用一个账户，但他从不过问我的花销。他依然从早到晚都待在家里不出门。他请了清洁工来打扫房子，但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艾伦向我的办公室探了一下头。
“嘿，梦想家，我们得去参加新杂志项目的讨论会了。跟我来吧。”
我漫不经心地跟着他，庆幸可以有个借口暂时不去想赫尔曼的事情。但艾伦开始发问了。他是个八卦大王。
“嗯，刚刚你在电话里冲谁喊呢？希望不是我们的客户哦。”
“我异父异母的哥哥，赫尔曼。”
“你的哥哥？他从哪冒出来的？从没听你提起过他。”
“因为我想忘记他的存在。”
“我懂了……但是，他……可爱吗？”
艾伦一直都在寻觅他的真命天子。我会意地笑了笑。
“别惦记了，艾伦，他不适合任何人。”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全耗在了这个像马拉松一样长的会议上，没时间出去吃午饭，便从附近的咖啡店叫了些三明治。我非常疲惫，但是当会议结束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情愿。因为这意味着我必须要做出决定了。在我的办公桌上有蒂娜留的纸条。
“你哥哥打来好几次电话。他说他会等你。还会做好晚餐。”
我拿起电话，想打给赫尔曼，找个理由拒绝他。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知道这没有用。我早晚要面对他，而且如果拖得太久，他可能会干脆设法毁掉我的生活。我转而拨通了凯尔。
“嗨。”
“嗨帕特，你什么时候过来？”
“对不起凯尔，我想我去不了了。我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但是我一直在开会。听着，我必须得去见一个人。”
“谁？”
“你不认识他。”
“他？”
噢凯尔，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多问了。
“赫尔曼，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你的哥哥？我都不知道……”
“我和他的关系很差。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但是他找到了我，现在我必须得去见他一面。”
“为什么？”
“我只能这么做。”
“那你不能见完他之后再过来吗？”
“我尽量，但别等我。他有时候讲起话来没完没了。”
“尽量过来吧。我爱你。”
有时凯尔的嘴真的很甜，但是我现在没心情。
“我晚点再和你说。”
我挂了电话，要是他又问我是否爱他……可怜的凯尔，他的童年很不幸，遭受了来自他父亲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虐待，非常没有安全感。我以我的方式爱他，但有时候他的爱太强烈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我把DVD放进手提包里正准备离开，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听都没听就说：
“是的凯尔，我爱你。”
“是吗？真甜蜜。你怎么还在办公室？我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你可不想让我失去耐心。”
“我一点都不在乎，赫尔曼。不过，我在路上了。”
他的房子是一幢高大的法兰克洛伊莱特风格的建筑，坐落在一个高档奢华又十分静谧的住宅小区里。这幢房子在住宅区的最边缘，和其他房子隔得很远，还被占地至少半英亩的花园包围着。离房子几米远处还有个很大的车库。我按响了门铃。
赫尔曼打开门，然后移到一侧让我进屋。他穿着一身运动服，尽管头发已经变得整洁光亮，但整个人看起来比录像中还要颓废。他一锁住门，就抱住我想要亲吻我的嘴。我把头向后仰努力躲闪，他试了两三次终于放弃了。
“好吧好吧，一切都等到合适的时候。”
“永远不会有合适的时候。”
“别那么凶嘛。过来，坐下。”
这座房子真的很漂亮，但我一点都不关心。
“你觉得怎么样？”他坐在客厅中的白色沙发上问道。他做手势示意我也坐下，但是我没有理会。他过来将我按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又回到他的座位上，我们中间隔着一张玻璃桌。
“关于什么？”
“房子……还有……我……”
“房子很大，很高档，很漂亮……我敢肯定绝对是别人帮你置办的。你根本没有品味。”
“你这样说没有任何好处。别忘了我喜欢你。”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地板。我真想把他掐死。
“喜欢我？那离我远点。”
“但我更喜欢我自己。而且我想要你……”
“你只想要我的身体。你为什么不找别人？我并没有那么擅长做那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找个专业的，或者……随便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上一次讨论了多久？无休无止。你知道答案。我感兴趣的并不是和女人发生关系（或，我感兴趣的并不光是做）。而是……”
“窥视癖。纯粹的。看。你只想看，看别人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不仅仅是别人。你还喜欢看你自己做那种事情。”
“没错，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演员们不也会这么做吗？”
“演员们有自己的生活！而你没有！他们那是在表演！他们除了工作以外还有正常的生活。你没有所谓的生活。得了吧，赫尔曼。你对我说，只有在看的时候，你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尽管那根本就是谎言。我陪你做过，你难道不记得吗？我知道……”
“当然，我是会感受到肉体上的愉悦。我是人。是个男人。但是……”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看着我，表情异常严肃，然后继续说“但当我看到录像中的自己，看到我的表现，看到你的脸，还有看到你看录像时候的表情，我的感受是无法比拟的……”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岁数大了，已经不能接受你这些青春期前的性幻想。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能长大，不能表现得像成人一样。你，还有你那些自我享受的性幻想，真让人恶心。”
我看到他脸色变得苍白，开始浑身哆嗦，像片树叶一样地颤抖。他站起来离开了客厅。我听到他在卫生间呕吐。我走进厨房煮了点咖啡，这里大而宽敞，设备齐全。
等他回到客厅，我已经在他座位前放了一杯咖啡。赫尔曼看着我，慢慢饮啜。他的声调变了，变成了我记忆里那个总是被大孩子欺负的可怜小男孩。
“你怎么就……？我的天啊，帕特……有的时候听你说的话就好像你从来没有理解过我。就好像你不曾像我一样享受似的。帕特……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我需要什么。没有它我活不下去。当你消失了，我意识到你不会再回来的时候，我尝试过接受现实。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想看我自己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我没有办法和其他女人乱搞、鬼混，随便什么。我不能……帮我一下就这么难吗？你知道你可以随便花我的钱，我根本不在乎。你完全不需要工作，你可以……”
“整天待在家里让你看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早就和我说过了。我不是笼子里的鸟，赫尔曼。我是个女人。”
“你是个贱女人。”
“随便……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赫尔曼？你的状况并不好。”
“我很好。也许我的性趣是有些另类，但不代表我的精神不正常。”
“你从来都不出门，赫尔曼。除了盯着屏幕看那种录像，你不喜欢做其他任何事情。那不是另类，那是不正常的。”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待，我就喜欢这样。别再聊我了，帕特。我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不感兴趣，告诉我你在忙什么。”
“我想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是的。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你早上出门去上班，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我非常着急，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找你的同事苏，她告诉我你已经递交了辞职信，那天并没有去上班。我想……我不知道我想了些什么……当我……好吧，看这个吧。”
他从沙发后的桌子上拿起了遥控器，按键打开了挂在墙上的巨型平板电视，屏幕上出现的画面是他寄给我的录像的后半段。三年前。我和赫尔曼裸身在床。我坐起来，几秒后又站起来。赫尔曼抓住我的手：
‘你要去哪？’
‘回我的房间。我需要睡觉。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待在这儿。没事的。’
‘我更想待在自己房间。’
他松开我的手，又想要摸我的屁股，但是我躲开了。
‘怎么了？’他问我。
‘没什么。我们做了，被你录下来了，仅此而已。现在我要去睡觉了。’
‘好，好。我在想……早上的时候光线应该不错。’
‘等哪天不用上班的时候。’
‘好的。’
‘能用下你的浴室吗？’
‘你不用请示我。你知道的，你可以随便用……’
‘除了你的东西。’
‘没错，除了我的东西。’
‘好吧，谢了。’
我进了浴室。赫尔曼脸上为之一振，他移动到床边，摆弄起一个遥控器来。屏幕上的录像画面跳到了几分钟之后，赫尔曼一边看录像，一边在自我享受，那录像就是他寄给我的精选片段的完整版。看到这里，我不得不把视线移开。画面里他的神情可以说是……癫狂，我实在受不了。赫尔曼注意到我的样子，快进了一点，再播放的时候，已经是我从浴室里出来的画面，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裹着浴巾。
‘你干吗非要洗一下呢？我其实挺干净的。’
‘我觉得身上黏黏的。’
‘好吧。’
我走出房间，赫尔曼（屏幕上的赫尔曼）问道：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我可能会晚些回来。下午要开会。没事，我会在路上买点吃。’
‘哦，给我也带点吧。’
‘好。晚上见。’
我把门关上，听到赫尔曼在门后喊道：
‘帕特，你刚才尽兴吗？’
我没有回答，装作没有听到。
‘无论你喜欢怎样你都要告诉我。我会照办的，只要……’
“拍摄效果好。”我和画面里的赫尔曼异口同声说道。
“这么说你当时有听到。”赫尔曼一边说一边暂停了播放。
“是的，当然听到了。但我想假装没听到，所以干脆不回答。”
他再次将录像快进，显示的是那天晚上的情形。他检查大门上方摄像头拍到的画面、看手表、不停地走来走去。到了晚上十点半，他打了之前提到的那通电话。紧接着，在慢慢放下电话后，他冲到了我的房间。那是个很小的房间，里面放了一张单人床、一些架子、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和一台显示器，床上摆着很多书、一张我父母的照片、几张海报和一只泰迪熊玩偶。他打开衣柜门，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跪在了地上。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完全沉默地跪了好几分钟之后，他变得疯狂起来。他抓起一把椅子开始乱砸一气。他砸坏了显示器，扯下所有接线，弄坏了书桌和所有的架子，又抡起椅子砸向电脑，电脑冒出了火星……最后，直到那只泰迪熊掉到他脚边，他才停了下来。他抓起它想要扔飞出去，结果却抱着小熊哭了起来。
接下来是几段剪辑过的录像，拍的都是他在他房间里看各种有我的录像。我在我的房间里读书，在厨房里做饭，在房子里进进出出，还有我在洗澡、上厕所。再后来，似乎连续好几天他都在看我们在卧室的那段录像。我看着他逐渐变得消瘦、苍白和邋遢。一直到我离开后快一个月的时候，他才把自己弄干净并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几瓶酒和几盒药片。他打开了电脑在读什么，我估计是电子邮件。接着，他看着那些酒和药片，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我当时想要自杀，但是收到你的邮件，我实在太气愤了……我决定要把你找回来，不管代价是什么。你为什么给我发那封邮件？”
“就是为了告诉你，我走了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不想你费事来劝我回去。”
“好吧，你不想发生的情形现在已经发生了。”
“除了看你的录像，这几年你还做了些什么，赫尔曼？”
“工作，还有派侦探来找你。”
“你还做网页设计吗？”
“算是吧。我还给一家动画制作公司干了点活。还挺有趣的。”
“挺好。”
我站了起来。赫尔曼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得走了。很高兴见到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很高兴见到我？你在搞笑吧。你得给我一个答案。”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希望你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不行。还有别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