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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卡洛琳身穿琳达亲手为她裁做的天蓝色抹胸礼服,颈戴祖母的珍珠项链,与母亲一同款款走进华尔道夫阿斯多利亚豪华酒店[1]的范德莱特房间——屋内翠绿色的壁板,镶着金色叶楣的壁柱和银灰色栏杆,但与这貌美惊人的母女俩一比,也不免黯然失色。

“我去找找空位子,顺便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趣的男人。”琳达小声说道,旋即走开了。

几分钟后,琳达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并坐了下来。她望着房间另一头的女儿,回忆起了卡洛琳出生时的情景。

****

那时,由于琳达的怀孕,一下子加重了两人的生活负担。她不禁担心,如果自己不工作的话,他们怎么挨得下去呢。亚历克斯却欣喜若狂——他兴奋于父亲这个角色竟来得这么容易。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一个小孩作玩伴,他就喜不自禁。亚历克斯在商店里干活,一天做两份工,这样能多攒点钱,好让琳达能休息几个月。

孩子出生后,琳达为女儿取名为卡洛琳——美丽又高贵的名字。但是亚历克斯悄悄地在出生证明上写上“阳光”两字,作为卡洛琳的中间名。他坚持唤女儿“小太阳”,因为正是女儿的到来,为他的生命带来了阳光。在卡洛琳刚出生的几个月,一家三口过着世外桃源般的快活日子;他们一起散步,一起嬉闹,一起欢笑,相亲相爱。卡洛琳长大一点后,便不需要琳达和亚历克斯整夜照顾了,两人也恢复了阔别已久的激情。

琳达找了一份晚上的工作,以便白天照顾小孩;亚历克斯则白天工作,晚上看护女儿。在这样的分工下,亚历克斯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画画,也没有机会和琳达恩爱。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想方设法地多呆在一起。随着卡洛琳的长大,亚历克斯在一家法律公司找到一份负责文字处理的稳定工作。这份营生薪水很高,但他却并不喜欢。卡洛琳四岁那年,琳达在卡茨基地区[2]发现了一间名为“白桦树”的小木屋。因为价格便宜,琳达和亚历克斯买下了它。夏天的时候,琳达和女儿去小木屋避暑,亚历克斯则留在市里工作和画画,在周末,他会去“白桦树”与妻女团聚。

****

卡洛琳双手背后,漫不经心地朝着吧台走去。她一会儿把手臂交叉放在胸前,一会儿将手提袋在两手间换来换去。

“一杯伏特加酒奎宁水,谢谢。”她冲可爱的酒保甜甜一笑。

酒保把一杯酒放在卡洛琳面前,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的礼服。卡洛琳红着脸转身走掉。尽管没有看到有人打量她,但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周围火辣辣的目光。

卡洛琳疑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裙子被拉起来了,她伸手扯了扯下摆。卡洛琳站在吧台旁边,屋内一片肃静,她倒了倒脚,想要站得舒服点,一边喝着酒,一边暗自希望这烦人的宴会快点结束。

“到底是谁发明了这种糟糕的聚会?”卡洛琳左边的一位男士说道。

她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位长相普通的男人,穿着剪裁精细的燕尾服。他一只手优雅地握着一杯加冰威士忌。男人一边笑,一边上下打量着卡洛琳。卡洛琳防御性地将双臂交叉于胸前。

“我叫迈尔斯·温特沃斯。”他向卡洛琳伸出一只手来。

卡洛琳握了握对方细长的手,自我介绍道:“卡洛琳·戴维斯。”

说完,礼貌性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卡洛琳,你的存在可为这屋子增色不少啊。”

“这房间本来就很漂亮,还有那摆着五颜六色鲜花的桌子,还有……”

“跟你比,它们都算不了什么。”他色迷迷地盯着卡洛琳。

她冲他微微一笑,环视整间屋子想要找机会逃走。这时,琳达慢悠悠地朝卡洛琳的方向踱来,她冲着女儿笑一笑,冲卡洛琳投来赞许的目光。卡洛琳直直地瞪着母亲,眼神里写着“救我”两字,但是琳达只是微笑,轻轻摇摇头,又走开了。

“呃……谢谢,你客套的赞扬……”卡洛琳回应道。

“这不是客套话。你绝对是今天这屋子里最漂亮的女士。”

卡洛琳又一次脸红了。她试图换一个话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把信托支票换现。你会不会为了钱跟我睡觉呢?”他笑着暗示道。

“说实话,不会。我更喜欢那位酒保。”卡洛琳说完就走了,她在人群里寻觅着母亲。卡洛琳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粗鲁无礼,她只想着要摆脱迈尔斯。她走到母亲旁边的位子坐下来。

琳达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单身男人,这让她很败兴。尽管琳达并没有奢望女儿身边坐着富有的王子,但看到卡洛琳旁边坐了一对老夫妇和一位单身女人,她还是挺低落的。为了让自己的三百美元物有所值,琳达环视房间,为女儿寻找有魅力的单身男人。

“你们是‘男孩女孩’俱乐部的长期赞助人吗?”一位年老的女人问琳达。

“我们刚加入不久。”琳达微笑着回答。

我们谁都没有加入过!

卡洛琳别过脸去,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这时,她注意到邻桌有一位英俊帅气的男人正盯着自己。她冲那男人莞尔一笑,男人也含笑地看着她。

“我讨厌这种聚会。我父母硬拉我来的,因为我的朋友们也来……而且,他们希望我能遇到意中人。”卡洛琳旁边的女孩跟她抱怨道。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但是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我叫卡洛琳。”

“我是安妮。如果我有你这张脸蛋,我现在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哦?那会在哪里?”

“肯定和哪个肌肉男睡在床上。”安妮大笑着说道。

卡洛琳皱了皱眉,埋头吃沙拉,不做回应。

“你这条裙子美极了,在哪里买的?蓝色和你的眼睛真是绝配!”安妮说。

“我母亲做的。”

“你母亲手艺真好。我妈如果会用缝纫机,那她也不会死在床上了。我妈以前是应召女郎。”

卡洛琳点点头,继续吃着沙拉。她希望这场宴会能快点结束,她好早点回家。主菜已上,屋内灯光暗下来,主持人走上宴会台。

“他们现在要告诉你,你的钱都花去哪里了,还需要你出更多的钱。”安妮低声道。

致词结束,甜点餐毕,卡洛琳打算悄悄溜走。但正巧这时,乐队开始了《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3]这首歌的前奏。这是卡洛琳最爱的歌,她对歌词烂熟于心,禁不住轻轻跟唱起来。

邻桌的那位男人站起来,迈着步子,向卡洛琳走来。“能赏脸跳支舞吗?”他伸出一只手,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

卡洛琳起身,友好地冲他微微一笑,把手放进他的手心。

“这是我最爱的歌。我不介意跳上一曲。”卡洛琳回答。

“这首也是我的最爱。”

男人牵着卡洛琳走进舞池,她趁机打量了他一番。他长相中等,大概一米八左右,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温暖的褐色眼睛。卡洛琳好奇他额头上那引人注意的细小疤痕是怎么来的。他将她微微拉近,几乎贴着身子。他毫不费力地搂着卡洛琳在舞池中旋转。男人宽厚的肩膀,温暖干燥的手掌,还有朦胧的昂贵须后水的味道,都让卡洛琳感到舒适放松。两人随着音乐的节拍一起旋转着。

“我叫凯斯·艾维斯。”男人说道。

“卡洛琳·戴维斯。”

“新搬来的?”

卡洛琳点点头,她奇怪这么有魅力的男人,怎么会孤身一人。

“我猜也是。如果我们之前见过的话,我肯定会记得你的。”他笑了笑,紧紧搂着她的腰。卡洛琳头靠在凯斯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强壮的身体,周围熟悉的音乐和舞池里柔和的灯光,都让她感到无比浪漫。在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中,卡洛琳觉得自己被奢侈浮华的气氛包围。她多想抛开生活中的琐事,生活在堂皇的富人世界里,哪怕只一个晚上也好。

音乐停止,舞池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乐队开始了新一曲的演奏,这次是《奔放的旋律》[4]。凯斯再次把卡洛琳揽入怀中。

“我不想你走,”他在卡洛琳耳边低语,“今晚你是我的。”

“不征求下我的意见吗?”

“如果我现在放手,会有十个男人对你虎视眈眈的。我可能算不上聪明,但是我不蠢。”他轻声笑了。尽管音乐停了片刻,他仍旧若即若离地拥着她。

他毫不张扬的调情方式打动了卡洛琳。与这里的其他男人不同,他并没有急着想要和她上床,这让卡洛琳感到莫名的安全感。凯斯拉着她轻快地旋转,卡洛琳与母亲对视了一眼。琳达冲着女儿微笑,点头表示赞许。乐队这时开始演奏《摇摆》[5],这是一首拉丁舞曲。凯斯又一次搂住卡洛琳,把手放在她髋部,好让她跟随这首马林巴节奏晃动。

“看来上那些昂贵的舞蹈课还是有用的。”他急促地笑着说。

两人越跳越近,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凯斯迸发出的激情渗入卡洛琳的胸脯,她扭动着身子,迎合着性感醉人的音乐。她全身都被这莫名的激情点燃,卡洛琳双手搭在凯斯的肩上,指尖开始颤抖。

一曲终了,凯斯牵着她走向吧台。

“喝点什么?”他问道。

“香槟,如果有的话。”

凯斯拿着两只高脚杯,带卡洛琳走去远离舞池的窗边。卡洛琳斜倚着墙壁,凯斯站在她对面,把她和喧闹的人群隔开。

“跟我说说你吧,美丽的卡洛琳。”凯斯开口道。

“没什么可说的。我是个画家。”

“画家?太棒了!你是油画家?素描家?还是炭画家?”

“都是。”卡洛琳啜了一小口香槟,从杯口处端详着凯斯,问道,“你呢?”

“我是个律师……不是那种受聘于大公司的律师。我和另一个合伙人一起,我们大多接一些公益性质的案子,比如大都会歌剧院芭蕾舞团[6]之类的。”

卡洛琳笑了。

凯斯果然说到做到,他和卡洛琳跳完了所有的曲子。他讲着俗套的笑话,却让卡洛琳忍俊不禁;他对晚宴上的来宾发表着油腔滑调的狡黠评论,却让卡洛琳觉得诙谐智慧。

卡洛琳和凯斯正如胶似漆地伴着《魔力》起舞,这时她突然发现时间不早了。两人停下舞步,打算找一个酒吧喝一杯,卡洛琳在人群中寻找母亲,但琳达已经走了。很显然,母亲故意留下卡洛琳和这位魅力非凡的陌生人单独相处。

“我妈妈居然不打招呼就走了。”卡洛琳有点恼怒地说,尖脆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正合我意,那我今晚可以带你去我家了。”凯斯说着,眼睛里跳动着光,脑子里都是卡洛琳独自站在月光下的迷人景象。

“你该不会是连环杀手吧?”

“这辈子不是。”凯斯幽默地回答道。

他一只手环在卡洛琳的手肘处,她从吧台拿起手提包,两人一同走出酒店。“你住的远吗?”凯斯问道。

“大概离这里25个街区的马路对面。”

“想散散步吗?”

“夜色真美,”卡洛琳抬头望了望蔚蓝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回答道,“有何不可呢?”

注释:

[1]华尔道夫阿斯多利亚豪华酒店:美国第一豪华酒店

[2]卡茨基地区:美国北部山区

[3]明天你是否依旧爱我:《WillYouLoveMeTomorrow》(又名:WillYouStillLoveMeTomorrow)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著名创作才女卡罗尔·金与其丈夫杰瑞·葛芬共同创作的歌曲,1960年谢丽斯合唱团(TheShirelles)首唱并发行了单曲版,这首作品也成为谢丽斯合唱团第一首百强单曲榜冠军歌曲。

[4]奔放的旋律:UnchainedMelody,电影《Ghost》(人鬼情未了)主题曲。

[5]摇摆:原曲QuienSera由墨西哥作曲家LuisDemetrio和PabloBeltranRuiz所作,英文歌词为NormanGimbel所作。14年邓紫棋金秀贤德芙广告《心的节奏》,为翻唱版本。跳舞时需要男方领舞。

[6]大都会歌剧院:位于美国纽约的林肯中心内的世界知名歌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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