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终于借着张爱玲的盛名,在大陆成了畅销书。张爱玲的表态,“利用我的名字推销胡兰成的书,不能不避点嫌疑”,倒使这本书更出风头,这也正是胡兰成想要的。可惜死者已矣,功名心重的胡兰成终于没有享受到二十多年后大陆丰厚的版税。
细读这本书,对了解男人的“树与森林”理论十分有参研价值。
胡兰成相当了解女人恋爱的心态。他开始和张爱玲交往时,张爱玲忽然很烦恼和凄凉,叫人送去一张字条,叫胡兰成不要再去看她。胡兰成有经验地认为,“女子一爱了人,是会有这种委屈的”,所以他当天又去看她,张爱玲见了他果然很欢喜,于是变成天天相见。
胡兰成本来并没有想到要和张爱玲结婚,但前任妻子英娣“竟与我离异,我们才亦结婚了”,不情不愿的措辞。两人没有举办结婚仪式,只写婚书为订:“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但是胡兰成到武汉后又和护士小周结婚。
1946年冬季,张爱玲千里迢迢来到温州探望丈夫,胡兰成又惊又怒,他的解释是,妻子危难中寻夫,本来是件感人的事,但爱玲是超凡脱俗的,就不宜了,真是解释得口吐莲花。其实不过是他觉得为难尴尬,因他落难时又和寄居处的秀美同居了。
张爱玲这次前来,本来希望他可以作出一个选择。胡兰成又有了聪明的回答,他说他和爱玲的爱是在仙境中的爱,与小周、秀美的爱是尘境中的爱,本来就没有可比性,“若选择,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他还说,他待爱玲如待自己,所以要“克己待客”,宁可委屈爱玲,也不委屈其他的女人。
张爱玲又问:“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胡兰成答道,世景荒芜,已没有安稳,何况与小周有无再见之日也无可知。终于不肯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如果现实有人要评价胡兰成才华横溢,我看全体现在他的恋爱经验和自圆其说的技巧上了。
饶是如此,张爱玲的内心还曾经为他开脱。在《红玫瑰和白玫瑰》中的振保身上,她把这解释为男人固有的坏毛病。她又用一场战乱撮合了《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和白流苏。
生活远没有小说美好,胡兰成的滥情只不过为了在乱世之中为求得荣华和快乐,贪婪地抓住每一根能抓得到的稻草,表面的风流倜傥掩不住他的乖巧务实。他在政治、为人和感情上同样毫无操守可言。
然而,他写张爱玲,“好的东西原来不是叫人都安,却是要叫人稍稍不安”。原来,滥情男子的鄙俗无良在女人的洁净面前,也是会感到不安的。